“怎么了?”薛煦问。
林武哀叹一声说:“还不是朝廷又派来了一位龙虎将军。”
太后的胞弟和大侄子分别是骠骑将军和建威将军,两人都已战死沙场,只剩小侄子龙虎将军坐镇,朝廷派新人来也属意料之中的事。
薛煦神情淡然地点了下头。
“常言说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你说这到底是打仗还是干啥。”林武越说越是激愤起来,声音不自觉也大了,“在这里,咱们敌人是那群北蛮狗斗,他们要斗就不能去别的地方斗吗?”
他也不在意旁边病床上还躺了别的病人,似乎就是说给他们听的。
“不能,”薛煦站起身,“因为香饽饽在这里。”
漠北兵权就是香饽饽。
“你怎么也这么说,”林武说,“你不知道,两日前我们得到有个龙虎将军在赶来的路上的时候,当时我们袁老大很生气,魏总兵也说这里有什么香饽饽。”
看来他口中的那位魏总兵,对朝廷权势相争还是心中有杆秤的。
薛煦问:“新来的龙虎将军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林武躺的像一个死尸,整个上半身就脑袋摇了摇:“不知道,管他是谁呢,反正他是右将军,还能斗得过那位不成,来了也是给这里徒添亡魂。”
“嗯,你好好休息吧。”薛煦转身要出去,大上午的林武没一点困意,又喜欢跟薛煦聊天,见他要走,出声道。
“薛大夫,我打完拳看到伤口崩开就来了,水也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你帮我倒一杯吧。”
薛煦回头,林武舔了舔发白的嘴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薛煦只好拐到桌边,倒了杯水,但他却没端杯子,而是叫了等在一旁林武的那名士兵:“我有事,麻烦你给他喂一下水。”
“是。”士兵走过去端起水,抬头时,却对上了林武要吃人的眼神。
林武牙磨得咯咯作响:“谁叫你留这的。”
士兵:“……??”他脚步顿在那里,不知道水还要不要端过去。
林武怒道:“还不快端过来。”
……
煎药房离伤兵营帐不远,十几步路的距离,薛煦出了营帐,径直往煎药房而去。
军营里常见伤是外伤,用药几乎大同小异。
不过方才在林武来时,梁蘅开了几份新药方让拿去煎药了。药方还是治砍伤的药,不过是另加了几种其他药材。
而且特意当着帐中所有伤兵的面叮嘱煎药侍从,药要新抓才行,侍从应声答“是”。
为了确定昨晚的猜测,在薛煦给林武包扎近尾声时,梁蘅先行去验证了。
还没到煎药房,就听到里面传来杂乱的人声,薛煦一下辨认出邱斥的声音。
“来人,把这个奸细给我抓起来。”邱斥喊道。
薛煦心中一紧,提步走去,一把掀开了帐帘,里面的众人全部惊了一下,尤其是邱斥,他见到薛煦宛若看见活阎王,整个人吓得一个激灵。
“好啊,你来的正好,”邱斥快速稳住心神,指着薛煦说,“他们是一伙儿的,他也是北羌的奸细,快把他一同抓起来。”
在场几名煎药侍从哪里会武功,挽着袖子蠢蠢欲动,结果被薛煦一个眼神吓得连连后退。
梁蘅手里还端着个药罐子,想来是刚才拿着证据要离开,却不巧遇上了邱斥。梁蘅朝着薛煦说道:“子安,药是掺的。”
邱斥脸色骤变,他刚才瞧梁蘅拿药罐子,猜测他或许发现了什么,但也只是猜测,很快又被侥幸说服,梁蘅可能只是去倒药。
反正不管是不是,趁着梁蘅落单,他要赶紧把人绑自己床上去,到时候慢慢逼供就好了。
就算他当真发现了,也成了自己的人,还能去举报不成?!
“邱军医长,他们发现了怎么办?”一旁围着的侍从各个紧张地看向邱斥。
邱赤一记冷眼扫过去,侍从们纷纷垂头闭上了嘴。
“大胆奸细,还敢在这里污蔑本军医,”邱赤指着两人朝众人吩咐,“大家一起作证,是他俩偷换了罐子里的药来冤枉我们,他们仗着懂点医术,试图陷害我谋夺军医长位置,然后给大家药里投毒。”
一名侍从反应最快,附和说:“对,没错,是他们偷换了罐子里的药,他们是蛮子派来害大家的奸细。”
邱赤毫不吝啬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其他人跟着反应过来,一起指责薛煦跟梁蘅。邱赤方人数有八九人,仗着人多势众,邱赤得意地挑起一边嘴角:“我们人证物证都有,看你们还怎么狡辩。”
薛煦轻笑一声:“邱军医颠倒黑白的功夫跟弄虚作假的本事一样让人刮目相看。”
邱赤哼了一声,指着离门最近的一个侍从说:“你,快去通知将军,说军营里发现了两个奸细。”
被指的侍从应声往外跑,跑到门口时恰巧撞见几名闻声过来的巡逻士兵,一名士兵问:“怎么回事?里面在吵什么?”
邱赤见有士兵来了,顿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匆忙跑到士兵身边指着薛煦与梁蘅说:“长官,还好你们来的及时,我这里发现了两个北羌的奸细……”
听到“奸细”两字,士兵们当即警惕地拔出佩刀对向薛煦二人。
“住手!”另一边林武被手下扶着慢慢走了过来,看了眼淡定自若的薛煦后问士兵,“发生什么事了?”
“林都司,”士兵说,“邱军医长发现了两名敌方细作,正是他俩。”
林武皱起眉,盯了薛煦片刻,问道:“薛大夫,你是奸细吗?”
“不是。”薛煦回答。
“林都司,你可别被他骗了,”邱赤急忙道,“我们证据确凿,你看,药罐还在那个叫梁蘅的手上,里面就是他换的药。”
梁蘅瞧着手里的药罐轻叹口气:“林都司,这个药罐我可以解释。”
“你当然可以解释,你肯定是想好理由才干的。”邱赤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林武不会断案,况且涉及到奸细这等大事,理应交给总兵和将军来判决。
他说:“薛大夫,既然你说你不是奸细,定然有自证清白的方法,这事还是让魏总兵来定夺吧。”
薛煦:“好。”
林武让人去请了魏总兵,龙虎将军,和他老大过来,并让人围住现场,不许任何人动作。
梁蘅提醒他将所有再熬的药罐全部拿下来,否则新药材煮狠了后就和药渣分辨不出来了。
邱赤脸色几变,企图说服林武先将人抓起来审,林武直接伸手不让他多说。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人就都来了。
魏总兵与林武老大袁石锋一同来的,袁石锋扛着他的铁血大刀,刀刃在烈日下闪烁出让人胆颤的寒芒。
一看就是个大老粗,魏总兵与他形成鲜明对比。
魏总兵长得秀气,穿着一身布衣,气质上倒有点像个秀才。
不过军营中可没人敢把他看作文弱秀才,他当年可是靖平侯手下第一大将,实力与胆量都不容小觑。
还未走近,袁石锋浑厚粗犷的声音喊道:“奸细在哪儿?胆敢混老子军营来,看老子不给他劈个十八瓣!”
老远的,魏总兵视线扫过众人,直直落在薛煦身上,刹那间,他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唇角微抿,牵扯出一个不动声色而又合意的笑。
他出手拦住袁石锋:“别冲动,先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再说。”
两人走到近前,众人行完礼刚站直身子,龙虎将军也来了,龙虎将军正是太后的小侄子施庚,年岁看着与薛煦一般大小。
他的状态不是很好,不过大家都能猜出原因——他的父兄才战死沙场不久。
不等众人行礼,施庚双眼赤红地盯着人群急切发问,似乎在找他的仇人:“谁是奸细?”
邱赤赶紧站出来说:“回将军,是薛子安跟……梁蘅。”
他迟疑了一下,不太舍得报出梁蘅的名字。
施庚看到他指得两人,顿时眼底的怒火燃烧至全身,他拔出腰间佩刀就要砍过去:“大胆贼人,还我父兄命来。”
事情还没调查,就依据个人仇恨下判定,有这样的决策者,仗不输都得感谢敌人放水。
薛煦眉心深蹙,刚要躲,就见施庚的胳膊被人抓住了。
“施将军,别冲动,等查清楚了事情真相后再动手不迟。”魏蕲说。
“没错。”袁石锋将肩上的大刀往地上一插,地面仿佛震颤了一下,邱赤心跟着一颤。
“不查动手,这可不合咱们军营的规矩。”袁石锋下巴朝薛煦点了一下,“来,小兄弟别怕,跟咱们的总兵大人说说事情经过,你要是被冤枉的呢,咱们总兵大人肯定会为你做主。”
施庚的胳膊在魏蕲钳制下动不了分毫,他愤恨地几乎快咬碎了牙。
他的官职看似比魏蕲大,可即便换做他父亲骠骑将军在这,今日只要魏蕲不点头,这个人他们依旧杀不成。
原因无他,魏蕲手中有绝对的兵权。
“松手!”施庚怒道。
魏蕲手上用力,将他往后一推,施庚后退几步愤然放下刀,魏蕲略一抱拳:“施将军多有得罪,军纪不允许乱杀无辜,还请施将军忍耐些时刻,将事情调查清楚做决断。”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天那章放错了,已经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