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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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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占领了周宇的思想。

小厮逃府是死罪,按当今令法,是可以由主家乱棍打死的。

他从出生就在县令府,如今这么多年,他在县令府过的猪狗不如,但是却从没有要逃走的想法。

这里好歹还有个马厩可以栖身,出去呢?

世界之大,何以为家?

然而此刻,周宇像中了邪似的,几乎要脱口而出“我再也不要回去了!”

韩祺把那崭新的袄子递了过来:“你的衣服。”

周宇这才堪堪回过神——只有在韩祺面前他才可以是周宇,出了这个门,管他是天地之气还是牛放的屁,他都会从周宇变回那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任人欺辱的周憨儿。

况且韩祺都把衣服递给他了呢。

仿若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周憨儿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向韩祺深深作了个揖,转身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这时辰,走县令府偏门相当于上赶着讨打。

周宇避开耳目,走到县令府东北角围墙下的狗洞处,把身上崭新的棉衣脱了,换上了自己那套破抹布一样的衣服。

冷风一下子窜到后背,他打了个激灵。

人真是贪得无厌的东西。

才刚穿了一个时辰的衣服,就受不了风了吗?

他把棉衣仔细叠好用油纸包住,在树边挖了个坑埋进去。

手臂很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但是他还是不想把棉衣穿回县令府。

是若让人看到他穿了新衣服,必然又要引起王掌事一通发作。

他挨一顿过几天就能好,但衣服娇气,烂了就没有了。

埋好,周憨儿又觉得有点不放心,万一叫地鼠蚂蚁咬坏了呢?

他又赶紧把衣服挖出来,茫然地愣了半天,最后爬到了一旁的歪脖树的最高处,用袖子绑住树杈,这样就不怕被鸟儿叼走了。

摸到厚实的棉衣,他又开始后悔起来。

方才他跟韩祺置什么气呢?

两人不过才见三次面,韩祺不知道他的难处很正常,他何必要因为韩祺一句正常的提醒伤心呢。

够不是东西的。

周憨儿在原地站着对自己气了一会,狠狠心钻进了狗洞里。

马厩里静悄悄的。

几匹老马正饿得嚼舌头,见到仆人回来,愤怒地从鼻孔里出了两口大气,仿佛在用人听不懂的马语质问:你死哪里去了!怎么才回来给爹送饭!

周憨儿这才发现马厩里多了一匹马。

只能是客人的马。

很好,他没按时回府的事很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周憨儿有些走神地把草料塞到了马厩里,心不在焉地盘算起晚归的借口——虽然根本没人会听。

可等他把借口在肚子里编排了两个遍,也没人来马厩里抓他。

这就奇了怪了,王掌事今天吃错药了吗?

他从马房大门处探出头,瞧见庖屋里的几个老妈子把放着茶果点心的托盘交给了大夫人屋里的女使。女使端着托盘走向了正堂。

有人拜访并不稀奇。县令在荣县一手遮天,商贾文人前来拜访是常事。

但是能让夫人身边的女使来伺候……倒是有点稀奇。

看来是夫人的座上宾。

不过这是内院的事,周憨儿并没多大兴趣,况且大夫人尤其不喜欢他,他才不会没事去讨人嫌。

但是少爷往那边走,就很容易让周憨儿感兴趣了。

少爷正从自己房里走出来,人没见哭腔先穿门而出:“我读书不好那是先生教的有问题,与我何干?怎么要让那长毛老道士念叨我?”

胖三在旁边赶羊一样赶着少爷往堂屋走:“少爷,老爷和夫人可是千请万请才把那老道士请到的。据说那老道有助人心想事成的能力呢!”

“是吗?”少爷的声音一下子来了劲儿,“那我要周憨儿做我的狗,天天跪在我面前爬!”

周憨儿简直要被一口气噎死。

真是个情深义重的少爷,都这时候了,居然还能想着他。

那他倒要看看那老道士能不能让少爷心想事成。

正堂灯火通明。

周憨儿贴着墙根走到窗下,用指尖沾了口水在窗户纸上点了一个小洞。

小洞里,一位长须白眉的老道士和县令老爷一齐坐在上位,大夫人屈尊偏座。等那噘着嘴一脸欠债样的大少爷进了门,她从偏坐站起身,拉着少爷往那老道士面前走。

县令府家的这位大少爷,不管在学堂还是府里都是金枝玉叶的独苗,谁也不敢得罪,自然也不把那素衣长袍的穷酸老道士放在眼里,人还没到跟前就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白眼飞的比燕子还高,生怕自己纨绔子弟的气质没暴露干净,吓不倒这老废物,让他有说废话的机会。

县令一看就要发作,被老道士和气地摆手劝阻了。

老道士:“令郎是个好孩子。面含人之常情,胸有稚子童心。至纯啊。”

周憨儿冷哼一声,心道:纯什么?你一把年纪,胡子比那山羊都要长了,还看不出这少爷是个混账草包吗?

县令肯定不像周憨儿这么不学无术。听出了道士这拐着弯的“夸赞”。

你们家少爷呀,至纯不至性,火气还上脸,想让我点化,怕是没有门哦。

果然是吃仙门供奉的,县令有请都敢不应。

县令往八仙椅上一坐,有点不太高兴。

有道是打狗还得看主人,何况是损他儿子。

虽然他这个儿子是不成器,但轮得到你损吗?

可他是一介凡人,修士捏死他比捏死蚂蚁还轻松,他也不好太冷脸,只能顺着本意生硬地说:“顽童少教的很,若是能得道长提点一二,也是他的福气。”

“不然。至纯有何不好?我看就挺好的,小童就该如此。”道士目光深邃地眯起眼,“反倒是外面那个,胸有恶龙翻飞,身后魔门常在,怕是会叨扰您这府宅啊。”

“外面那个?”堂屋里的众人一愣。

那老道士分明看得是正门,但周憨儿却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射向了他,凭空让人阴森森的。

县令:“谁?”

“那儿!”

老道士中指微曲一弹,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周憨儿整个人托了起来。

这力量如有实质,将周憨儿托得双脚离地,云朵一样破窗飘进了堂屋,霎时间正堂内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周憨儿!”少爷率先跳起来,撒泼似的把茶杯往地上一摔,火气更上脸了,“娘,他?就他能有什么恶龙,顶多是地龙!他要是恶龙,那我就是鲲鹏,我能把他当虫吃!”

大夫人一向言语温柔,此刻端坐在座位上不动,只从细长的眼角洒出一道目光在周憨儿脸上一瞥而过,提醒自己的儿子:“贵客当前,莫要胡闹。”

可她善良过头,光动口不动手,儿子还在蚂蚱似的蹦跶,被县令瞪眼止住了。

县令方才生硬的表情有所松动,不动声色地把周憨儿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发觉这孩子居然不知不觉长这么大了。

“道长,”县令压了口茶,“这不过是我家一不入流的小厮罢了。周憨儿,回你的马厩去。”

我本来也没想来,都盯着我做什么。

周憨儿站起来,也不计尊卑,敷衍地拱手点头算作作揖,扭头往门外走。

老道士叫住了他:“小子,入我门学道怎么样?”

周憨儿意外地停下脚步,觉得这老道士怕是跟自己有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揪着他不放:“我字都认不全,门都找不到,学什么道。不学。”

当面被个小儿拒了,老道士也不恼,从怀里拿出一张符咒,符咒轻飘飘地落到了周憨儿手里:“有缘无分。小小祈福咒,算是为我的冒昧赔罪了。”

他倒是礼数周全了,礼数周全地不顾人死活。

满堂围观下,这符咒实在烫手,周憨儿想要甩开,但那符咒跟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他手上,甩都甩不下来。

两步开外,少爷的目光已经如有实质,几乎能化作长鞭把周憨儿抽成烂菜叶送去马厩喂了。

可惜至纯至性的老道士不为权贵折腰,说看不上县令家的傻儿子就是看不上,目不斜视地摸着胡子坐回上座,提笔为县令写了两封招子缘和招财缘的符咒,就此告辞了。

周憨儿刚踏入马厩里,身后就风风火火地响起了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他叹了口气,暗想得亏把棉衣放在了外面,不然肯定活不过一个时辰。

紧接着后背就被人一脚踹了上来。

“周憨儿,你得意得很呐!”

少爷气得干脆亲自上手了,奈何学艺太稀松,周憨儿侧身一躲,那脚的力道就被泄了大半:“你搞搞清楚,那符咒是那老道士非要塞给我的,别什么狗屎都往我身上喷。”

“对啊,你多金贵啊,瞧不上我的人瞧上你了。”少爷冲着地面呸了一口,“贱|货,你跟你娘一样是贱|货。”

一般别人被骂娘,早就跳起来和对方干三百回合了。

但周憨儿长这么大,只听过这传说中是“贱|货”的娘,也没亲眼见过有多贱,为什么贱,所以并不太生气:“那你是什么?不贱|货?”

“你!”少爷吃了个哑炮,沉下脸,向后一摊手,学着大人的样子,冷声说,“胖三,去取马鞭来。”

“啊?”站在少爷身后原本跃跃欲试要上手干架的胖三犹豫地应声,神色非常为难,“那是……那是王掌事的马鞭啊。”

“什么王掌事的马鞭!我是王掌事的主子,那马鞭就是我的!”少爷回头一脚踹在胖三肚子上,“快去,难道你也想挨马鞭吗?”

胖三看看少爷的神色,犹犹豫豫地去了。

“把他吊起来。”少爷指着周憨儿说。

几个小厮手脚麻利地刚把周憨儿倒吊在马厩梁上,胖三就双手举着那根粗长的马鞭过来了,非常及时。

周憨儿恶狠狠地盯着少爷。

相传,知天命的王掌事是前朝重臣的家奴,有的一手训下好本领,再胡作非为的奴才到他那都能收拾成堪用的下人。

他不仅有手段,还有一条让人闻风丧胆的马鞭。

那马鞭跟着王掌事而来,一直挂在他卧房的床头。

据说那鞭子古怪得很,外表柔软毫不起眼,实际下去却能一鞭子就让人皮开肉绽,所以只对府里犯了重罪的妾室和下人使用,寻常下人只听过它的传说。

余光间寒光闪过,周憨儿死盯着少爷举起的马鞭。

“周憨儿,我今天就叫你看看谁才是这个府邸的老大。”

稀松的鞭风应声而起。这马鞭重量不轻,若非习武之士并非能发挥它全部的作用,伤人之前甚至有可能伤己。果不其然,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都十分稀松的少爷刚甩了一鞭子就很没面子地哎呦了一声:“我的胳膊扭啦!”

“哼。”周憨儿嗤笑道,“废物点心,你最好还是回你那十八层被子的金窝里,别一会伤着了胳膊,还怪我骨头太硬了。”

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你骨头有多硬?”王掌事穿着一身黑色管家服,站在马房入口背手而立,神色冷漠地看着他,“我能不能试试?”

周憨儿的脸色终于变了。

“少爷,别伤到手,”王掌事垂眸从少爷手里拿过马鞭,“我来吧。”

王掌事:“周憨儿,你可还记得府规第八条是如何写的?”

周憨儿选择把编排好的借口烂在了肚子里:“要打就打,废什么话。”

王掌事冷哼一声。

“训人和训狗是是一样的,”王掌事把马鞭浸在檐下结了一层细冰的大水缸里,缓缓地盯着从马房门外鱼贯而入的下人,“若是能调教,打两下给个肉干几天也就认主了。若是不能调教,十年也成不了给您看家护院的狗,那就不必劳神费心,当个乐子就行了。”

周憨儿看出来了,王掌事是打算那他当现场教学——当然不是教少爷那根棒槌,是教府里的一众小厮。

前脚拿他在客人面前寻开心,后脚拿他在小厮面前当教具,真是一刻也不浪费。

小厮们炸蝈蝈似的串了一串进入了马房,少爷顿时放下了方才让他勃然大怒的恩怨,游刃有余地端起了少爷的谱来。

“不着急,一点一点来吧,”少爷盘腿坐回小厮搬来的老爷椅上,闲来无事往后一靠,“胖三,给我拿两斤炸小黄鱼来,还有油茶,饿了。”

王掌事过来鞠了一躬:“给少爷挪挪坐,别溅脏了衣服。”

语罢,他抱起老爷椅,连人带椅往后挪了三步远。再回头冲手下点了个头,手下立刻把准备好的水泼了周憨儿一身。

刺骨的冰水令周憨儿的目光倏地凌厉起来。

“对,就个眼神。”王掌事垂眸对上周憨儿的目光,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透不出任何喜怒的异味,他把人转了半圈对准那些鹌鹑,“这个眼神,以后不能出现在县令府里。”

数九寒天,周憨儿尚不能蔽体的麻衣已然湿透了,水珠顺着骨瘦如柴的大腿滑下来,沿着少年还未长成的脊背滑落到后颈,头发上很快便结了一层细细的冰。

他本就非常瘦弱,此刻更显单薄。单衣随着水的重量垂下来,把他上半身整个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经年旧伤痕迹依旧,新伤已如约而至。

在王掌事手里,马鞭才充分发挥了它传闻中的效力。

鞭风像席卷荒原的寒风,混合着冰渣刺刀一样扎进他后脊的皮肉,撕裂的刺痛感霎时从后肩割至侧腰,继而蔓延至整个后背。意识很快开始朦胧,周憨儿像一条被丢上岸快死掉的鱼,大口大口呼吸,却没有发出声音。

没人能在马鞭下不求饶,王掌事决不允许周憨儿做第一个,于是第二鞭接踵而至,不给他任何消化疼痛的时间。

周憨儿死咬牙关,不肯发出一声。

几个围观小厮吓得腿软瘫到了地上,被其他管事拎起来站好继续看。胆小的女使在哭出声前被年长些的同伴死死捂住了嘴。

血一滴一滴顺着他的头发落下来,地上很快红了一片。

“叫啊,”少爷无比兴奋,站在椅子上拍着大腿吆喝,“叫两声就把你放下来。”

“做梦。”周憨儿动了动嘴唇,但发不出声音,失血过多让他浑身发冷,抬头变得非常困难,眼神却依旧毒针般扎在少爷和王掌事身上。

他就算今天死在这,也绝不会低一下头。

王掌事想是抽累了,活动活动手腕,将马鞭浸入水缸,红色的水就溢了出来:“周憨儿,你不知道少爷是什么身份吗?你是什么东西?能顶撞少爷?”

“你又是……什么东西,”周憨儿扯扯嘴角,不合时宜地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不过一条狗。”

少爷的目光亮起来,眼睛在王掌事和周憨儿之间徘徊。

王掌事在身侧甩了下马鞭,马厩边的一条横木被鞭风波及断裂两截:“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这条狗是怎么当的。”

马鞭再度扬起,凌厉的风声劈如惊雷。周憨儿死死地盯着那马鞭,被鲜血浸入的双眼通红,含血的目光竟真如那老道人所说,像魔门里爬出来的恶鬼。

王掌事扬起的鞭子有一瞬间的迟滞,继而恼羞成怒地劈头抽来。

啪。

就在马鞭即将吞噬周憨儿发红的双眼之际,不知哪里吹来了一阵直冲冲的劲风,猎刀一样当空劈向王掌事的马鞭。那罡风如有实质,宛若一道展开的护盾,替周憨儿抗住了原本势不可挡的一鞭。

两两相撞,炸响震耳。

王掌事猛地后退两步,一把按在马厩的木栏上,喝道:“谁?!”

素白广袖轻轻擦过周憨儿的侧脸,雅致的檀木香拂过鼻息。

周憨儿猛地抬起头。

韩祺站在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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