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寻只感觉只一瞬间灼气冲顶,电流劈里啪啦顺着脊柱往下爬,难受起来。
“好哇,你酒量那么差,这一口够你明天睡到下午了小宝,头疼可不要哭着来找我。”虞至安哭笑不得,拢了拢他柔软的而发丝。
顾念寻垂着头,手一撒玻璃杯“哐当”一声倒在桌子上,他慢慢扶正,推的离自己远了些。
虞至安往后一撤,翘起二郎腿,后背很自然放松的靠在沙发上,胳膊随意搭在顾念寻肩膀处。
虽然他一直致力于锻炼顾念寻的酒量,可几年的成效不怎么显著,还时常发生顾念寻醉酒抱人,话痨的事情,惹的人手忙脚乱乱对付一气。索性虞至安也逗够了,就不再偷摸摸骗他喝酒了。
“哥,”顾念寻头脑昏沉着睁睁眼,问:“喜欢是什么啊。”
来了。虞至安想。
一醉就话痨,什么都逮着人问。
虞至安紧急在脑袋里搜寻一些名人对“喜欢,爱”的真谛的阐释,企图把未经□□的少年往正道上引,可搜寻一番发现大脑空空,只能含混回答:“喜欢···就你想亲想抱一个人呗。”
顾念寻深深埋在臂弯里的脑袋突然抬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的墙,说:“那我想亲他。”
虞至安正站起身拿不远处架子上的果盘,闻言趔趄一下,然后僵硬的转过身。
虞至安:“···”
都怪自己瞎说!这下好了,把人往歪路上引了吧!虞至安正想一阵捶胸顿足,而后脑子转过弯反应过来。
他刚刚说什么?他想怎么???
虞至安连忙坐下,晃晃人的肩膀看看人的表情,问:“小念寻···有喜欢的人了?”
“嗯···”顾念寻双眼迷离的看他,像蒙了一层雾:我想亲他。”
“她是谁?”虞至安蹙着眉,问。
“嗯···他长得很好看。”顾念寻自说自话。
可虞至安很快就发现他不是自说自话了,这样说也可能是意识里觉得这样说会让虞至安容易记起来。
“是上次来听你唱歌的人吗?他叫林暮声。”虞至安带着一丝不确定,问。
顾念寻歪歪倒倒歪进沙发里,手揉揉眼睛,似是很困,却还在强撑着回答:“嗯。”
虞至安一瞬间觉得有点晴天霹雳。难道是酒吧一些现象给他一些错觉了吗?他见的太多了,倒对喜欢本身并不抱有任何的想法和偏见。平静下来后,心底竟然油然而生出一些感慨。
那个十几岁暴躁的、老是打架然后回来一身伤或者干脆躲起来的小屁孩,竟然有一天会跟自己说自己有了喜欢的人。
虽然是醉着的,清醒了不一定跟自己说。
但还是心里很高兴。,
他重新坐回沙发,低头伸手戳戳歪着身子一动不动的人,说:“他知道吗?”
顾念寻歪着的头晃了晃,小声含糊:“···不···不告诉他。”
“为什么?小宝?”虞至安垂着头看他,细软的长发软软的塌下来。
顾念寻手放在额前,身体一松,不说话了。虞至安手肘撑在膝盖上,低头看他一眼,发现人睡着了。
不告诉他?虞至安心中疑惑丛生。他性子直,向来风风火火爱憎分明,虽然自己二十好几了还没正经谈过恋爱,却依旧不理解。
干嘛啊这是,哪首歌唱得来着,喜欢就大声说出来啊。
他头在沙发枕上靠了半晌,无声的看了看酒吧外间绚彩的灯光,伸手摸了摸顾念寻的头。
好久后他起身,神色凝重地在顾念寻的衣服口袋里搜寻,然后轻而易举的找到手机。他拿出来,在看见锁屏码时犹豫一会,按下1234不对又换4569,果然,手机“咔”一下解开,映入眼帘的屏保是一只金黄色小猫。
虞至安轻轻笑,看人一眼,还在熟睡,蹑手蹑脚起身往前门走去,他打开通讯录,拨开“林暮声”的号码,却在回头看熟睡的人的一瞬间有些心虚。
对面通了,“喂”了两声,虞至安捏捏鼻子,怕对面听出自己的声音,瓮声瓮气道:“喂,您好,是顾念寻的朋友吗?他在我们酒吧喝醉了,你来接一下?”
对面很快就传来了穿衣服的窸窸窣窣声,对面不失礼貌地回了句:“好的,fascinate吗?马上到。”
虞至安挂断以后悄咪咪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然后右手握拳一下一下打在自己左手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忖一下又觉得不妥,正好碰见来后面换班的服务员阿生,拉过来悄悄道:“好阿生,帮哥一个小忙可不可以?一会有个惊天大帅哥来接小念寻,你就坐那里帮一下忙,看着把人接走,行不?奥还有,如果那人问,你就说刚才打电话的是你,你新来的不认识小念寻···”
阿生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是在虞至安的各种糖衣炮弹下认真点了点头。
不到二十分钟,后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身姿高挑出众的少年走了进来。
几乎是一进门林暮声就看见了歪在沙发上睡着的顾念寻,他心稍稍一提,随即和连忙起身的阿生打了个照面,道:“你好,我是顾念寻的朋友,来接他。”
“啊好,”阿生瞥他两眼,见人附身去扶顾念寻也连忙过去想要帮忙,嘴里背东西一样脆生生地喋喋不休:“那个刚才的电话是我给你打的,我是刚来的,不认识他。”
虞至安躲在隐秘的货架处,闻言“pia”的一下拍上自己脑袋瓜。
林暮声“嗯好”了一声,没有过多言语,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顾念寻身上,在沙发旁蹲下然后轻轻拍他:“念寻。”
顾念寻眉头蹙起,嘴里嘟囔两声。
“念寻。”他又轻轻叫了一声。
顾念寻眼睛半睁着看他,嘴唇呼出的气体沾染着酒气,林暮声神色缓和一点,甚至浅浅一笑:“是我。”
随后他手按住顾念寻的腰腹轻轻把人扶起来,坐下让人靠在自己肩上,接过阿生递过来的水道谢,然后把水杯凑到人嘴边。
顾念寻在他肩上的脑袋一点也不安生,到处晃,晃着晃着抬头看见林暮声的脸,安静了,低下头乖乖喝水。
最后林暮声跟阿生道谢后,给顾念寻套上外套带好帽子,搂抱着人往外走。
顾念寻走路也不安生,林暮声甚至怀疑顾念寻是不是喝醉了就会这样,一路上趴在他颈窝处絮絮叨叨听不清楚,走两步就又挣脱,朝前快速走两步自己走。
“慢一点。”林暮声无奈,只得上前去牵住歪歪扭扭走着的人的手腕。
林暮声有点犯难,现在这个时间学校已经关门,他也不知道顾念寻家在哪。
他打好车,好说好道最后把人扶好坐进去,在司机问去哪的时候想说一个知道的酒店。可迷糊中的顾念寻却仿佛突然醒了一般,声音很清晰,道:“江边大桥。”
那司机应了一声,开车。林暮声惊讶着转头看他,只见人已经闭上眼睛,随意的瘫在后座上。
林暮声安静看他一会,然后凑近:“念寻,你醒了吗?”
顾念寻却闭着眼睛晃了一阵脑袋,含混着声音坚定道:“没有醒。”
林暮声失笑,问:“那刚刚是谁在说话?”
顾念寻不说话了,屈腿倚在后座上翻了个身,背对林暮声了。
林暮声确定人是真的喝醉了。
他内心怔忪的同时也稍稍放下心来。
江边大桥的下面是栏杆围了一路的人行道,绿化很好,半斜的坡上一眼望去全是绿,连栏杆上都隔着几十米就栽着花,紫色的,被人修剪得很好。
江口处立了个“伤心海”的金属路牌,和周围格格不入,让人费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头顶上方的大桥上是络绎不绝的车流,声音像潮水一样涌来又渐渐退去,循环往复。
沾着江水吹来的夜的风泛起微微凉意,贪婪地吹拂少年干净的蓝白校服。夜晚的江风微微凉,吹得人很舒服。虽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想来这,但现下自己也在这能陪着,索性悬着的心也放下来,拉好外套任他在前面歪歪扭扭地走,自己从后面拉住衣角。
顾念寻走着走着却突然停下来,梗着脖子转身,愣愣地:“我想吐。”
“嗯?”林暮声疑问一声立即反应过来,抓住人的肩膀到栏杆边蹲下,拍拍人的背,说:“吐吧。”
喝醉的顾念寻不知怎么还有羞耻心,脸红着,盯着他毫无威慑力的命令:“你转过去。”
“好。”林暮声轻轻笑,转过身去了。
顾念寻一手掐着肚子一手扶着栏杆努力地吐,吐了半天什么也没有,等林暮声微微歪头问怎么样了的时候弱弱回了句:“吐不出来。”
林暮声没转身,轻声问他要不要喝水,顾念寻拨浪鼓似的摇摇头,说:“你拍拍我。”
林暮声一顿,伸出手拍拍他后背。
“好了,”顾念寻舌头像被烫了,张着嘴迷迷瞪瞪的起身,林暮声紧随其后,拿出纸巾擦擦人嫣红嘴角牵扯出的几缕银丝。
顾念寻乖乖抬着下巴配合着,眼睛迷瞪着转了转,然后一动不动的盯着林暮声,似是愣住,突然出声:“哥。”
林暮声一怔,呼吸像被攫住一般,眼里只有顾念寻认真注视他时纯粹的、亮晶晶的眼睛。
顾念寻却踉跄一下,头一歪栽人怀里,脑袋不舒服的往怀里钻了钻。他舔舔嘴唇,眼睫垂下来。林暮声心底蹿升出一点难言的欣喜,刚想伸出胳膊环住怀里乱动的人,下一瞬就听见他嘟哝:“我喜欢他···”
林暮声大脑轰的一下,意识被窜上头顶的火气燃烧殆尽,留下一地狼藉。他只能空白着张张嘴,微抬的胳膊凝滞在半空中,难以置信地问:“她···是谁?”
顾念寻自己嘟嘟囔囔:“他长得很好看,我很想亲他,让他抱抱我&%&*……#”
太静了,远处的车流仿佛都消失,风拂过江面的潮声也不见。林暮声只觉胸如擂鼓,太阳穴突突地跳,青筋微露,夜风打在他汗湿的太阳穴,吹得他头疼。
他半落的心彻底落了下去。
“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儿”、偷偷录进去的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空音,与其说是不经意的举动,其实是心不由自主地去试探,更像是一种悸动的本能。
有赌的成分,赌他没感觉却根本没发现,或着发现了也恰好有感觉。
满盘皆输。
所以他这将近一周的时间不再找自己补习、早上送饭也各种搪塞着不和他说话,是在变相的拒绝他、不想和他有过多交集吗?
他察觉到了?自己那些暗地的心思,会觉得恶心吗?
他抑制了下从心底翻涌上来的苦涩,垂下头看着眼前毛茸茸的脑袋,低声试探:“是上次你救的那个女孩子吗?她叫林栖,对吗?”
顾念寻手粗鲁的抹了把脸,眯缝着眼睛,俨然已经昏昏欲睡了。
林暮声轻轻扶住他,往后撤了一下搂住,最后觉得半搂的姿势似乎太亲密,自己趁人之危了些,只隔着外套揽了揽顾念寻的肩,带着人离开。
内心酸软一片,却努力的呼吸了两下,贪恋的最后抚摸了一下顾念寻的发丝。
酸涩的心留在江口处的伤心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