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A班,班里喧闹无比,郑临凯拽着门框探着头往外观望,不一会儿就“嘭”的一下关上门,喊道:“来了来了!新同学是个长发飘飘的大美女!”
班里整齐的传来一声“呜哇——”。
不多时,陈立丽带着一个长发女生进入教室。
那女生上衣一个咖色条纹长袖,下身棕色皮质短裙,斜挎着一个黑色小方包,头发很卷很长,妆有些浓,有些美式复古的感觉。
几乎是进来的一瞬,班里又整齐的传来“呜哇——”一声。
何诉眯着眼睛盯着,林暮声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垂下了。
“这是我们班转来的新同学啊,在高三这个新阶段和你们一起努力。”她说着,向那女生点点头,说:“好,你自我介绍介绍。”
那女生笑着点点头,转过身来撩了一下头发,看向后门的角落,轻笑:“同学们好,我叫佟篱,是你们的新同学。”
宁明清带头鼓起掌来,跟着郑临凯他们起哄。
佟篱甜甜笑着,接着说:“我呢,和我们班的两位同学是初中同学,也就是因为他们,我才——”
“嘭!”地一声,全班一惊,纷纷扭头往后看,只见何诉站起身,凳子动作太大撞在了地上,他一仰下巴,对陈立丽道:“对不起老师,生物老师说让我自习去找她。”
陈立丽不明所以,道:“你等会去不行——”
“谢谢老师。”何诉一转身,长腿一迈从后门出去了。
“别管他别管他。”陈立丽一脸小兔崽子不争气样,道:“你继续——”
“老师。”林暮声突然起身。
陈立丽转过头来,只见林暮声直直地站着,一脸平静:“英语老师说让我自习去找她。”
“你觉得你这话让人信吗?”陈立丽被这一前一后气笑,最后扭头闭了闭眼:“快去!”
“谢谢老师。”林暮声说了一句,也迈出门了。
他没去英语老师那里,而是穿过音乐楼,径直来到操场。操场上空无一人,主席台围绕的小彩旗随风飘荡。林暮声望了望,然后从主席台一侧拾级而上。
何诉在看台上坐着,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你怎么来了。”何诉含着糖含混笑着,一边拍拍边上的看台示意他坐。
“屋里太闷了出来逛逛,”林暮声接过何诉递过来的糖,道:“你不是抽烟吗。”
“草莓味的。”何诉道,然后把糖拿出来轻呼了一口气,说:“宝贝儿闻见我身上的烟味儿就咳嗽。”他似是无意的勾勾嘴角,笑:“戒烟改吃糖,他喜欢草莓味儿的。”
林暮声歪头,一脸平静地盯着人。
“哎哎哎你别这么看我。”何诉忍不住笑,羞涩道:“他真的挺好的,很乖,让干什么干什么,还长的好看。”
林暮声转过头,看远处的操场了。
“佟篱,就当不认识吧,以前的那些事也不要再追究了。”何诉思索良久道。
林暮声点点头。
“走了走了,再不回去陈姐要耍了。”何诉起身,林暮声把糖含进嘴里,手指折着糖纸,也随人下去了。
两人进教室时佟篱已经被陈立丽安顿好了,离他们十万八千米远,何诉往那边瞥了一眼,然后什么没发生过似的坐下。
佟篱往这边看了两眼,向围在她周围的同学微一鞠躬,拿着一盒巧克力往这边来了。
“操。”何诉低低骂了一声,待人快到这边才站起身,拍拍林暮声的肩膀:“我去找小徐迟了啊,晚饭不回来的话你就帮我跟陈姐请个假。”
佟篱看着人走了,想说话没说出来,只能尴尬的站在那。她定定神,站在何诉的座位边上,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推给林暮声,笑道:“暮声,这是我从瑞士带回来的巧克力,你尝尝?”
“不了,”林暮声在书里轻轻抬头,看她一眼然后垂下:“不喜欢吃巧克力。”
“奥奥,”佟篱勉强的勾勾嘴角,轻轻弯腰一条腿跪在何诉座位上,长发微垂,试探着问:“徐迟是谁呀?”
林暮声抬起头来,蹙着眉,说:“何诉男朋友。”然后他把自己胳膊边的盒子推的远了些,道:“拿走吧,何诉不喜欢别人碰他桌子。”
“啊。是吗哈哈,好吧,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生了?”佟篱追问。
”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林暮声尽量平和道,然后继续拿起笔在写了。
佟篱看看他,拿起盒子抱在臂弯里想了一会儿,塞进何诉乱七八糟的桌洞里。
何诉在外面躲了两节晚自习才回来,刚坐下就看见桌洞里巨大的盒子。
“我去,什么这么大。”何诉自言自语,从里面拿出一个吃掉,然后含混着问林暮声:“宝贝儿给我的?”
林暮声从试卷里抬眼,一脸疑惑地看他,了然般开口道:“佟篱。”
“噗”何诉一脸哽住的表情,狠嚼了嚼咽下,然后左手拿着朝前面去。
他“啪”的一下扔在佟篱的课桌上,然后扔下一句:“垃圾不要往我桌子上扔。”就转身要走,佟篱一惊,急忙站起身拉住何诉的胳膊:“阿诉!”
何诉心中反感,正想狠狠的甩开,佟篱整个手都覆了上来,裹住何诉的右手。班上震惊的看热闹的一片一片,有的则是直接吹起了口哨。
“阿诉,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们出去谈一下好吗?”佟篱贴着他的侧身小声道。
“···”何诉抬抬眼,最后甩开她的手,出去了。
“操,新来的大美女不会是诉哥艳遇吧···”
“6啊诉哥,竟然惹得大美女牵他手。”
林暮声扶扶脑袋,打开手机看消息。
他点开金黄小猫的头像,看着全身浴光的小脑袋和剔透的瞳孔突然笑了笑。然后他点进人的主页,看见了人分享的泰戈尔的诗作。
“My heart, the bird of the wilderness,has found its sky in your eyes.”
他心一动,突然发现它自己收藏在歌单里的某一首纯音乐很配,那首歌歌名已经忘记了,但是旋律却很熟悉,熟悉到一看见这句话那首旋律就已经在脑袋里蹦出来回响了。
他打开音乐,听了一遍把歌分享过去,在下面的留言中填了一句: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他的天空。
是那句诗作的翻译。
刘正在讲台上分享他最近看完的新书,哲学人性一类的。在这个时段班上的同学会感觉很惬意轻松,纷纷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听,时不时跟着同桌聊上一两句。
顾念寻听了很久听得昏昏欲睡,桌洞里的手机亮了两下,他歪歪身子,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句翻译和歌。
他心砰砰跳的很快,从书包里翻了半天才找到耳机,带上,听起来。
他耳机是好几年前手机的原装,音质很好但是用了很长时间已经有点漏音了。那首纯音乐的旋律在耳朵里缓缓流淌,混着刘正的慷慨的声音:“黑格尔在这本书中说,爱情的凌空般的境界是其他任何感情无法比拟、无法逾越的。”
顾念寻轻轻抬起眼,看向窗台镜子里倒映的自己。他在一看见那句话时就知道他是哪首诗的翻译。
内心的膨胀感和酸涩、凌空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突然他眼前一黑,片刻的静寂后,班里发出震耳的欢呼声和雀跃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停电啦停电啦!!!”
“卧槽,哇!!!不用上晚自习啦!!!!”
众人的尖叫声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疯乱一般。刘正拿出手机,查看消息然后打开手电筒,站起身,道:“好了好了,都先坐下——我去年级部问问情况。”
说着,他拿着手电筒从门口微弱灯光中走了,教室里陷入一片黑暗,只从窗外漏过一点远处大楼上微弱的灯光。
别样的情绪在黑夜里迅速发酵膨胀。
他下定决心一般,深呼一口气拿出手机,拨打号码。对面很快就接通了,传来对面清冷低磁的嗓音:“喂?念寻?”
“···”他没说话,听着教室里喧闹的声音突然没了底气。
教室里欢呼的声音在持续,几个男生拿出一直藏着的手机打开手电筒在讲台蹦迪,下面的人也挥舞着欢闹着,不一会全被旁边B楼在走廊喊楼的吸引了目光去。
“喂?”那边不着急,轻轻道:“你那边停电了吗?”
顾念寻用气音“嗯”了声。林暮声也应,把话筒递到嘴边小声道:“我今晚要回家一趟,你不会的题就发给我,”电话那边顿了一下,问:“打视频可以吗?解题思路···”
“林暮声。”顾念寻突然道。
“嗯?”林暮声回了一声,他那边很吵,模糊的声音根本听不清。
“我···”顾念寻内心砰砰乱跳,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灯光骤亮,班里的嚎叫声去而复返,喊得他清醒了些。他那一点藏在黑夜里的秘密,快要喷薄而出的悸动,被骤亮的灯光打回了原型。
教室里一片哀嚎,刘正端着手机进来,鬼哭狼嚎的声音更大了。
“哎呀啊啊啊——来什么破电啊!”
“宿舍停电恨不能一周修不上,他妈的教室停电几分钟给修好!!!”
顾念寻愣了愣,听下听筒对面人的呼吸声,何诉在那边声音很大:“老林快点!再不走陈姐要过来跑不了了!同学们明天见啊!”
“好——”他听见林暮声应了一声,然后回来问:“怎么了?你继续。”
“···”顾念寻张了张口:“···来电了。”
“嗯。”林暮声拉上衣服拉链,背上书包,走着笑道:“高三这边还没有过来,要趁乱越狱了。”
刘正探查情况回来了,坐在讲台的凳子上翘起二郎腿,看着满脸哀怨的小崽子们一脸笑意,调侃道:“哎呀,我说什么来着,切勿大喜——大悲呀。”又一片哀嚎声。
“奥。”顾念寻故作自然,心里却一片酸涩后留下的湿软:“那个我今天晚上有点事,就不听题了。”
对面顿了一下,然后才“嗯好”了一声。
顾念寻停留了两秒,然后挂掉。
一整个晚自习顾念寻盯着课本走神,刘正转悠好几次没发现异样。九点下课顾念寻跟程顺说和他一块走时,程顺兴奋又惊讶,拉着人就去走宿舍后面的小路了。
程顺在前面蹦跶地像个兔子,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看一路不说话的人,吐槽道:“念哥你今天跟丢了魂儿似的,好容易晚上不用去补课了,你···”
“程顺。”顾念寻低低的出声。
“哎呦喂祖宗,又怎么啦?”他故作忿忿地转过身。只见顾念寻一半身子陷进黑暗里,一半又被灯光劈头盖脸地倾泻下来,头低垂地看不清神色,带着生人勿进的冷漠与疏离。
“我好像喜欢上林暮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