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声！”他在后门重重敲了敲，弯着腰喘着粗气，直到门被打开露出那个柔和俊美的脸，顾念寻一把拉住人的校服衣领把人拽出去。

“卧槽，”班里的人大眼瞪小眼，郑临凯咽了口唾沫，对周政道：“这人不会把林哥拉出去干架吧···”

顾念寻身高不如他只能微微扬着手，气势上莫名矮了一大截，林暮声被他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人为什么闹脾气，只能在后面乖乖低着头方便拽，悠悠开口：“念寻···”

“你高考为什么不告诉我？！”顾念寻恼气道，在一个无人的窗台前放手，抬眼狠狠的瞪他：“你都高考了，你还闲得跟个没事人儿一样今天教我数学明天教我英语！你很闲吗？！我说了我英语烂的跟狗啃得一样根本就没救了，你为什么还要答应我？！”

林暮声愣愣地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顾念寻被巨大的愤忿笼罩着，全身发抖，脑袋里全是晚自习浪费他大把时间给自己讲一些弱智题的场景。

“···好凶。”林暮声呆了半天，睫毛轻颤着说。

他像做错事一般脑袋耷拉着，睫毛轻扇，眼神无措的看着他。

顾念寻那参天的火气“哗”地一下灭了个彻底，瞪着眼睛喉咙干涩着说不出话。

“高考的水平就这样了，”林暮声看人不说话，换自己轻轻开口：“我清楚自己现在的水平，即使最后一段时间拼命学都不会有太大起色的，甚至适得其反。”

“还有我教你题。”林暮声微微低头，“我也有私心。”

顾念寻难以置信般抬眼，睁大了眼睛。

林暮声斟酌：“教你题的同时我自己也在巩固，而且我之前说过，我喜欢和你聊天，和你聊天很舒服，不会让我一遍遍的被提醒你还有多少天高考，而这次高考你必须要过多少分。”

“可是···”顾念寻话染上一丝鼻音：“这些只是你觉得，你怎么知道他会对你的成绩产生什么影响？我几乎每天都在浪费你的时间问一些弱智题···”

“不是。”林暮声低头看他，眸子里全是包容、理解和全然的安抚：“我每天五点半开始学习，除了中午吃饭睡觉，一直到晚上九点，不怎么休息。每天到你来，已经是强弩之末，效率很低很低了，而你的到来反而让我放松很多。你只是单单的这几个文化课不是很好，但你学习的热情却很高涨，而且乐观，而这种情绪非常感染我，让我觉得前方的高考似乎并不那么艰难。我以前说我学习的动力是每天可以睡觉，但是现在。”

他顿了顿，看见顾念寻眼里的化冰一般的动容，轻声袒露：“我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和你见面。”

顾念寻脸色一僵，心跳瞬间一滞，随后以燎原之势疯狂跳动起来。

感觉到他说完了，自己脸皮烫的骇人，顾念寻才磕磕巴巴地转了个话题：“我···我数学考了78。”

“哇，”林暮声摸摸他的头，由衷赞叹：“真厉害，才一个月就这样了，说明你很有天赋。”

顾念寻脸红了红，透出些羞赧，小声：“英语考了32。”

林暮声还待继续夸就被顾念寻制住了，“···这就，别夸了，丢人。”

林暮声莞尔一笑，顾念寻顿了顿，心中一阵难过。

“恭喜你。我听同学说了，668分。太高了···想好报哪个大学了吗？”他问。

“？”林暮声看看他，突然笑得很坦然。顾念寻不明白人为什么这样笑，大概是觉得自己脱离苦海不用学习了，替人高兴着却心里有点堵，咬咬嘴唇。

“谁跟你说我要走了？”林暮声笑着问。

顾念寻猛地抬头，发现人眼里藏不住的笑意，问：“你不？上大学···”

“下一年吧。”林暮声笑笑，话里沾了一丝戏谑：“离目标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你他妈不早说啊？”顾念寻又气又笑，“白让我···”

“白什么？”林暮声轻轻凑近，捉弄人道：“难过？”

顾念寻狠狠打人一拳，不说话了，要跑。“哎，”林暮声轻轻拉住他的衣袖，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

“给。”他说。

“这什么···”顾念寻接过，发现是一张饭卡。

“一楼的饭卡，”林暮声道，“我记得你有次说一楼的菜好吃。”

顾念寻愣了愣，并不记得自己对林暮声说过这话，他呆呆地拿着，心中思绪万千。

一中只有高三的学生在一楼吃饭，而顾念寻惦记只有一楼才有的烤鱼，惦记了很久。

他做事向来三分钟热度，想干的事说过的话几天就忘个干净。

可有人记得。

*

顾念寻吃饭会经常叫徐迟一块吃，上厕所也是。但是最近老是去班里找不到人，他又不带手机，担心人又被堵厕所里挨打，所以一下课就去厕所里逛两圈，找不到人就去隐秘的墙角处看看有没有人打架。

直到有一天看见何诉按着徐迟在没监控的墙角亲。

他第一感觉是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第二感觉是很愤怒，非常愤怒。

他大骂一声冲过去，把徐迟护在身后，以为人是胁迫着被□□了，怒气冲天，逮着人提着领子握紧拳头就要动手。

一点不夸张，这比打徐迟还要侮辱人。

徐迟吓坏了，躲在人后面啪嗒啪嗒掉眼泪，拽着顾念寻的手一直结巴的重复“不是的”。

“所以你俩是在谈恋爱？”

日落西沉，天渐渐黑，天染上一层深蓝。在那家靠近fascinate的烧烤店，顾念寻以及被匆忙知道情况赶来的林暮声，围着两个低头还牵着手的人质问。

何诉觉得顾念寻不怎么好惹，对徐迟又出奇的上心，刚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抬眼就看见顾念寻那阴沉的脸和打量的眼睛。

“···”他噎了一下，随后抬起和徐迟牵着的手，磕绊道：“对，对。我跟他表白，他就答应我了。”

顾念寻抽抽嘴角，目光转向徐迟：“是真的？”

徐迟离他很近，点点头，过去想让他原谅自己般握他的手。

顾念寻心中五味杂陈，脑袋乱七八糟在人手牵过来的一瞬就把手挪开了。徐迟愣了愣，顾念寻才发现自己应激了，拧着眉叹了一口气过去握他的手。

徐迟很乖。特别乖，不爱说话，却很听别人的话。这也是顾念寻一点都不信任何诉的原因。

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别扭半晌后开口：“可你们···都是男生。”

一直不说话在一旁打字的林暮声手突然僵住。徐迟低头不语，何诉则是脸红一块白一块的“哎呀”两声：“现在同性恋很普遍了好吧。什么恋不是恋呐，都一个爱法。”

顾念寻没去管他，只是一直盯着徐迟，尽量柔和地轻轻道：“你真的喜欢他吗？是只是觉得他好看还是说这辈子就这一个人了？”

这个问题上升的层面一下子太高了，三人均是愣了愣，不知道事情怎么就会演变成他口中这样了。徐迟微微抬头，亮晶晶的眸子满是不知所措。

“回答我。”顾念寻握紧他的手，认真的注视他：“说实话你们谈恋爱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徐迟，我作为你的好朋友必须为你的幸福做考虑。你太单纯了，单纯的就像一张白纸，谁都能在这张纸上画两笔。但我还是觉得，太草率了，草率到我现在都没缓过来。”

他瞥何诉两眼，继续：“你确定这个男的是你喜欢的吗？你和他在一块很开心，他能对你负责？”

徐迟重重地点头，认真道：“喜欢的···我喜欢他的。”

顾念寻挪开看他的眼，扶着脑袋眼睛盯着虚无。而他对面坐着林暮声，状似无意的一直在看手机。

“我也···”何诉踌躇半天开口：“喜欢他。”

顾念寻点点头，然后一下起身，“那跟我没什么关系了，走了。”

林暮声连忙起身，关上手机，跟何诉道：“我和他回去，你自己安排。”然后冲徐迟微一示意，走了。

顾念寻本是较劲一般走得很快，听见人追上来后又步履放慢了些，两人迟迟都没先开口。

前面是川流不息的车流，疾驰而过的风掀起两人的发丝。左边fascinate的店面灯光打开，五光十色，氤氲了小半边天。

“我只是觉得，”顾念寻眨眨眼，开口道：“有点荒唐。”

林暮声静静的，没有说话，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荒唐。

“男生和男生在一块，让你觉得荒唐吗？”林暮声问。

顾念寻没说话。良久后他才慢慢回，声音飘渺模糊：“没，我就是第一次知道男生还能跟男生谈恋爱，之前···之前不是很了解。”

林暮声嗯了一声。

“走吧。”顾念寻声音放开，笑了笑然后转身：“我带你去fascinate看看？现在人不是很多。”

林暮声微微睁大眼，惊讶之余笑着跟人往前去。

林暮声跟着顾念寻从后门进去，与前面灯红酒绿截然不同，房间微亮倾斜下暖黄的光。布置很整齐也很宽敞。入眼便是架子鼓和其他的一些音乐设施。

“虞哥。”顾念寻叫着，往前面玻璃门前探了探头。不多时，一个白衬黑裤的长发男人走了进来，身姿高挑，俊美锋利的脸上全是笑。

“小宝来啦，期末考试考的怎么样啊？”虞至安揽着顾念寻轻挑眉。

“那是月考，期末还没考呢。”顾念寻抬抬嘴角，然后把人拉到林暮声面前，拽着胳膊道：“他叫虞至安，是我哥。”

林暮声微微欠身，礼貌道：“你好，我叫林暮声，是他好朋友。”

“你长得真帅啊。”虞至安毫不吝啬道，端着手指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一勾手：“平常追你的小女生得排几条街吧。跟我们小宝···”

顾念寻一捏他的胳膊，然后赔笑：“我哥比较自来熟。”

林暮声轻轻笑，说没事。

“哦吼~”虞至安显得很兴奋：“笑起来更帅了。”

顾念寻拽着林暮声的胳膊往前门走，留虞至安在后面笑。

顾念寻出来的时候只穿着夏季校服，林暮声则是穿了校服，外面穿了一个黑色外套。这个时候人很少，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吧台上，顾念寻把林暮声安置在一个能看见舞台的角落，点了一杯饮品。然后问人借了黑色外套，去后面了。

林暮声认真地观察酒吧的环境。虽然从外面的灯光看去有点迷乱，但内部的设置还是整齐有序的。眼前的正前方，是自己小两个月之前就印象深刻的，蓝色霓虹灯照射下的舞台。

灯光蓦地变暗了，想那晚一般慢慢沉寂。他看见身穿自己外套的少年轻轻一跃迈上舞台，手中拿着一把纯黑吉他。

他静静的，手放在大腿上坐着，微微抬头，唇上浮现一丝笑意。

顾念寻眼睛在黑色帽檐下和他对视一眼，然后收拢起下颌，看着还记得不太熟的乐谱，轻轻开口。

旋律悠扬，混着人独特的嗓音，在酒吧上空回响环绕。

林暮声心漂浮着。

曲毕，他看见那人身形一闪去后面，然后也跟着起身，未走两步，在旁边坐了很久的男人突然站起身，挡住他的去路，恶狠狠道：“1000块钱，不然就把你翘课来酒吧的照片发给你爸！”

“···”林暮声觉得好笑，云淡风轻道：“好啊，现在就发。”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人暴起，一拳想要轮上去，就在林暮声慢悠悠的等人过来人后躲开时，拳头停滞在半空中，他一愣，看见顾念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人一扭手腕抡了出去。

“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谁带来的人。”顾念寻居高临下地看他，往后退了两步拍拍林暮声的手腕，然后看着虞至安带保安来把人弄了出去。

他和林暮声打车回校，终于赶在门禁前到学校。顾念寻一想到刚刚林暮声问自己为什么冲过来时，他回答“我记得你弱不禁风来着”，就尴尬的恨不能钻地缝里去。

神他妈弱不禁风！上次他被丁晖堵的时候还是林暮声解的围！

可能对程顺说的“我一直以为林学长这种学霸是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太印象深刻，导致自己下意识的想冲出来，怕人一拳被抡倒。

“那个···那个酒吧以后别常去，”顾念寻尴尬的转了个风口：“你这张脸总去很不安全。”

林暮声和他在宿舍楼后面的小路上慢慢走着，看他一眼，道：“那你也不安全。”

“我是说真的。”顾念寻一脸认真：“我在台上看见至少三个女的偷偷往你那边挪。”

话一出口，他才惊觉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连忙捂脸。在林暮声的下一句话出来时就打断：“到宿舍了我走了！”然后一溜烟跑进宿舍。

林暮声手指拢了拢自己外套，低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