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时向燊已经知道蒋炅儿的存在,只是蒋炅儿不认识她,一想到这里,蒋炅儿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讨好般对向燊眨巴眼睛,“不能怪我,我以前是乖乖好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鬼才相信,向燊和当年一样,在心里嘀咕吐槽她,大头菜的浮夸你不是天天听天天闻吗?
“大头菜和他那时的女朋友,最后怎么样了?”向燊问道。
“啊,你居然认识他女朋友?”蒋炅儿后知后觉,“对喔,大头菜以前的女朋友在六班。”
谈起陈年旧事,凤凤也插言,“他俩早分了,好像是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分的吧,补课那会儿大头菜天天唱浮夸,后来唱着唱着变成富士山下,真是烦死他了,矫情王。”
周太笑得最乐,“他分手的时候,我和阿周刚在一起没多久,他老是抱着阿周哭,还说自己空虚寂寞怕孤单,硬要跟我们一起放学吃饭,当我们的‘小三’。”
“我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事。”凤凤也笑了,“大头菜的黑历史真精彩,他当时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我都忘了。”
没人说得上来,连同班的向燊也忘记了。
原来不止蒋炅儿忘性大,她的忘性也大,同班同学的名字都没记住。
看来不重要的人和事,真的没有记住的必要。
所以高二时期的向燊,也是蒋炅儿的‘不重要’。
寻常路人的角色。
想到这儿,向燊恶狠狠地瞪了蒋炅儿一眼。
蒋炅儿被瞪得茫然无辜,“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向燊为多年前的‘容容公主’诉冤,这臭女人踩了她的橡皮擦,到现在还没道歉呢。
哼。
都欠她多少年了。
可开不了口去讨,毕竟自己也欠一句道谢。
本以为功能抵过,结果抵不了,道歉与道谢都烙在了心头,印记难消,一记就是十二年。
“对了向燊,你是什么时候转学的?”凤凤问道。
“高二第一学期的寒假。”向燊应,“过年前我就回老家了,期末考后办的转学。”
“这样啊,那你不是无缘第二学期的春游?那年学校大发慈悲换新地儿,我们去了野生动物园。”
向燊‘哦’了一声。
蒋炅儿看着她,“你想去吗?我们可以周末去,现在开车过去很方便。”
倒不是想去,只是像凤凤说的,挺遗憾的。
看完高二的教室,几人从另一边的楼梯离开。下楼后是中层景观大平台,从平台往一楼望去,楼与楼之间的空地种满了绿植,也添了人物雕像和凉亭,几人沿着小径走,看到了学校新种的丁香花。
炎热的七月初,如紫葡萄般簇拥的花骨朵明艳绽放,只是仔细看,花瓣边沿微翘泛白,显然已过了最美的花期。
“真可惜,花都开过了,错过了最漂亮的时候。”蒋炅儿惋叹。
“可惜什么,它又不是为你而开。”凤凤一番大哲理砸她头上,“对你来说可惜,对在读的高中生可不是,别老是臆想自己是万物的主角。”
向燊一愣。
蒋炅儿没注意到她的表情,继续和凤凤贫嘴,“凤凤,你刚才拽酷不屑瞧谁都是狗屎的模样,迷死人了。”
凤凤睨她,“你的吹捧让我心惊。”
“你的心惊让我高兴。”蒋炅儿笑嘻嘻。
向燊听着二人打趣,心想她也是错过了花期,看不见最美的风景。
不管是高二的春游,还是高三的成人礼,她总是在错过。
看不到那时盛开的蒋炅儿,只能在别人的只言片语中重新拼凑。
“老师的办公室没开吧。”穿过廊间,拐弯后,几人经过老师的办公室。
“怎么可能开,今天校外来参观的人这么多。”周太凑到窗边往里张望,“要是被老校友发现新一代的成绩不如人意,咋办啊?”
“还能咋办,当然是大喊,当初不是说我们是您教过最差的一届吗,怎么样,啪啪打脸了吧。”凤凤得意。
“哈哈哈。”
“我看到灭绝师太的座位了。”蒋炅儿指着某一处,“我认得她用的笔筒,十年如一日。”
凤凤也望过去,佩服道,“她的笔筒比我的发根还要稳固,说不定两年后我的头发掉光秃了,她的笔筒仍屹立不倒。”
向燊也望了过去。
高二七班的班主任也是高二六班的语文老师,这位老教师为人随和,教学经验丰富,深得学生们的喜爱。
记得高二那年转学,自己最后见到的人,就是这位老教师。
正式放寒假的前一天,学校只上半天课,放学后,向燊与向母留下来办理离校手续,六班班主任因事请假,留下年级主任和这位老教师协助整理她的资料。
书本、档案等不少资料需要交接,向燊正忙着清点,老师把一份作文稿放在她跟前。
“这是你参加作文竞赛的稿子,我留下来了,你还要吗?”
向燊感到意外。
原以为得不到好名次,稿子早被丢了。
向燊接过,认真看了一遍,果然写得强差人意。
与蒋炅儿获奖的文章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老师的办公桌上还有好几份参赛稿,向燊一眼便看到蒋炅儿的名字。
那是蒋炅儿的初赛稿和终赛稿。
“老师,这两份稿子,我能一起带走吗?”
向燊提出了她认为最‘荒谬无礼’的请求,甚至想过如果老师不给,她就偷偷藏起来带走。
反正快转学了,山高皇帝远,她不信自己连两份作文稿都弄不到手。
幸好老师同意了,还大方地拿出一沓旧作文稿,让向燊随便挑。
“这些都是我保存下来的好范文,你看你喜欢那篇,都可以带走。”
向燊道谢,净挑了写着‘蒋炅儿’名字的作文稿。
后来与母亲吵架撕破脸,这些稿纸被剪烂撕碎了,她不得不捧着一堆碎纸拿去塑封。
还记得照相馆的老板满脸为难,“你这都撕碎了,烂成这样根本无法过机,得先用胶水拼贴好才能封塑。”
就这样,她顶着八月闷热的烈日暑天,在只有破风扇的小照相馆里拼贴蒋炅儿的作文稿纸。
也是那个中午,向燊发神经地想念高二七班的蒋炅儿。
非常想,无比想,思念幻化成执念一瞬溢满,于是不管不顾,辞职来到这个人身边。
有时候连向燊也分不清,自己心里一直放不下的,到底是蒋炅儿,还是当年戛然而止无法善终的遗憾。
走完高二教学楼,几人又去了高三的教学楼,与她无缘的日子里,蒋炅儿过得依旧快乐,向燊听着几人聊的趣事,羡慕向往。
甚至没由来想,如果继续留在山湛高中,如果多一年半的时间,她和蒋炅儿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吗?
向燊看向一脸傻气的蒋炅儿,看她不停拨弄花坛里的含羞草,无奈叹气,大概不会吧。
这人迟钝,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情,哪怕当时两人认识,也不可能知晓自己的心意。
更何况十七岁的向燊就像蜷缩的含羞草,无法大方坦率地展示自卑的内在。
她不够漂亮,而她不够聪明,怎么想,都是注定错过的结局。
“肚子饿了,我们中午吃什么?”凤凤拿出手机,准备联系男同胞们。
蒋炅儿转过头来问向燊想吃什么。
“我无所谓,你们定吧。”
随便派身边有严谨派,蒋炅儿想着人多,提议吃大排档。
“那得早点去,不然没位置。”凤凤看着群消息说道,“大头菜和周公他们还在打球呢,我们先去占位置吧。”
众人附和,笑聊着离开校园,刚走到校外的小斜坡,突然有人朝她们大喊。
“向燊!”
几人闻声回头,向燊一脸惊诧,“堂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