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庭后,盛陨依然同往日一般,可倪重知道,他要困不住他了。
九童的出现完全是一个重大变故,倪重以为九童守着这么大一个妖界,怎么着也不会到处跑,就更不会遇见盛陨了。
哪知道那天历劫的是他,不仅遇见了盛陨,还遇见了另一个名叫帝秋的凡人。
别人可能不觉得什么,可倪重很清楚。
那日妖仙大战,他吞下郁睢的身体,明显感知对方只有一半的灵魂。他当时就不该祈求帝君留下这一部分灵魂铸就盛陨……
若是让他们两人结合了灵体,当年那场大战简直就是笑话!
一切都错在他的身上。
他必须想办法拨回正轨。
倪重火急火燎来到天神殿,嘴里急出燎泡,帝君才让他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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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月过去了,九童他们距离妖界越来越近,中间只隔着一个镇子。
妖界诞生于现世的缝隙之间,如今他也知道,这缝隙从何而来了。
三人在附近的客栈住下,九童让方宁守住帝秋,自己回去一趟,处理完事情就会回来。
方宁已知晓帝秋可能的身份,道:“他这还需要我们保护的模样,哪里有前妖皇的风范!并且,他还不知是不是真的。大人,您大可带他回到妖界辨别真假的啊!”
妖界的妖神殿殿前有一记录灵,此飞灵长这白翅膀,样貌小巧可爱,不会言语,却记录了每一任妖皇的信息。
倘若要辨别帝秋是否是郁睢化身,领到记录灵面前一看即可。
“还不到时候。”九童摇头:“仲伯来找我了,我不能让他知道帝秋的事情。”
方宁一愣。
仲嚷,前妖皇也就是郁睢当年的心腹之一,这些年里虽然一直对九童忠心耿耿,但其实更痛恨九童。
他一直觉得九童害死了郁睢,这想法方宁觉得莫名其妙。
方宁知道这位大长老来了后,便道:“那就更可以带回去了啊。”
九童道:“不会,仲伯估计也不想陛下再回去了,但也保不齐,有心者对仲伯下套,总之,在确定要将帝秋带回妖界前,一切都需要谨慎。”
而且,他有私心。如果这真的是陛下,他只想那帝秋送到人间安稳生活,不再蹚这趟浑水。
“妖界虽还有很多妖信奉陛下,但同样也有许多妖觊觎这个位置,想要妖皇之位。”九童淡淡道。
“倘若帝秋去了妖界,就会被误以为是陛下回来了,你觉得,他如今一介凡人,和我这个明显有实力的现任妖皇,那些妖会先解决我还是他?”
就连他渡劫遇见的小仙,九童也怀疑是某只妖泄露出去的。
等他逮住了,定要严惩。
“我回去后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没办法时时保护他。帝秋最好还是先留在这外面,等时机稳妥了,我在带他回去。”九童捏了捏眉心,又用手指点了点方宁的额头:“你最好也乖乖的,保护好他。”
“他若真是陛下,那也只是现在弱,等他变回妖身的样子,我想你更不愿意看到他。”
“好罢,九童大人。”方宁心道,我把你当陛下,你却心心念念着以前的陛下。
九童把给了方宁两串手链,“这里面是我用妖力而做,你与帝秋各一串,若是遇到危机,就扯开手链,我定会立刻赶到。”
叮嘱完,九童也就放心了。
他特地拖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回去,就是为了做这两串手链,如今伤势也已经恢复到最佳状态,回去刚刚好。
今天,他打算和帝秋透个底。
方宁走后,就把帝秋叫来了房间。
他先是和帝秋说要离开一两个月,然后在对方冷冰冰的表情下,道:“有些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
“方宁不是我堂妹,你肯定看出来了。”
九童道:“其实,我是妖界的妖皇,我得回去处理一些事情。”
帝秋眉心展露几分,新奇的看过来,眼里带笑:“你竟有如此厉害的身份么?”
“自然。”九童扬了扬下巴:“不过,我做妖皇却并非自愿,是在为一人守着罢了。”
九童垂眸,他一边讲,一边回忆那天的细枝末节。
仙界攻打而来的理由很简单,就是:郁虽只有千余岁,却拥有极其强大的修为,早已超过历任妖皇,仙界恐惧此妖实力强大后为祸四方,因此前来除灭。
可哪怕只在郁睢身边待了三百多年的九童也知道,陛下极少去到人间繁华之地,往往都是做完了事儿就会立刻回来,有事还会帮助百姓。
为祸四方这个借口未免太过荒谬。
可天界的神仙们总觉得,他们是在为名除害,郁睢就是该死。
郁睢抗下了天压,众多妖兵也不畏战争,一个个昂首挺胸。
那年的九童比现在的方宁大了一百来岁,但因着总被郁睢护着,又自临鸾那群妖癫狂的山中而来,他是被护在温室的花朵,无所畏惧,也天真得可怕。
他与妖兵一样无畏无惧,还想着要把神仙们打得屁滚尿流,每当这么说的时候,郁睢就会笑着握住他乱挥的手,回应道:“再过些年,你就可以实现今天的愿望了,你会比我还强大。”
九童觉得不公平:“我们明明做了好些好事,却落得如此下场,以后我再也不去人间,也不再帮助任何人了。”
“九童,少说气话。”郁睢道。
确实是气话。
但九童就是气不过。
三百年的小妖就如同人间十六七岁的小孩,张狂得很。
后来这场战争打了一年多,时间一长,九童觉得这场战争妖界必然会胜利,郁睢必定战无不胜。
可变故还是来了。
那时郁睢出了一趟妖界,去人间办事,那一晚郁睢没回来,九童躺在榻上,抱着对方留下的一件外衫入睡。
郁睢身上的气味和寝殿点的香都是檀木香,被这样的味道包裹着,九童睡得很香甜。
翌日,太阳没有在妖界降临,世界时漆黑的。
整个妖界灯火通明,也驱不散厚重也黑暗。
九童还没睡醒,就被郁睢裹着被子抱起来,一路逃到冥江林后的一处偏殿。
他被抱在怀里,感受到对方撞击胸口的心跳,模糊看到护着他们而来的妖兵被一个个杀死,血液飞溅。
只一瞬间的时间,天界便扭转乾坤,将妖界死死压制。
就像是做梦一样,九童被藏进偏殿内,屏风挡住他们,残留的妖兵也丢在殿内守着。
男人松了口气,把他放在地上,脱下自己的外衫裹住九童。
九童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被褥太厚重,郁睢的外衫刚好抵御所有的寒风。
“陛下,怎么了?”九童握住郁睢冰冷的手。
男人面色惨败,好像经历了一场凶残的折磨,令人心疼不已。
“小九……九童。”郁睢低声唤道,然后慢慢的把头靠过来,埋进九童的肩窝。
汲取温暖似的,贴得紧密。
“倘若这一场败了,我希望你乖乖的留在这里,不要出去。”郁睢闷在他的脖颈间说:“他们会放过你。”
“你在说什么!陛下你不会输的。”九童环住郁睢的脖子,抱紧道:“无论如何你都不会……”
可后面的话他又说不下去了。
如果真的有胜算,郁睢何必这么着急的把他藏过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郁睢抬起头,揉乱他的头发,因为疲劳过度,他的声音沙哑,眼睛赤红:“九童,妖界有很多条命,是我担不起的,但他们担得起我的。”
他这么说,九童怎么可能听不懂。
“不行,陛下,我不要你死。”九童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紧紧握着郁睢的手腕不让他走,又说:“那我们就一起死。”
他不想被撇下,也认为自己无法适应没有郁睢的生活。
郁睢有一瞬间在想,带着九童逃跑罢,逃到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也无所谓。
可他坐上这个位置,就不能被自己的□□掌控,他身上背负着全妖界的命。
“九童,我送你一个东西罢。”郁睢低声笑了一下,在这样的情况下,显得何其凄凉。
被拉进郁睢怀里的时候,九童觉得殿内灯光暗淡下来,风也变得很轻,毫无察觉。
郁睢低下头吻在了他的嘴唇上,轻柔的触感令人浑身一颤。
挡住他们的屏风上画着大好河山,鸟雀纷飞,他们在屏风后亲密的贴着唇,浑身上下都炽热又僵硬着。
好像不是在亲吻,而是要上刑。
郁睢温热的嘴唇上移,贴在了他的脸颊,那一刻,九童觉得眼眶湿润,视线模糊起来,眼泪顺着眼尾掉下来,留下两道泪痕。
郁睢又换了位置,吻在他的眼皮上。
在这一刻,九童意识到,送给他的东西不是吻,是妖丹。
巨大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神识被透明的网包裹起来,收紧再收紧,然后又砰一声绽开,还没缓过神,又被裹起来。
那股力量在他的血脉里上蹿下跳,让他头昏脑涨,四肢无力。
他想要阻止,可郁睢的双臂却像是钳子一样,把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被吻的眼皮也冷得心惊。
郁睢死蛇妖,全身都是冷的,力量也是冷的,全身为数不多的热,都在这两瓣嘴唇上。
他温柔的吻着,直到妖丹尽数离开体内,都到了九童身上。
九童在一瞬间被力量鼓得妖气暴动,不堪重负而变回原型,郁睢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可他却是笑着的,把变成小兔子的九童抱起来,一步步走出屏风。
妖兵们都不知道郁睢和九童在屏风后做了些什么,只知道出来的时候,郁睢都快站不住脚,走路摇摇晃晃的,也没人敢去扶。
然后,九童被放到了金笼子里,男人亲自为笼子上了锁。
作者有话要说:一些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