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童是个聪明人,所以帝秋如途所想,没有告诉他关于梦中,和秩序之铃的事情。
趁着又一夜,三间房里睡着三个心思各异的人。
帝秋将秩序之铃从枕下拿出来,按理说只需要瑶一下,就可以回到现世。可真实的情况是,他随便碰一碰,一般铃铛也该响两声,可手里的秩序之铃不会,随便他动作如何大,都没有声响。
帝秋坐在床边,把铃铛放在眼前看了又看,最终试着扭动手腕瑶了一下。
铃舌动了。
就在一瞬间,铃铛的脆响传遍整个寂静的夜晚,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碎裂,帝秋在剧烈的摇晃住不得不闭上眼睛,险些被眼前视线晃吐。
等再度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浓雾,而后,浓雾散去,帝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他旁边两人。
他们此刻正齐齐躺在翠树下,夜色宁静,鸟雀叫声孤寂,显得格外凄凉。
他们全都从客栈内消失,回到了誊雁山山顶的山神庙。
身下柔软床垫变成了凹凸不平的泥路,一时间六目相对:“……”
三人站起来,拍掉灰尘和泥土。
“哇,我们回来了!”方宁惊喜笑道:“我们怎么回来的,堂哥,你做了什么么?哎,帝公子,你手中的东西是什么?”
帝秋捏紧手里的铃铛,随意拿在身侧,对方宁就地扯谎:“随便捡的,我摇了下,居然回来了,也有可能是巧合。”
他转头去看九童。
九童有些心不在焉,身边没有神仙气息,看来那两人要么被传送到了别处,要么已经走了。
挺好的,反正他也不想面对。
毕竟他现在的情况是,打又打不过,面子又过不去。
摇了铃铛,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挺好的。
九童虽然思绪有些飘忽,但还是听见了方宁和帝秋之间的对话,他看过来:“把铃铛给我看看?”
那天帝秋同他说的时候,他就想看了,毕竟是途给的东西。但偏生那时候旧伤复发,不算疼,就是很痒,于是他也就没心情看铃铛了。
帝秋把铃铛递给他,三人便沿着小路下山。
他们回到现世前就是三更半夜,回来后依然是深夜,九童指尖捏起一撮火苗,火苗小小一团,火光刚好罩住三人,能够看得清。
九童摆弄着铃铛看了半天,一直到下山入世打尖住店,愣是没看出什么玄机。
可能这铃铛也就这一个作用。
放到鼻翼闻一闻,满是铜锈味,并无特殊气息,原本刻着“途”、“程”两字的地方有些凹痕,却分不出是这两个字其中的那一个。
锈迹斑斑,好像真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铜铃铛。
方宁一摸口袋,在异界的盘缠早就化为乌有,无可奈何,她捡起地上几块石头,吹了口气,便化作银钱,“走罢,咱们有钱了。”
看见帝秋不赞同的目光,方宁道:“你放心罢,这钱肯定是真钱。”
住店后,九童没想这么快回屋,于是倚靠在一楼的大门口,看着外面热闹非凡的大街。
他想去逛逛,又不想动。
楼上,方宁看帝秋的眼神越发古怪:“别那样看着我了,我们妖族出行没带钱都这么干的!那些钱是不会变回去的,也不是假的,你揪着不放什么意思?!”
帝秋叹了口气,“我并非那个意思。”他背在身后的手捏着些碎石子,是他刚刚进客栈前捡的,他全部递给方宁:“麻烦你帮我也变一下罢。”
方宁震惊地看看那只玉手上的小石子,再看看男人温柔带笑的脸,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好罢。”
她顺利做完这一切,然后眼看着帝秋拿着钱下楼去找她家陛下去了。
站在门口的两人靠得极近地说了几句话,然后九童在帝秋的衣摆下变成了小白兔,被帝秋揣在怀里带出去了。
方宁脸都憋绿了:“……”
-
九童记不清自己多久没逛过街了,以前总是郁睢带他去,人死了,他也没了逛街的想法。
原本只想多看几眼,哪知回忆来势汹汹,顷刻间席卷了他的所有思想。
回忆里,他和郁睢之间的互动已经被忘了很多,太久没有新的记忆覆盖,旧的记忆也在时间的长河里被侵蚀。
他记忆力不差,在郁睢这方面应该更长久才对,可现实很残酷,那个人正在以最迅速的方式离开他。
明明记得的东西所剩无几了,九童也还是恐惧失去。
他连回忆都留不下。
这时候,帝秋来了,男人走路没声音似的,下巴撞在他的头顶,刚开始还很正常的问他在想什么,不过聊了两句,帝秋就提出想出去逛逛。
“我以前没下过山,并不知道这山下有那些新奇的玩意,陪我去走走么?”帝秋说。
现世的誊雁山山脚下是一座小城,城内人山人海,因为山顶靠近仙界的出入口,虽然山内未受到福泽,山下人却过得有滋有润。
客栈对面是条小河,河堤边缘有水侵染的痕迹,长了少许水草,有小孩在大人的陪同下去河边放花灯。
九童看了好一会儿,说:“你有钱?”
“有。你的小堂妹人美心善,给了我一点。”帝秋笑着说。
九童:“我不想动。”
帝秋:“我有个法子,你不动也能逛。”
“……”
那个法子就是,九童变回原型,被帝秋抱着走。
九童一开始是想拒绝的,他瞪着帝秋的眼神宛若的要吃人,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真要这样做,他一届妖皇还要不要面子的!?
在特殊时期之外,他从来不会这样做!
可当男人哀叹:“罢了,你若不想,我自己去看看便好,要求你一同前往实在对不住,虽说一个人逛很孤寂。”
九童无话可说,用行动证明自己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就这样,被帝秋抱走了。
一路上九童都在后悔,悔不当初。
为什么要答应!现在在对方手里被一下又一下摸着头,简直……太羞耻了。
因为九童是妖的缘故,他新长出来的毛生长速度极快,已经掩盖了原本狰狞的伤口,毛发也更柔软了,摸起来很舒服。
他啪一下拍开男人的手,龇牙咧嘴。
帝秋好脾气地笑笑:“好,不碰你了。”
帝秋简直对他爱不释手,虽然不能摸了,但还有别的办法表达爱意。
糖画要买兔子形状的,面具要买兔子形状的,买个花灯也要求在花灯中心画只小兔子。
九童满脸黑线:“你够了。”
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他被放在肩上,在帝秋耳边咬牙切齿地小声说话,“你买那么多兔子干什么!丑死了!”
“明明很可爱。”帝秋偏了偏头,嘴唇埋进柔软的皮毛里。
“……”九童觉得自己脸皮滚烫,用爪子扒开男人的嘴,心道:去他娘的可爱。
“陪我放个花灯罢。”帝秋说着,慢悠悠地走向河边,“我也想许愿。”
九童在他肩头稳稳当当,风过时,他的毛发和帝秋的头发贴在一起,麻木的感官让他分不清冷热。
帝秋拿着画了小兔子的花灯蹲下,灯火被罩在花苞里,花灯下的兔子画像仿佛被照出了生命,肆意挑动。
九童几乎屏息地看着帝秋的动作,花灯被放在河面,修长的五指捏着花灯的花瓣慢慢往前面推动,河面荡起一圈圈光色涟漪,漂亮极了。
“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的愿望,画在花心上了。”
九童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帝秋,发现对方一直在看着自己。
因为先前不小心亲到脸,他已经挪开了一些位置,可此刻面对面,嘴唇之间紧差分毫的距离,却好像有人扯着九童的心脏,前后拉伸,剧烈跳动。
“我希望他的往后被火光一样的温暖包围,从此忘却痛与恨,永生幸福,永世安康。”
花灯里的兔子画像被火光烧去。
留下的不仅仅是焦黑,也是月下花灯后长久的悸动。
-
天庭上有块三生石,记录世间所有情爱,神仙也不会是例外。
天界每年都会测验一次情爱之欲,若有,便放其下凡投胎历劫,在人间过完一生再回归天庭。
若无,那就继续形影单只。
盛陨回来的时候,正赶上了验情日,他往来并不参与,今年却不知如何想的,早早就找到三生石的管理者——月老。
月老一头白发,神色沧桑,一看就是就被世间情爱折腾的,他道:“你这也太早了。还有半个时辰呢。”
半个时辰,在人界都过去半个月了。
盛陨不安分地等在月老殿,一直到半个时辰后,他成了第一个验情的神仙。
三生石需用自身血液在空处写自己的名字,过程简单又粗暴,月老一边用专用银针刺破盛陨的手指,一边道:“往年你无心于此,怎的,这次下凡遇见那家姑娘,心动了,着急下凡渡劫与她共度一生?”
“您别揶揄我了。”盛陨说:“没谁。”
他说完,在三生石背面的小空地写名字。
三生石一整块不足盛陨高,上面的名字全都成了小蚂蚁,看不清,只有月老能看清。
也留有几处专门验情写字的区域,简单得令盛陨无言以对。
人间的画本把三生石描写得气壮山河,好比人间皇城宫殿那般雄伟壮观,金碧辉煌。
结果就是块破石头,还凹凸不平。
盛陨腹诽完,手下的字也写完了。
血液顺着石头往下流,偏偏无法干涸,盛陨搞不清楚这个状况,便请月老来看看。
月老走近一看,眉头紧锁,紧接着又握住盛陨的手,捏着流血手指,抹了一抹血液放在唇边舔了一口。
这是什么验情方式???
盛陨神色古怪,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见月老砸吧砸吧嘴,表情更凝重了,他也顾不得验情方式有多奇怪,忙问:“如何了?”
“从三生石看,你灵魂残缺,不足七片,无法验情。从血液看,你情路坎坷,且……此情,并非下凡投胎可解。”
月老痛心道:“这是要你放弃神格,回归凡尘啊!”
“此局何解?”
“都说了,无解。除非你放弃做神仙。”
“或者不解,因为你的灵魂残缺,只要不找回,这情劫便缠不上你。”月老道:“可倘若你不找回魂魄,那么你会在下一次神力突破时爆体而亡。”
“不解难逃一死,若解,也是九死一生。”月老拍了拍年轻人的肩,“看你选择了。”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写出苏,温柔感觉的我:嗯……难得嘞。
没关系,小九童心动就好了qwq
九童(恼羞成怒):别摸了!
帝秋os:可爱
盛陨(举手):我也想摸
郁睢(不屑):早八百年我就摸过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