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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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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0点,夏城一中晚自习结束。

一支黑色签字笔在宴习五指上顺滑地来回移动,在空中晃出几个虚影。

他蹙着眉低头思考一道化学题。

宴习本就长得极好,认真起来时更是很具魅力。

其他班路过的同学,不经意往1班教室扫一眼,瞬间就能从一堆人中一眼看到他。

直到十点半,全部同学们离开,宴习还在冥思苦想那道化学题。

他就奇了怪了,怎么就配不平呢?

“诶!关灯了,快回宿舍!”保安大叔为了保证学生按时休息,最晚这个时间点就要赶人。

“哦……”宴习应了声,但屁股都不带挪的。

保安大叔可不惯着他,啪一声就拉了1班电闸。

“哎!!”突如其来的黑暗打断宴习的思路,“怎么关我灯!!!”

“你小子,最近天天都是你最后离开教学楼!”保安大叔想教训他很久了,“以往我十点就能下班,现在非得等你到十点半,足足多了半个小时!你知不知道我老婆昨晚等我,直接在沙发睡着了。哎呦……当时我的心疼得那个痛啊!我什么时候要我的宝贝老婆受过这种委屈!所以你小子,别碍事啊,赶紧给我回宿舍休息去!”

“……”,宴习,“我没对象,你别刺激我,不然我现在就爬墙去早恋!”

“……”

保安大叔默默放下教室钥匙,“记得走的时候熄灯、关门。”

临走前,保安大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跟我上学早恋那会一模一样,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

行,改天小树林逮他!

肯定一逮一个准!!

整栋教学楼,只有四楼1班的灯还亮着。

宴习对着答案想了一会,还是没搞懂这题是怎么解的。

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上面置顶的昵称名称为“笨蛋猪猪”,头像是一只伸出舌头微笑的土松狗。

宴习看着小美的图片,一手托腮傻笑。

桑榆应该还没睡,要不找他问问?

宴习拍了题目照片过去,便边等边继续刷题。

可手机还没放下,微信就“叮”一声。

宴习盯着“我教你”三个字呆愣住,而后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

“!!!”桑榆竟然秒回我消息!

“叮——”

微信又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笨蛋猪猪:方便语音吗?

宴习:“!!!!!!”

幸福来得很突然,宴习被惊喜砸晕了。

他狠狠地拧了一下大腿根,疼的!

不是梦游!!!

靠,桑榆居然要和我语音?!

这……

嘿嘿~有点小激动~~

宴习哼着小曲拿起书桌上的小镜子,对着脸左右照了照,手指插进发根潇洒地往后一拨。

而后很满意地点点头——帅爆了!

从书包里翻出没用过的润唇膏,仔仔细细地抹了又抹,最后对着镜子“啵”了一声。

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宴习深吸一口气。

好了,我准备好了,可以来了!

点开桑榆的头像,按通语音连线。

熟悉的铃声还没响两秒,那边就马上接通,似乎一直就在旁边等着。

桑榆那声“喂”响起时,宴习的心脏怦怦直跳,要是此刻在照心电图,必然能吓坏医生。

“喂~”宴习嘴角快要裂到耳后根。

“我给你讲讲刚才的那道题。”桑榆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

“嗯~”

宴习傻笑着听桑榆讲题,回应桑榆时的声音都是甜丝丝的。

随手翻了翻化学练习册背后的答案,宴习忽然神色一变。

他知道为什么配不平了,因为对错答案了……

他其实答对了。

“这道题还有另外一种解法,我也给你讲讲。”桑榆说。

“好,你慢慢讲。”宴习把书合上,专心听桑榆说话。

听着听着,他发现有点不对劲。

不是题目不对劲,而是桑榆不对劲。

因为桑榆把解题过程讲得太细了,细到把元素周期表这种入门知识都背一遍。

要是搁以前,按桑榆思维的跳跃层度,你脑电波不跟他同一个层次,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现在桑榆恨不得把所有知识点掰开揉碎喂宴习嘴里。

桑榆这种状态很反常。

给宴习的感觉就好像桑榆不是在讲题,而是桑榆想通过讲题来延长通话时间。

宴习走出连廊,单手曲肘趴在栏杆,俯视夜色下的一中。

他静静地听着桑榆说话,丝毫没有催促打断的意思。

直到过了十分钟,桑榆终于把能讲的知识点都讲完了,他沉默了半晌,但并没有挂断电话。

两人都没有说话,风一吹,在电话那头相互都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你……”

“我一直都在。”宴习说。

“嗯……”

宴习轻笑一声:“今晚月色真美。”

“可是今晚没有月亮。”

宴习故作惊讶,“你那边没有吗?”

“没有。”

“可是我有啊。”

“哦。”桑榆没察觉他这句话不对,“可能是你那边云层少,能看到月亮。”

宴习低声笑了笑。

他说的是“他有”,可没说“他这边有”。

“你笑什么?”桑榆问。

“我想起一些事情,你要听吗?”

“好。”桑榆语气淡淡,听起来不像有兴致。

一些回忆的碎片划过宴习脑海,他缓缓开口:“我高二的时候曾辍学一年,你猜我去做什么吗?”

“做什么?”现在的桑榆有问必答,跟以往对别人爱答不理的模样相差很大。

宴习抬头看了眼黑蒙蒙的天空,故作轻松地说:

“去流浪。”

“流浪?”桑榆的尾音提起来,看来对这个话题还是挺感兴趣的。

“对,流浪。我去过很多地方,见到过很多美丽的风景,也很幸运遇到过很多有趣的人。”

桑榆说:“你那是旅行,不是流浪。”

宴习摇了摇头,温柔笑道:“我至今还记得高二那年,京都的冬季很冷,整个城市都被厚厚的积雪埋在地下,冰冷的都市白茫茫一片。我身无分文游荡在每条大街,每路过一家店铺,我就敲门进去问收不收零工,如果老板不收,我也要多赖在那家店一会。”

“知道我的厚脸皮是怎么来的吗?”宴习像是在讲一个有趣的故事,“就是那时候学会的。因为外面太冷了,能在店里多待一会是一会。”

“你没钱?!那吃饭怎么办?”桑榆意识到宴习说的流浪是真的流浪,而不是开玩笑。

“那就去打工。”轻飘飘的几个字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而不是宴习的亲身经历,“为了填饱肚子,我干过很多工作,去各种店铺打零工、去酒吧卖酒、去送外卖、去做电销,被骂得狗血淋头、去物流公司做分拣,一站就是16个小时……还有很多,多到我都数不清了,当时我饿狠了,只要有钱我就去做。对了,你猜我做的这么多工作中,哪个来钱最快?”

“……卖酒?”

“是地下拳击场,打一场能有五千块。”

桑榆沉默很久。

夜风微凉,树叶沙沙。

“你住哪……”桑榆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哪都能住,公园、网吧、自助提款机的小隔间、24小时便利店坐一晚上……”风吹动宴习的发梢,“后来有点钱了,就租了个500块的地下室。”

“对了,我跟你分享一个有趣的事。”宴习笑着说,“当时有个小偷跑进我的地下室,他不仅什么都没偷到,还给我留纸条夸我‘硬骨头’,说这里又潮湿又冷,叫我搬到大街上睡,说不定还能蹭到别家的地暖。诶~当时我就生气了,说得好像谁没睡过大街一样,瞧不起谁啊……”

“宴习!”桑榆沉声打断他,“我不希望你用你的苦难来哄我开心。”

宴习的笑声卡在喉咙,强装撑起的嘴角无力下垂,他低下头,唇色有一丝发白。

“对不起。”桑榆说。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挖开曾经的困难、撕开结痂的伤口,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残忍的。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宴习声音沙哑。

在漫长的寂静中,电话传来桑榆的声音——

“谢谢你,宴习。”

“好吧,我接受你的感谢。”

忽的,两人默契地一笑。

像是一种释怀,刚才的尴尬一扫而过。

“那你为什么……”桑榆本来想问宴习为什么去流浪,但回头一想,一个高中生身无分文去流浪,背后的原因必定不是好事。与其问扫兴的事,倒不如扯开话题。

于是桑榆改口道:“那你为什么要来夏城一中?”

“来找一个人。”宴习说。

“什么人?”

“一个高二被我爽约的人。”

“找到了吗?”

“很幸运,找到了。”

桑榆替他高兴,“那就好。”

“是啊……”宴习展开双臂,舒服地感受夏风徐徐,“真好!”

桑榆想起他买的练习册,“我布置的数学题,你都做完了吗?”

“还没,现在做。”宴习回教室,翻开桑榆折叠的页码。

“哦……那你做吧……”桑榆含糊地说。

听起来并没有要挂断电话的意思,但是又没有继续跟宴习通电话的理由。

“你要是还没睡,就陪我一起做吧,我肯定有不会的题目,到时你就可以马上教我了。”宴习察觉到桑榆的别扭,很识趣地给了他一个台阶。

“好,你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我随时教你。”桑榆一口应下。

宴习憋笑,小榆榆真的太可爱了。

宴习做题几乎是沉浸式,完全摒弃外界,除了偶尔计算,他一般很安静。

大概过了大半个小时,一旁的手机乍地有人喊他——

“宴习?”

他被吓了一大跳,这才想起桑榆还在电话的另一头。

“我在。”宴习应了声。

“嗯……”得到宴习的回应,桑榆才放松下来。

过了二十分钟,桑榆又喊了声。

“宴习,你还在吗?”

“我一直都在。”

“嗯。”

“你等我一下。”宴习说。

桑榆只听到宴习那边窸窸窣窣的,好像在翻找什么。

蓦地,宴习的声音传过来,却比刚才的清晰不少。

“我戴了耳机,这样音质好一点。”

“好,你不懂就问我,我今晚没那么早睡。”桑榆说。

通过耳机收音,桑榆可以听到宴习在草稿上写字的声音,力度不轻不重,速度时缓时急。

宴习把有线耳机的音量调到适中,然后轻柔地把音量键放在桌上,把旁边的小孔对准草稿。

他放下常用的签字笔,拿起铅笔计算,因为铅笔在草稿纸上的摩擦力更大,会发出比签字笔更响亮的声音。

这样桑榆就知道他一直都在……

宴习不知道桑榆今晚经历了什么,桑榆不想说他就不去问。

但如果桑榆想有一个人陪着,宴习愿意做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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