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不到6点，陆小梅跟往常一样第一个来到教室。
“今天妈妈给我煮了皮蛋瘦肉粥，可鲜了，我一口气吃了一大碗……”陆小梅边打电话，边往教室门插钥匙。
钥匙还没插进孔里，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唉？保安大叔昨晚忘关门了？”陆小梅惊讶。
一进去，头顶的灯全亮着，在夏天的朝阳里显得格外多余。
“好奇怪啊，今天我们教室门没关，灯也没关。”陆小梅对电话里的人吐槽，转身去黑板旁边拉掉灯闸。
“不会有贼吧？”周晨深紧张地提醒陆小梅，“你先别进去。”
“贼？”陆小梅随手捉起一把扫把，眼神狠厉，“老娘拍死他！”
一中以前的确出现过盗窃案件，所以后来学校都规定放学后必须锁门。
陆小梅躲在讲台后面，悄悄抬起头，眼珠子转了转扫了一圈教室，果然在角落的位置有个人趴着！
“好啊，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偷东西都偷到1班来了，看老娘不打死你！”陆小梅自言自语。
“别！小梅，你别冲动！”周晨深生怕因为说话吸引贼人的注意而连累陆小梅，只能压低声音劝她，“小梅你去喊老师或保安，你一个女孩子太危险了，我很担心……”
“啊啊啊——”周晨深的话还没说完，陆小梅就抄起扫把冲过去。
“小梅！！！”周晨深在电话那头失控大喊。
“我打死你！打死你这个小偷！！”陆小梅双手拽紧扫把，用尽力气拍打半趴在桌上的人，咬牙咒骂，“你妈的，偷东西都去死！”
宴习是痛醒的。
他猛地睁眼，一把掀开盖在头上的校服外套，动作幅度极大地弹起来，椅子后仰倒在地上。
看清来人的陆小梅：“……”
头顶着扫把的宴习：“……”
“啪——”扫把杆因陆小梅用力狂拍而断了。
宴习：“……力气挺大。”
陆小梅：“……今早是吃得有点饱。”
宴习：“叫醒我有事？”
陆小梅把断掉的扫把扔进垃圾桶，解释说：“我以为是贼才下的狠手，谁知道是你啊。”
“小梅、小梅，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怎么突然没声了？”掉在地上的蓝牙耳机传出周晨深焦急的声音，“我现在马上打车来你学校，你等我！”
陆小梅捡起蓝牙耳机重新戴好，“没事，不是贼，是宴习，我看错了。”
周晨深才松了口气，正想好好说说陆小梅的安全意识的时候，便被另一头的陆小梅打断。
陆小梅正在跟宴习说话：“衣服皱皱巴巴，胡子拉碴，脸色干巴，眼带耷拉……操，宴习你别告诉我你昨晚一整晚都在教室，没回宿舍睡觉？”
宴习揪起袖子闻了闻，得回去宿舍洗个澡了。
按了下手机显示键，屏幕完全没有反应，看来是没电自动关机了。
昨晚他做完题、对完答案已经四点了，桑榆那边没有声音，他轻轻唤了几声，只听到桑榆隐隐传来的平缓呼吸。
他没舍得挂断电话，而是翘起嘴角静静地听着桑榆那边微弱的声响，耳畔偶尔传来几声桑榆踢被子的声音。
宴习趴在桌上痴笑，这么一趴就迷迷糊糊睡过去。
“帮我手机充电。”把手机扔给陆小梅，宴习就消失在门口。
“操，真他妈够拼，连觉都不睡。”陆小梅从书包拿出充电宝，给宴习的手机充电。
“小梅。”周晨深的声音沉沉的，“刚才你的行为很危险……”
“我不听、我不听，萝卜念经……”陆小梅知道周晨深肯定要说“大道理”了，她开始耍赖。
“你不听，我就现在来一中找你，亲自在你跟前跟你说。”周晨深的语气不容拒绝。
“好吧~”陆小梅叹了口气，只能投降。
“如果遇到这种突发事件，首先要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尤其是只有你一个人的情况下切莫轻举妄动……”
“嗯嗯~”陆小梅翻开英语单词，时不时应几声，压根就没认真听周晨深的话。
“其次一定要保持镇定，不要试图一个人对抗贼人，因为男性在力量上天生就比女性占优势……”
“嗯~”
直到快到早读时间，周晨深才放过陆小梅，不然陆小梅觉得他能说一天。
桑榆回来后便看到宴习的位置空荡荡，桌上的试卷乱糟糟，看起来像刚出去。
“宴习呢？”桑榆问。
陆小梅回答他，“在教室趴了一整晚，回宿舍洗澡去了。”
桑榆嘴里喃喃重复陆小梅的话：“趴了一整晚……”
昨晚他大概两点才睡着，但通话显示四点多才挂断。
原来宴习还默默陪了他两个小时吗……
真傻。
早读的时候桑榆心不在焉，时不时朝宴习的座位看几眼，有人路过走廊他就抬头看去，但都不是他想见到的人。
桑榆低头对着英语书发呆，单词一个也没背进心里。
早读完，教室的大喇叭响起集合的音乐，炸得人耳朵发麻。
“榆哥，做操了。”方致远见桑榆还愣在原地，喊了声。
“嗯？……啊！好的。”桑榆回神，发现宴习还没回来。
做完操，桑榆下意识回头，“走……”吧。
身后的人问：“学委，你喊我？”
桑榆无声地摇了摇头，“抱歉，认错人了。”
心里好像某处空了一样。
他慢悠悠地走在校道，路过饭堂的时候，桑榆停住脚步。
早操结束，大家散去。
从广播站出来的方致远一眼就看到桑榆，大喊道：“榆哥……”
忽的，桑榆走进了饭堂。
方致远奇道：“榆哥不是吃过早餐了吗？”
没有多想，方致远拿着广播站发的甜筒快步回教室，他刚撕开纸包装，就听到后排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像是有人在搬家。
回头一看，他惊了：“卧槽，宴习你逃难回来？”
宴习腋下夹着凉席、枕头，右手拿着一个大红胶桶，里面有薄被、毛巾、牙膏和漱口杯，以及各种物品。
宴习一股脑地把东西全扔在座位后面，“今天起，我就住这了！”
“……不用这么拼吧。”方致远咋舌。
宴习一屁股坐下，坐姿像大爷，“不疯不成魔！”
“嘭”一声，宴习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玻璃瓶，重重砸在桌上。
潇洒地咬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口，喝完后很爽地“啊”了一声。
厉子曜震惊到说不出话：“白、白的？！”
“……操，真他妈学疯了。”方致远目瞪口呆，“都开始喝酒了。”
宴习抄起桌上的小镜子，照了照，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伟大的宴习大人，真他妈帅……”
方致远：“……”
厉子曜：“……”
桑榆恰好回来，看到宴习那一刻，他眼睛一亮，快步走来。
“哎哟，小榆榆，你回来啦~”宴习兴奋地眨巴着眼，像极了摇尾巴求摸摸的小狗。
方致远：“……”他上辈子和小美什么关系。
厉子曜：“……”我要脸，这招学不来。
桑榆递给他一袋早餐。
“买给我的？”宴习不敢相信。
“嗯。”桑榆淡淡应了下。
宴习感动地看着他，夸张地吸了吸鼻子，一把抱住桑榆：“谢谢你，小榆榆~”
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行了，快趁热吃吧。”桑榆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推开他。
宴习一口一个小笼包，吃得津津有味。都给方致远和厉子曜看饿了。
桑榆温声道：“我去给你打点温水，慢慢吃。”
宴习：“！”
家人们，泪目了。桑榆竟然主动给我打水，他心里真的有我！
方致远：“！”
操，榆哥吃错药了，这么温柔？
厉子曜：“！”
原来宴哥的方法是有效的。学，全部都学！
桑榆打水回来，只见三人像见了鬼一样盯着他。
桑榆问：“怎么了？”
“没没没。”三人不约而同地疯狂摇头。
方致远忽然感到手指凉飕飕的，回头一看，甜筒融了。
他舔了一口融掉的地方，问：“子曜，你吃不吃？”
“妈的，你恶不恶心，吃过才问子曜。”宴习看不过眼。
“切~假讲究！”方致远回怼宴习，“我们从小就拉一条裤子里，吃同一个甜筒算什么！”
厉子曜：“吃！！”
宴习：“……”
厉子曜盯着方致远捉住甜筒的指尖良久，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轻轻地凑过去。
方致远则习以为常地接受厉子曜的靠近，专心致志地舔甜筒。
他们之间只有一个甜筒的距离，雾气布满厉子曜的半框眼镜。
厉子曜抬眸，幽黑的眼珠子透过镜片意味不明地看着方致远。
双唇微张，厉子曜伸出粉色的舌头缓缓舔过白色的奶油。喉结吞咽，上下滚动。
柔软的舌尖慢慢移动，扫过方致远冰凉的指尖，一碰即回。
厉子曜的呼吸因紧张快了几分，心率过快而引起手环震动。
他静静地盯着方致远良久。
可方致远却在一心一意舔甜筒！
厉子曜：“……”为什么远哥没反应？
“子曜，快吃啊，融了就不好吃了。”方致远催促道。
厉子曜深深地看了一眼方致远，抿了抿唇。
心一横，猛地摘下眼镜。
厉子曜干脆一把捉住方致远手腕，狠狠舔了一下甜筒，卷起一大口奶油送进嘴里。
他再次伸出舌尖，重重地扫了一遍方致远的指尖。
原本素白干净的手指，瞬间沾满奶油。
这次，方致远终于有反应了。
厉子曜捉住他手腕的五指无声地收紧一圈，他已经准备好无数套说辞，只要方致远问他，他就……
“哎哎哎，我手指也有吗？”方致远的反应打断厉子曜到嘴的话。
“哎呦哟~还真有。”方致远把手指转过来看了眼，“别浪费、别浪费，快舔舔！”
说完，他就自己舔干净了手指。
陷入沉默的厉子曜：“……”
是我方式不对吗？
目睹这一切的桑榆：“……”
原来这是朋友之间的正常动作，看来宴习上次真是不小心的。
觉得这一幕很眼熟的宴习：“……”
他肯定不是在学我，因为我当时眼神没拉丝！
宴习看了眼吃剩下的半个包子，他默默递到桑榆跟前。
桑榆：“？”
宴习：“尝尝。”
桑榆：“？？”
宴习：“人家都吃同一个甜筒了，我们也不能落后。”
桑榆扭头：“不吃！”
宴习：“……”
***
下午第一节，物理课。
课程快结束的时候，物理老师宣布上周测试的小周考成绩。
“这次第一名依然是桑榆同学。”
大家响起欢呼声。
桑榆毫无反应，因为他戴着耳机在低头刷题。
宴习瞄了眼。
好家伙，物理课做数学题。
学霸不愧是学霸，有些逼根本不用装。
物理老师对桑榆的反应也习以为常了，她继续高兴地说：“这次，我还要公开表扬一名同学，因为他从全班倒数第一进步到全班第二十名，如此大的进步，老师真的很感动。大家猜猜他是谁？”
全班同学不约而同：“宴习！”
这根本就不用猜。
谁牛牛得过宴哥，八省联考科科霸榜全年级倒数第一。
一中、附中都出名了。
宴习：“……”
物理老师是新人老师，能有这么大进步的学生，她的教学成就感直接飙升。
物理老师激动得眼圈红红：“宴习同学这段时间的努力老师都看在眼里，能有这么上进勤奋的学生，老师很骄傲。老师也希望同学们多学习宴习同学的拼劲，我们大家一起进步！来，大家鼓掌！这个掌声既是送给宴习同学，也是送给每一个为高考努力奋斗的自己！”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物理老师调整了一下情绪，“老师还需要表扬一名同学，他就是方致远同学。”
方致远：“？！”我最近没做好人好事。
“上次方致远同学对于老师黑板上的题目给出了两个答案，他认为选项A和选项B都是正确，老师最近和其他老师讨论了一下，发现这道题确实有歧义，如果按照两种不同的思路理解题目，确实是会得出不同的答案。因此，方致远同学两个答案都是正确的！”
同学们欢呼：“班长牛逼！”
“所以我们要向方致远同学学习质疑精神，要有自己的思考，而不是迷信答案。”物理老师说。
方致远惊讶，没想到自己当时两个思路都是正确的！
哎~不愧是我，牛逼的远哥！
人啊，还是要自信点。
但没关系，以前只会质疑自己的方致远已经死掉了，意气风发的方致远回来了！
“下面掌声有请三位同学上来讲台领取奖品！”物理老师说。
宴习带头走上去，桑榆和方致远站在他身侧。
物理老师在同学们热情的掌声中，给他们每人奖励了一个笔记本和两支笔。
就在他们打算下台的时候，物理老师突然打趣他们：
“听说你们是一个team，叫街头三霸。”
宴习：“……”
桑榆：“……”
方致远：“……”
物理老师笑着问：“还有口号？”
三人的目光直直射向陆小梅。
悄悄竖起一本书试图降低存在感的陆小梅：“……”周晨深害我！
物理老师期待地看着他们，“来，派个代表上前，让我们听听你们口号。”
桑榆和方致远默契地后退一步。
宴习：“！！！”
“哎哟，宴习同学自告奋勇上前，大家掌声欢迎！”物理老师说。
宴习：“……”
台下的同学边鼓掌边看戏憋笑。
物理老师解下小蜜蜂给宴习，鼓励他：“宴习同学，请大声说出你们的口号。”
宴习看着手里的小蜜蜂沉默了几秒，转头问桑榆：“我们……有口号？”
桑榆静静地扭头看着窗外。
“……”
宴习转头问左边的方致远，“远哥，怎么说？”
方致远低头捂脸，说话含糊不清：“随便说吧……”
反正已经够丢人了。
宴习干咳两声，小蜜蜂传出他低磁好听的声音，“请各位容我思量片刻。”
全场寂静，所有同学眼睁睁地看着他。
直到一分钟后——
宴习深吸一口气，气势十足：
“街头三霸，一中称霸。三大学霸，个个王炸。以理服人，从不打架。”
“……”
“……”
“……”
全场死寂般的安静。
何媛媛张了张口：“少了一句吧。”
厉子曜自动给他们续上：“不服你爹，全部干趴。”
何媛媛点头：“嗯，对味了……”
物理老师脸上挂着一个尬笑：“挺……挺创新的，不错、不错，不愧是我们1班的学生。那行，那就下课吧。”
物理老师刚走出教室，下课铃就响起。
“陆小梅！！！”宴习三个猛地冲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