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我认识男性专科的医生，如果这位同学想做结扎手术，我介绍你过去，还能打折。”医生说。

宴习：“……我谢谢你。”

医生很热情：“不客气、不客气，早扎早安心。”

宴习：“……”

桑榆把小美交给医生。

医生笑眯眯地说：“宝贝，我们去吃狗粮吧。”

一听到狗粮，小美就顿时起身，屁颠屁颠地跟着医生走。

“汪汪汪！”

宴习：“……”这就是不好好学习反诈骗知识的后果。

“走吧，去办正事。”桑榆抬手挡住太阳，眯了眯眼眺望远处耸立云端的男性医院广告牌。

宴习眉心直跳：“什么正事？”

“帮你做绝育。”桑榆回头理所当然地对他说，“不然你以为我约你周六来干什么？”

宴习：“……看公狗腰。”

桑榆沉默了下，看来这个绝育是非做不可了。

“你好，我想咨询下男性结扎的费用……2000？！对不起，打扰了。”桑榆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宴习：人生第一次感谢贫穷。

“等下路过两元店买把剪刀，手起刀落，很快的，忍忍就过去了。”桑榆冷漠地说。

宴习：……

小美麻药还没过，在病床上躺得很安详。

桑榆和宴习围在无菌箱看着可怜兮兮的白猫。

“取个名字吧。”宴习说。

“叫丽丽。”

“丽丽？”宴习惊讶，“可它是男孩子！”

桑榆挑眉，一副“你竟敢质疑我”的表情。

“哪条法律规定男孩子不能叫丽丽。”

“……”，宴习无奈，“行吧，丽丽就丽丽。”

毕竟小美都有了，也不差一个丽丽了。

但宴习真的不敢恭维桑榆的起名能力，简直灾难式可怕！

小美醒后像只没事狗一样生龙活虎，摇着尾巴到处找医生要吃的。

宴习：“它不觉得屁股凉飕飕吗？”

桑榆：“孩子很天真。”

宴习：“……你想说它傻就直说。”

桑榆：“我说话一向高情商。”

宴习：“例如？”

桑榆：“它现在很快乐。”

宴习：“？”

桑榆：“你应该像它一样快乐。”

宴习：“……”高、确实高。

一阵铃声响起。

“喂，子曜。小梅和媛媛已经过去了，好，我们现在就来。”桑榆转头对宴习说，“走吧，去学校，就差我们了。”

宴习点头：“好。”

***

第二天宴习在宿舍是被吵醒的，他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趴在阳台往下望。

不少父母陪同孩子一同进入校园，手上大包小包，凉席、枕头，各式的生活用品应有尽有。

行李箱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人群吵杂，但无非就是来回那几句“认真读书，有不懂的记得问老师”，“记得听老师的话，和同学们好好相处”、“一定要吃饭，饿了就去买吃的，没钱就往家里说”、“最近流感多，开空调冷了记得穿衣服，别感冒生病”、“有空多学习，别总是想着玩”、“手机没收，考上大学才给你”……

宴习这才想起，新高一高二今天报道，明天就正式开学了。

他简单地洗了把脸，打算下楼找点吃的。

一路上，他见到的每个学生都有陪同而来的家人。

稚嫩的脸庞洋溢着对未来的希冀，父母的双眼布满对孩子的期盼。

风吹大道，卷黄的树叶飘落，为新枝生长提供养分。

今日的一中喧闹非凡，想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都没有。

宴习咬着豆浆吸管闲荡到体育馆，耳边传来几声零零星星的拍球声。

他走过去，视线越过新修建的防盗网，看到里面一张熟悉的脸。

“子曜。”

宴习看他浑身湿漉漉，衣服贴在胸膛，额前的头发滴出水珠，白白嫩嫩的脸蛋通红。

厉子曜给他传球，“宴哥，你也来运动？”

宴习帅气地结过球，旋即走位，来了个漂亮的三步上篮。

周六周日走读生可凭学生卡进入校园，很多同学会回来自习或到体育室锻炼。

“我可没这兴致，我被吵醒了睡不着，就随便走走。”

厉子曜笑话他，“宴哥，我都在足球场跑完步回来打球了，你还没起床。”

“一个人有什么好打的。”

厉子曜的笑容僵滞，拍了下手里的球：“我本来约了远哥的，但远哥没来。他从小就喜欢打球，但我已经好久没见他打过球了……”

宴习撇开视线，他不喜欢厉子曜嘴角强装挤出来的笑意：“那你喜欢打球吗？”

“不喜欢。”厉子曜跳起来投篮，“但远哥喜欢。”

篮球撞击蓝框咕噜咕噜转了几圈，最后甩了出来，掉在地上。

他眼里很平静，似乎这样的结果他已经习以为常。

厉子曜继续说：“以前远哥打球，我永远都是坐在最后一排看着。”

“方致远没给你留位置？”宴习问。

“有，当然有，还是最好的位置。”厉子曜站在线外，轻轻踮起脚，“但远哥太受欢迎了。他太耀眼了，耀眼到我会被他光芒灼伤。”

“有一次学校比赛，来得人很多，我差点连内场都挤不进来。远哥直接拉着我坐到他的位置，我当时可高兴了。球赛刚开始，一个女生路过，不小心打翻手里的保温杯，我背后烫了一大块红疤。为了不打扰远哥比赛，我自己去了校医室。回来后我才发现，那个女生坐在远哥的位置。”

“哐当——”球进了。

厉子曜眼底还是平静如常。

“方致远知道吗？”宴习捏紧手里的纸杯。

厉子曜把篮球放回架子上，背对着宴习说：“他已经不需要知道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再坐在最后一排了。”

穿堂风赶走室内的闷热，风声在寂静的体育馆飘荡竟有些凄厉。

厉子曜走后，宴习一个人呆坐在室内篮球场。

这是他第二次踏进这里，他并不想回忆第一次。

他起身离开，忽然驻步，缓缓回头看着空荡荡的体育馆。

那厉子曜呢？

他是第几次踏进这里……

***

周一，升国旗。

全校两千多名学子，穿着黑白校服如复制黏贴一般齐唰唰地站在操场。

林校长站在台上慷慨激昂地演讲——

“青春的列车从夏城一中出发，开向未来，承载梦想，奔赴山河万里！”

台下响起掌声掀起一片浪海。

领导发言环节即将结束，高三1的同学按学生会的指挥，在旁边分批排队站好。

一瞬间，整个操场少了一个班。

任老逮住宴习：“其他同学上台领奖，你混进去做什么？”

宴习：“……没人告诉我是上台领奖。”

“哦，也对，忘了告诉你了。”

“……”

“全年级前46名才可以领奖。现在知道了，你回去站着吧。”

宴习拍了拍方致远，“喂，我们没奖领，回去站着。”

方致远隔着桑榆纠正他：“把‘们’去掉。”

宴习：“？”

桑榆回头，问：“你不知道？”

宴习：“？？”

桑榆：“致远英语单科状元，一样可以上台领奖。”

宴习：“！”

“我们领奖的时候，你别丢我们班的脸，去18班站着。”说完，桑榆直接回头。

宴习：“……”

最后，宴习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1班的位置。

原本1班的两条队伍只剩下宴习突兀地站在那，多少有点尴尬。

隔壁班的同学不停向这边张望，视线好奇地窥探宴习。

颁奖音乐响起，何媛媛手持麦克风走出来。

“在最近的八省联考中，我校学子成绩夺目，再创辉煌，请各位以热烈的掌声祝贺他们！”

台下再次响起震耳的雷鸣掌声。

“下面，有请年级前46名的同学上台领奖，学校奖励每人1000元以资鼓励。”

1班的同学踏着音乐上台，林校等领导给他们颁奖。

桑榆皮肤很白，宴习一眼就看到他，笑着在台下给他招手，一点也没有低调的自觉。

桑榆嘴角抽了抽。

“哇，后面哪个男生是谁？”有高一的新生问，“他好帅啊！”

“他叫桑榆，我昨天在荣誉墙就看到他了，真的超帅的！”

“又高又帅，还是学霸，简直是完美男神。”

“下面进行年级单科状元颁奖，语文单科状元厉子曜、数学单科状元桑榆、英语单科状元方致远、物理单科状元桑榆、生物单科状元陆小梅、化学单科状元何媛媛。每人奖励500块以资鼓励。”

他们五人一个跟着一个走上台。

不知是谁带头起哄，后面就一发不可收拾。

“靠，这是在走T台吗？全是俊男美女！”

“学习好就算了，还长得那么好看，我们还要不要活了？”

“那个带眼镜的男孩子好可爱啊。”

“旁边那两个也很帅啊。”

“短头发的女孩叫什么？好漂亮！”

“我靠，主持人怎么也上去了，天啊，她又是学生会主席又是化学单科状元，好牛逼啊！长得也超美！”

宴习：“……”这是“17号街五大恶人”出来炸街，对吧。

任老忽然出现在他身边，“你什么时候也能上台，为师不敢想象该有多自豪。”

宴习说：“我努努力。”

任老悲伤地仰天叹了口气。

宴习：其实上台也不是什么难事。

“下面是年级前五颁奖，每人奖励3000元以资鼓励。”

宴习看见桑榆，“等一下！奖励可以重叠？”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任老理直气壮，“那是别人凭本事挣来的，不服憋着！”

宴习低头算了算，如果桑榆不是因为遇到丽丽，现在的奖学金加上原本的两万五已经快凑齐小美的手术费了。

“我们学校还挺有钱的。”

“屁！我们学校穷得要死，以前奖励学生都抠抠搜搜，但也没办法，谁让我们资金比不上市里的学校。也是林校今年上台了，才开始改革，这还是一中第一次出血本奖励学生。”

难怪桑榆家里只剩下两包泡面。

两万五，他到底是攒了多久……

宴习忽然想起，他好像从来没见过桑榆吃过零食。

就连一根棒棒糖，一瓶汽水都没有。

现在给小美做手术还差一万。

如果桑榆稳拿下个月的年级第一，就能有五千，那就还差五千。

“除了这些奖项，我们学校还有哪些奖励？”宴习皱着眉问。

“优秀学生进步奖，1000元。但是条件很苛刻，要全年级进步200名，几乎很少人做得到。”任老说。

能进一中的都是尖子生，在高三能进步20名都已经很了不起了，200名更是异想天开，除非是学渣逆袭，不然没人可以做得到。

“唉……上一次获得这个奖项的人都是9年前了。”任老有些伤感，背着手摇了摇头。

宴习嗅到了瓜的味道。

他正想开口问任老，就被麦克风传来的声音打断。

“下面有请全省第一——桑榆同学，上台领奖！”

“榆爷牛逼！！！”宴习的声音淹没在一众欢呼声里。

桑榆乘着山呼海啸的喝彩上台。

他腰身板直，手腕过裆，气质清冷，样貌绝佳。

就连阳光都偏爱他，金黄色的暖阳恰时穿过云层，落在他侧脸，勾勒出独属少年的轮廓。

只需站在那里，便是全场最瞩目的存在。

人群中，总能轻而易举找到他。

桑榆薄薄的唇瓣勾起礼貌性微笑，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引得台下的同学呼声连连。

但宴习看到，桑榆的笑意却未及眼底，黑色的眼珠子只有理智和淡漠。

伴随着激昂的音乐，何媛媛继续主持颁奖典礼：“学校奖励年级第一500元以资鼓励。”

林校上台给他颁奖。

摄影师示意他们站在一起合影留念，“你们可以做个握手的动作。”

桑榆手上已经拿了很多奖状和信封，他右手腾不出来，只好把装有奖金的信封一股脑塞进校服裤，幸好裤袋够实用，能全部装下。

桑榆正想和林校握手之际，忽然，一个东西随他的指尖脱离裤袋，掉在地上。

两手相握，两人却默契地瞥了眼地上。

皱成一团的传单上面赫然写着——

牛郎夜店嗨爆全场！

林校：“……”

桑榆：“……”

“咔嚓——”摄影师刚好按下快门，连同“牛郎夜店”的传单也一同拍进去。

“……”

“……”

林校皮笑肉不笑：“缺钱了？”

桑榆淡定地弯腰，捡起那团被洗衣机洗成干巴巴的传单。

“不是我的，宴习的。”

林校：“原来如此。”

此时，突然被林校深深地刮了一眼的宴习，感到后背有点发凉。

“任……任老，我眼皮在跳。”宴习瘆得慌。

任老品了品林校的眼神，“放心，林校是斯文人，一般不动手。”

宴习松了口气。

“除非忍不住。”

宴习：“……”

“颁奖仪式到此结束。”何媛媛停了几秒，“由于有部分同学违反校规，经学校决定给予全校通报，并由当事人上台进行检讨。下面请桑榆、宴习、方致远和厉子曜四位同学，上台念检讨书。”

全体同学：“？？？”领完奖就检讨，吾辈楷模！

“任老，我终于要上台了。”宴习顿了下，“你……自豪吗？”

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