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的挺顺利。

准确的来说，在我跟艾净亭同意带两天Iris之后，楚律和纪凝就眼泪汪汪的敬了我俩一杯酒，那神色，大有劫后余生之感。而后，他们又拒绝我帮忙收拾桌子的好意，一人领着Iris，另一个拿着她的小背包，直接递到了我俩手里，大有革命事业薪火相传的意思。

我跟艾净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吃惊。可我俩也不明白这孩子是怎么他们了，明明挺聪明，长得也挺可爱的，怎么能让爹妈这么头疼。

把安全座椅安好，让Iris上了车。后视镜里，楚律两口子的身影越来越小，还保持着挥手的姿势，我总觉得这一幕有点违和。

我看看艾净亭，小声问，“艾司令，我怎么觉得咱抱了个火盆呢？”

她看我一眼，笑了一下，“不是你自己提议的，现在后悔了？”

“后悔什么？”Iris眨着大眼睛，在后座接茬儿。

我忘了这小家伙耳朵好，对话全能听见。

“没什么，就是刚才应该多吃点，你爸爸做菜太好吃了。”我回头，冲Iris 笑了一下，转头看着艾净亭，“I won’t regret it… just a little bit concern about the situation here…seems like she is far too clever, knows too much.“我压低了声音。

艾净亭看我一眼，勾着唇角，没接话。

“莫染姐姐，”小家伙却在后座叫我，“ Is there anything that I shouldn’t know about?”

我震惊，这孩子还是双语长大的？英文这么流利？

“Iris，莫染姐姐只是觉得你太聪明了，她有压力而已。”艾净亭看了一眼后视镜，温柔的替我解着围，可那眉毛却轻轻挑了一下，“莫染，我说的对吗？”

“对……”我小声嘀咕，心里却再说，对才怪。

“哦～这样啊。”小家伙果然开心了，小脚一踢一踢的，“没事儿莫染姐姐，你别有压力，你不会的我可以教你，绝对不会笑话你的。”

“Iris 真棒。”艾净亭笑着，“莫染，你应该说什么？”

我？我说什么？

我看她一眼，她又挑了下眉，意思是好好表现。

于是我眯了下眼睛，回头笑道，“谢谢Iris ……我一定不耻下问……”

感觉有人要掐我大腿，我汗毛一凛，又赶紧说“虚心向你学习请教。”

艾净亭的手收回去了，后座这小祖宗也开心的唱着歌。我心想，这俩人才是两个小狐狸。Iris 性格里那点机灵古怪加腹黑，其实，都是学了艾净亭。可偏偏，人家长得温温柔柔，完全看不出来。不像我，看上去不像好人，但其实，没什么坏心眼的。

喝了酒，在车里晃悠着，我有点上头，就把脑袋靠在了车窗上，想睡一会儿。可车子突然一颠，我头咚的一声撞在玻璃上，还挺响。

“莫染，没事儿吧？”艾净亭声音有点紧张，“不好意思，刚才那个井盖，没绕开，疼不疼？”

“没事儿，”我笑着揉了揉脑袋，“我头硬，玻璃没事儿就行。”

“莫染姐姐，给～”从后座递过来一个小枕头，是我放车里平时让艾净亭靠着用的，“垫着，就不会撞疼了。”

我回头，看见她冲我甜甜的笑，心化成一团，“要不说女儿是小棉袄呢，真贴心啊。”

我感叹了一下。

而艾净亭看了我一眼，笑着说，“怎么，你也想要个女儿？”

“ 嗯……还真没想过这事儿，”我看着她，思考了一下。如果我俩能有个小孩儿，像艾净亭这样，气质温婉，长得又大眼睛高鼻梁，应该也不错。于是我接道，“像你的话，就要，肯定很漂亮。”

“那要像你呢？”她挑了下眉。

“像我？” 我想象了一下，家里有一个小版的我，天天追着艾净亭要抱抱。嗯……想想就生气，“像我就不要了……太闹。”

艾净亭看了我一眼，只是笑。

“你笑什么啊？“我问。

“我倒跟你不一样。”她说，“要是像你的话，我倒觉得挺可爱的。”

“你要是喜欢闹的，天天粘着你，有我一个就可以了，我才不给自己弄个小情敌呢。”我撇嘴。

“我也不想要个小情敌。”艾净亭说。

“嗯？”我看着她。

“如果有个女儿像我的话，你肯定会很宠她……”艾净亭看了我一眼，“我不喜欢分享。”

“不喜欢……分享我？”我问。

“嗯……”她看着路，不看我。

“不想跟另一个人分享我的时间，我的关注，我的……爱？”我看着她。

她看了我一眼，

“嗯……”她轻声，“是不是有点自私……”

“当然不会，”我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又放回方向盘上，“我也不喜欢分享，只想要独占你的所有的喜怒哀乐，让你陪我踏过冬雪春雨，是不是很无赖？”

她笑，“是。”

“那你愿不愿意？”我问。

她看我一眼，那眸子闪了闪，“莫染，我愿意。”

说实话，虽然我没在求婚，可她这三个字却还是让我有些激动，恨不得松开安全带去吻她。可后座还坐着个小祖宗，与行车规范也不相符，所以我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只是摸了下她的手，一瞬间有点明白为什么刚才楚律两口子那么激动。

有孩子……确实挺不方便的。

想起这小祖宗，我回头看了一眼，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安静静的，长长的睫毛，倒像个小天使。

“小孩儿还是睡着了可爱。”我感叹了一下，“睡醒了，话太多。”

“你也知道啊。”艾净亭唇角带着笑，居然揶揄我。

“我醒了有那么闹人吗？”我看着她。

“偶尔。”她清清淡淡。

哼……明明没有。我偏过头，气鼓鼓。

“莫染，你不是闹人……”她看了我一下，伸手戳了下我的脸，“是勾人……”

我脸腾一下就红了。以她的文学水平，不可能不知道这俩词的区别，于是我嘟囔着，“艾姐姐，这还有小朋友在呢，你得注意措辞。”

她笑，“这词有什么问题吗？闹是你主动的，可你向来在我面前都乖巧，不会做让我为难的事儿，事事照顾着我的情绪。倒是我自己，没事儿会想起你。心呢，也总被你无意间的一举一动勾着。所以你不是闹人，是勾人，挺贴切的。”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种若有似无的情话，欲说还休的挑逗，艾姐姐这种正经人是信手拈来。她说完，跟没事儿人似的，留我一个，独自脸红。我也不知道，是她太清雅，还是我太龌龊，可每到这时候，我就落在下风口。

“莫染……”她轻声唤我。

“嗯……”我哼了一下。

她伸手，戳了下我耳垂，“耳朵红了。”

……

我怨念的看了她一眼，她这伶牙俐齿我是真无力招架。她却笑着，摸了摸我的脸，“睡会儿吧，不是累了？”

“哪还睡得着啊……”我小声嘟囔。

“那你不睡觉，想干嘛？”她挑眉，看了我一眼。

“……”你说想干嘛？！

我看着她，觉得她一定是故意的。肯定是在怪我飞自作主张，把Iris带回家过周末。于是我解释道，“真的是Iris 说想你，我才提议的。”

“哦？”她唇角轻轻勾起，“那……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我觉得有点危险，缩了缩脖子，“没什么了……就是跟我分享她做的泥塑，看过的书，画过的画什么的……”

“嗯……”艾净亭轻轻点了点头，“其实，咱们可以让Iris 在家多留一段时间，毕竟最近会馆有很多事要忙，楚律和纪凝抽不出身的。”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孩子这东西跟小猫小狗差不多，一打眼看，是喜欢。可天天吃喝拉撒的照顾起来，可就相当费精力了。

“不要了吧……她会想爸爸妈妈的……”我委屈巴巴的看着艾净亭。

“会吗？莫染。”她看着我，“你不是都跟她拉勾了？”

“拉勾又不是把我卖了，让我照顾她啊。”我反驳，“那是因为她让我照顾你。”

……

艾净亭眼里含着笑意，唇角扬着，“Iris 让你照顾我？”

我这嘴啊……连个跟孩子的约定都守不住，痛恨我自己。可转念一想，我又答应过艾净亭，有事儿不许瞒着她……哎，里外不是人了。

“嗯……”我只好点头，“小家伙可郑重了，让我好好照顾你，像她爸爸照顾她妈妈那样，洗衣做饭，端茶送水，揉肩捏腿，做二十四孝好老公。我当然得答应她，还同意让她监督我……”

“怪不得……”艾净亭笑着。

“怪不得啥？”我看着她。

“Iris 刚才悄悄拽住我，跟我说如果你欺负我了，让我尽管告诉她，她会帮我伸张正义的。”

我哑然失笑，这小家伙，真是人小鬼大。两个大人因为她讨论了半天，她倒好，睡的还真熟，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

“还真是个小情敌。”我笑着摇摇头，“也就是她还小，不然非得跟我宣战不可。”

艾净亭也笑着，那唇角的弧度是我一如既往熟悉的优雅，而我看着她的侧脸，那精致的线条，不由自主伸出手，轻轻抚摸。

“莫染……”她轻声，“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理解了你说的勾人，”我看着她，“是挺……勾人的。”

她耳垂也有点红了。

“唔……还没到么？”后座传来声音，小家伙揉揉眼睛，迷蒙的看着窗外。

“快到了。”我回头冲她笑笑，“睡的好么？”

“嗯……做梦了。”她眨了眨眼睛，“梦到了小狗。”

……我看了一眼艾净亭，她耸了下肩，意思是跟她无关。

“什么小狗？”

“斑点狗啊，我上午看了101忠狗的动画片，可好看了。可我爸说，我们家不能养狗，妈妈不允许。”小家伙撅着嘴。

“纪凝不喜欢狗？”我问艾净亭。

她点点头，“她狗毛过敏。”

“哦……”我转头看着Iris,“小家伙，不是你妈妈不允许，而是她对宠物毛发过敏，如果靠近就会不舒服，咳嗽打喷嚏，这是一种身体应激反应，不是她的选择。我相信，她拒绝你的时候一定也是带着遗憾的。所以，虽然不能养狗狗，但你可以跟爸爸妈妈一起创造一些别的回忆。这些回忆，才是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还是为了不能养狗这事儿有点遗憾。我记起来林筗家的英镑，那狗长得帅脾气好，倒是可以借来让Iris过过狗狗瘾，就是这话……不知道怎么说。

我看看艾净亭，有看看艾净亭，她瞟我一眼，“又有什么鬼点子？”

“英镑……是狗。”我小声，“可以叫出来陪Iris 玩一会儿。”

她歪了下头，样子分外可爱，“那倒是可以，回头把Iris 的衣服洗了消毒就好，她有换洗衣物。”

“那我给林筗发个短信，反正他跟咱一个小区，方便。”我说。

艾净亭点了个头，算是默许。我摸出手机，问林筗在不在家，把英镑借我一会儿。他很快回复，在家，狗外借，一个小一百，不找零。

缺了大德了！我估算了一下时间，我们还有二十分钟就到，所以咬着牙给他回了个，可以，二十分钟后，小区湖边见。他打了个ok，还补充，要现金。

嘿，让他学会了！

车子进了小区，又稳稳停在了我家院里。我下车，帮艾净亭打开车门，又把Iris从后座抱下来，“走啊，我带你去找狗狗玩。”

“真的？”她蹦了一下，很开心。

“那还能有假，我答应你的事儿，都会做到。”我笑。

小家伙一听这话，下意识的看了艾净亭一眼，又赶快拉着我，示意我赶紧走。我没动，看着艾净亭，“你不去？”

阳光照在她身上，朦胧看不真切。枝桠间最后一片叶子落下，冬日的北京连风都带着冷，可她却唇角带着笑意，向我走过来，轻轻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贴在我耳边，“主人不去，小狗，自己会跑丢的。”

我本身喝了酒，就脸红，现在脸更红了，只觉得热。伸手拽了下半高领毛衣，想透透气，却忘了脖子上还有小红花这事儿，倒是露出来了。

“莫染姐姐，你受伤了吗？”Iris 仰着头，问我。

“啊？”我愣了一下，低头看见她的视线，落在我脖子上，赶紧松手，让毛衣领归位，“这个啊，过敏了挠的。你看，过敏多难受啊。”

她点点头，“那我不要妈妈这么难受。”

这孩子懂事儿的让我有点愧疚，总觉得欺骗了她，可真相又说不出口。我看着艾净亭，她笑，揉了揉我的头发，随后牵起Iris的手。我们俩就这样，一左一右的拉着她，往湖边走。

她很开心，蹦蹦跳跳。而我俩会把她拎起来，荡秋千。好在，小女孩挺轻。我看着艾净亭的笑脸，一时间有点百味杂陈。如果不是遇见我，或许她会跟某人结婚、生子。而我若不是遇见她，又会在哪，过着怎么样的人生呢？

而她却恰好抬头，看着我，“莫染……”

“嗯……”

“回忆的珍贵，不在于它满足了世俗的什么偏见和理解。而幸福，也从来没有定式，更不拘泥于条条框框的规格。我的生活，因为你变得色彩斑斓，谁又会在意，自己舍弃了那平庸的黑白呢？”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琥珀色瞳孔里，清清楚楚的映着我。伸手，捂住Iris的眼睛，我飞快的在艾净亭唇上吻了一下，想了想，又吻了一下。

“刚才在车里就想亲你，现在补回来了。”我轻声说。

她嗔了我一眼，似乎在说我没个正经，可唇角却带着笑。

“你们好了没……”小家伙却不乐意了，“你们大人好麻烦，要亲就亲，捂着我干什么？”

……我很尴尬，而艾净亭瞪了我一眼。

我松手，小家伙抬头，“你这样，我爸也这样，当我是傻的吗？”

六岁的小孩儿，到底明白多少事儿，这回我算是彻底了解了。总觉得我六岁的时候，明白的没这么多啊？

远处有个人冲我们挥手，而我打老远就看见一个大毛球冲我们跑过来。几秒钟就冲到眼前，

“英镑！”我蹲下，伸手揉着英镑的脑袋，“想我没？”

“汪！”它叫唤一声，站的笔直，表示回应。

“哇！大狗狗！”Iris很兴奋，但是她胆子又有点小，缩在艾净亭身后不敢上前。我拉过她，让她站在英镑面前，拉着她的手。而英镑很乖，小鼻子往前蹭，闻了闻Iris的味道，摇起尾巴。

“想不想摸摸它？”我问。

小家伙拼命点头。于是我拉着她的手，放在英镑头上，轻轻的，摸了摸它的脑袋，又挠挠它的耳朵。英镑闭着眼，似乎很享受。

“可爱吗？”我看着Iris，笑着问。

“嗯！”她笑的灿烂。

我松开手，她胆子大了些，自己摸了摸英镑。而英镑确实是个好狗，乖巧的站着，也不动。Iris像是得到鼓励似的，伸手，抱住了英镑的脖子。她俩现在差不多高，一人一狗，一个毛茸茸，一个穿的像小球，画面特别可爱。

我跟艾净亭看着她俩，相视一笑。

而林筗这时候终于从湖边慢悠悠的晃悠过来，看见Iris 愣了一下，“可以啊莫染，一个周末，孩子这么大了。”

“你能不能别瞎说话。”我恨不得踹他，“这是朋友的小孩儿，我们带她一个周末。”

“怪不得。”林筗笑了下，“净亭姐，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艾净亭优雅的笑着，“小染的实习，多亏你照顾了。”

“没有没有，她帮了我不少忙倒是真的。”林筗难得的客气，“不过她实习马上就要结束了，以后也不是我下属了。”

“不是下属，还是朋友。”艾净亭笑笑，“有时间大家可以一起聚聚。”

“那敢情好，我这孤家寡人，有饭局准到，千万别跟我客气。” 林筗笑的阳光灿烂的，依旧欠打。

“你要觉得自己孤家寡人，就赶紧找对象。别天天不是满嘴跑火车，就是照顾狗，能不单着就出鬼了。”我往前站了一步，挡在艾净亭前头。

“啧啧啧，我又不跟你抢净亭姐，还挡。”林筗嫌弃的看着我。

我是真想飞起一脚，但是有小朋友在，不合适。而林筗低头看了看还抱着英镑的Iris，“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让这小不点看狗？”

我点点头，“她家里养不了，又想跟狗玩一会儿，这不，你离得近，正好。”

“真仗义。”他点点头，“回头我要不在家，也把英镑托付给你。现在柳逸姐是不可能帮我照顾狗了，而我哥更不靠谱，满世界跑。”

听他提柳逸，我一愣，才想起我跟艾净亭光为了柳逸和欧阳医生的重逢欢欣鼓舞了，忘了人家的哥也算是莫名其妙当了苦主，这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

“你哥……怎么样了？”我问。

“他啊，借酒消愁了两天，就又忙去了，他是真挺喜欢柳逸姐的。”林筗看看我，苦笑了一下，“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柳逸姐对他，其实一直不温不火。”

我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喜欢是一个人的事儿，可，爱却需要两个人。”艾净亭开口，“强求不来的。”

林筗看着她，笑了笑，“是啊，所以他也想开了。他说，希望柳逸姐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能发自肺腑的笑。而他，也会努力去找他自己的。”

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这哥俩，人确实不错。

他却说，“莫染，现金你带了么？”

你大爷的，还没忘这茬呢！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们，你们凭心而论，莫染对于艾净亭，是闹人，还是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