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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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嗅到了熟悉的混沌味道。
味道很淡，像是刚出现不久的时空裂缝的味道。
医院历来是生与死的交界，是阴阳循环往复重要的场所，如此幽冷的「阴」之力在这里显得尤为突兀，她甚至用不上八角菱花镜就能找到裂缝的位置。
琉璃循着熟悉的味道行走在遍布消毒水味道的医院内部，空气中多种情绪溢散交织。新生与死亡，脆弱与刚强，残忍与温柔，悲伤与欢喜，阴与阳环抱共生，构筑成一面面纵横交错的人心网织。
琉璃来到位于阴面的灵安室，这里是「阳」之力最薄弱的的地方。
初生的时空裂缝肉眼可见的渺小，远不及之前两处阴冷，更多的是灵安室本身的温度。
琉璃捏诀结印，却不见封印锁链降下。
她试着吟唱法咒，依然没有封印锁链降下。
琉璃蹙眉，心下不妙，抿唇沉思。
这么早就收取代价了？
她半眯着眼，唇角漾起几分讥笑：竟然算计到我头上，真是勇气可嘉。
琉璃注视着那条横在当空的细小裂缝，眼神微凛，指尖凝结一缕莹绿色的冷焰。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阴」，时空裂缝极力发出幽寂气息，意在索求。
琉璃冷笑一声，将莹绿色的冷焰打入裂缝深处。确保那缕微光没入混沌，她转身离开了灵安室。
被投喂的时空裂缝开始膨胀，哪怕只投喂了零星几点，仍然能催生出更多混沌力量。原本阴冷的空间陡然降低了好几度，滋生出更为浓郁的阴暗气息。
稍微有点饿了，不如去吃个早正饭吧。
琉璃乐呵呵地想着，全当没有看见那条时空裂缝。
求人办事还是这种态度？当她是软柿子任意捏吗？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想她初上高天原也没被这样轻视过。
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可不会做。
既然算计她，那就任由裂缝滋生吧，世界融合了也挺好的，至少能打破限制她的那堵墙。反正受罪的是世界意识，又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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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研二拧开安置在轿厢座位下方的炸弹外壳，里面的结构和记忆中的几乎没有区别。
“真是久违啊。”萩原研二语气轻挑地说着，“这就是筹备了三年的大礼？除了比上次更加精巧，没看出有更大的进步嘛。”
这种程度的炸弹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难度了。
时间非常充裕，他可以慢慢悠悠的拆除。
“嗯……倒是这个水银汞柱比之前设计得更巧妙了。”
灯草满脸好奇：“你打算现在就拆？”
萩原研二跃跃欲试：“四年前没拆成，四年后来拆也不晚吧。”
“一点都不晚。”灯草提醒道：“但是，你们不是要等炸弹犯自投罗网吗？”
“下面那颗我给他留着的。”萩原研二笑着说，“拆了这颗不会影响结果。”
“随便你。”灯草无所谓，它不干涉人类的事，反正它这次的任务只是当个联络员。
萩原研二一边上手拆弹，一边询问进展，“琉璃小姐那边解决了吗？”
“还没有。”
“联络小阵平了吗？”
灯草犹豫了几秒才说出了饲主的动向，“……她去吃东西了。”
萩原研二微怔：“……这么快又饿了啊。”
“可不是嘛，出门前还吃了两大碗乌冬面。”
“……小阵平的工资够养活吗？”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谁知道。”
“……”
完蛋了，他亲手把小阵平推进了一个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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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阵平早早赶到了本部大楼坐等前方消息。
起初他还很淡定，一脸风轻云淡的翻阅报纸，一副“墨镜一戴谁也不爱”的生人勿近姿态。
随着时间游走，久等不到消息的他开始出现坐立不安的症状，撇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发现时间尚早，他只能硬着头皮刚下去。
他将打发时间的报纸道具翻来覆去读了个遍，就连边角小道的寻人启事也没放过，依然没有音讯。
松田阵平坐不住了。
他想去外面透透气，但又担心不能第一时间蹲到炸弹犯的传真。
因为萩原研二和琉璃始终没有提及占卜的内容，他并不知道——也不关心自己会在几点几分死亡。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炸弹犯筹备了三年的祭典和开幕大礼，以及怎么逮捕那个炸弹犯。
但在这之前，在那两个家伙传回消息前，他唯一能做得就是耐心等待。
踌躇再三，松田阵平换了份报纸重新坐回到座位上，然后点了根烟舒缓情绪。
谁知刚抽了两口，总机接到一起报案，有人在堤无津川发现一具溺亡的女性尸体。
没过多久，又接到一起报案，这次是米花第一公寓有人坠楼。
抽完最后一口，总机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不再和尸体有关，而是一起入室抢劫。
松田阵平：……
好家伙，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竟然比昨天还热闹。
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他的搭档佐藤美和子走过来通知他去米花町警察署带回一个老年嫌疑犯。
松田阵平：……
米花町是被诅咒了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松田阵平始终没有等来任何一方的战报，反倒是等来了盼望已久的传真件。
传真内容不再是阿拉伯数字，而是一大段意义不明的谜语，是炸弹犯精心筹谋的宣战书。
松田阵平第一时间解读出暗藏的谜语，没有一丝犹豫背上工具箱，应邀赶往与作战计划一致的任务点，去会见那位圆桌骑士。
他很好奇这个憋了三年的大招能有多隆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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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阵平匆匆赶到了杯户购物商场的摩天轮。
他没有见到提前踩点的幼驯染，甚至连那只会说话的黑猫都没有看见。只有听到爆炸声、受到惊吓四散逃跑的游客和忙着灭火、紧急制动、疏导游客的工作人员。
萩那家伙怎么回事？
顾不上寻找熟悉的身影，松田阵平背上工具箱快步走向摩天轮72号轿厢。
就在这时，伴随着滚滚浓烟，一个戴着眼镜、脸部高肿、右臂脱臼的瘦弱男人连滚带爬冲到松田阵平跟前，脸色苍白，神色惊恐，仿佛大白天活见鬼了一样。
“救救我！救救我吧！”男人如同见到佛祖一般，左臂紧抱松田阵平的大腿，拖住他赴约圆桌骑士的脚步。
松田阵平：“……”
发生了什么？
突然被男人抱住大腿，松田阵平脸上出现非常不自然的龟裂。
“怎么回事？”一同抵达现场的佐藤美和子一脸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松田警官，你动手打他了？”
背着工具箱的松田阵平：“……”
男人颤颤巍巍地自说自话起来：“是、是我……是我做的，传真是我发的，炸弹也是我装的，全部都是我干的，求求您把我抓起来吧！”
“不、不是我的错，是我脑子里有个声音，就、就是圆桌骑士的声音，是他一直在蛊惑我去制造炸弹报复警察的。他说不管是谁，随便哪个警察都好。暗语也是他告诉我的，他说只要我这么做就能把警察耍得团团转。”
“对、不是我，你们不能怪我，是圆桌骑士叫我这么做的，我是被蛊惑的！”
佐藤美和子：“他就是炸弹犯？”
松田阵平：“还有一颗炸弹呢？”
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比起语无伦次的炸弹犯，他更想知道炸弹的地点。
“我的手断了，求你们救救我。”炸弹犯充耳未闻，撕心裂肺的呼叫着，像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对、警察医院，快把我送到警察医院治疗吧。”
松田阵平一脚踢开他：“我问你还有一颗炸弹呢？”
“在米花中央医院。我已经妥善处理了，一点残渣都没有剩下。”清泉流动之声代替了罪犯的说话。
“已经处理了？你会拆弹？”佐藤美和子怔了一瞬，脑海不由闪过和服美女拆弹的画面。
“因为出了点小意外，炸弹提前启动了，情急之下我擅自做了处理，相关照片我通过邮件的方式发给松田警官了。”
说完，琉璃将用透明袋包好的引爆器交给了松田阵平，“这是我在地上捡到的。”
松田阵平冷哼一声：捡到包好的证物？你们当我傻？
说话间，佐藤美和子已经将嫌疑犯铐走，其他赶来的警员正在对事故现场进行处置。
而背着工具箱应邀出席的松田警官一时间无事可做。
“萩呢？”松田阵平问。
琉璃用眼神指了指他旁边的空位，解释道：“人太多，不方便露面。”
松田阵平紧皱眉头：“到底怎么回事？”
琉璃面带微笑，语气平淡的回答道：“我赶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松田阵平懂了：“萩，下手重了点。”
萩原研二一脸无辜地辩解：哪里重了，都没打掉他的门牙，我已经很克制了。
琉璃提醒道：“研二先生，松田先生现在听不到。”
萩原研二清了清嗓子：“我说我已经很克制了，门牙都没打掉。”
听到空气里平白传出熟悉声音的松田阵平：“……”
他终于明白炸弹犯一脸活见鬼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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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具体要从十多分钟前说起。
萩原研二小心翼翼拆除完炸弹，确保不会被引爆后，他长吁一口气瘫坐在轿厢里。
有些日子没干这种脑力活了，他有些力不从心。
眼见警报解除，萩原研二不慌不忙地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尼古丁的味道萦绕在狭小的空间里，内心的紧张情绪得到舒缓。
萩原研二俯瞰城市一角，人来车往的街道、高矮错落的建筑、远处醒目的红色铁塔……
他忽然想起最初答应巳麻吕进入九番队的原因。
不是因为他偏爱这个世界，也不是这里承载了他重要的回忆，而是这里有小阵平。因为这里是松田阵平存在的世界，他才会选择继续守护。
萩原研二注视着满地的排线和零件，再次感悟这个筹备了三年的大礼与时代脱节。
他都提前动手拆除了，液晶显示屏居然没有自动跳入提示环节，也不知这个犯人是对自己的技术过于自信，还是钱包不允许，竟然没有采用更高性能的感应器引爆，而是继续使用老式的拨号引爆。
居然是这样拙劣的手段。还真让琉璃小姐说中了。
萩原研二非常生气，不是恼怒自己的死亡，而是气愤小阵平被这种手段算计。
就在这时，感到无趣溜到轿厢外面玩耍的黑猫灯草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即便受制了一条尾巴，猫又的视力依然远超普通生物，它蹲坐在轿厢顶观察，琥珀色的竖瞳清晰可见人影身上的花押。
灯草跳进轿厢：“研二，炸弹犯来了。”
萩原研二叼着香烟，透过轿厢玻璃窗锁定目标，微垂的深蓝眼睛满是犀利，于是一如既往的大胆行动：“哦？我可是等很久了。”
灯草瞥见满脸写着“直接A上去狠揍一顿”的中长发青年，善意提醒着说：“别揍死了。”
“放心放心，我很温柔的。”
萩原研二摁灭烟头，活动筋骨，跨出轿厢，一跃而下。
……
仗着灵体优势，萩原研二挥动拳头，狠狠砸向炸弹犯的鼻梁。
这击硬邦邦的拳头直接将炸弹犯揍到失去重心，整个人偏飞出去，眼镜歪歪斜斜。
“谁？”
炸弹犯吃痛大喊，下意识捂住鼻子。不等他反应过来，萩原研二下一拳已经到了，连同出拳带起的劲风一起落在炸弹犯脸上。
炸弹犯瞳孔紧缩，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鬼！有鬼！”
他吓得双腿发软，一边痛哭嚎叫，一边惊惶不定，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拨号键。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摩天轮控制室不断冒出浓烟。
“嗯？你还敢引爆？”萩原研二几乎没有表情的低头看向惊恐不安的炸弹犯，果断卸了他的肩膀，引爆器摔落在地。
“啊啊啊啊！”
杀猪般的喊叫声湮没在四处逃散的人群中。
炸弹犯顾不上实施犯罪，大白天活见鬼的遭遇刺激着他的神经，他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救命啊！”
“研二先生，你这样做我会很为难的。”
抵达现场的琉璃刚巧目睹了这一幕，她唇角下撇，俨然一副苦恼的模样，然而淡然的神色暴露出真实的情绪。
“下次一定。”萩原研二哈哈一笑，动作熟练地用透明袋将地上的引爆器包了起来，“麻烦琉璃小姐交给小阵平。”
至此，这起筹划了三年的祭典以极具节目效果的方式落幕，直到最后炸弹犯也没能实现预想了无数遍的烟花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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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嗒。」
昏暗潮湿的溶洞里，倒悬的钟乳石落下水滴，滴在地面，打在岩壁。
溶洞狭长幽深，看不见尽头，唯有水滴声清晰回荡。
「滴嗒。」
深不见底的空间里，时间像是一座牢笼，囚禁了岁月。
不知轮回了多少光年，湿寒幽静的洞厅中升起迷蒙青雾，如青纱，似薄帐。
「……璃」
隐约之中有细碎的回音，声音缥缈悠远，像是从深处传来，又像是从时间尽头而来，听不真切。
「……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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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猛然醒来。
她从床上坐起，脸色晦暗，灿金眼瞳淬满了冰霜。
是天海。
琉璃翻身下床，却在站立的瞬间一个踉跄，差点跌落在地。
“小心。”
中长发青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清雅的草木香味绕鼻而来。近距离的触碰感受滚烫的体温，“琉璃小姐，你发烧了？”
“嗯？”琉璃稍一愣神，摸了摸额头，确实有着久违的滚烫，“哦呀，真的呢。”
她挑开唇，唇角扬起一抹兴味，语调带出几分讶异：“太久没发烧了，都忘了是什么感觉了。”
萩原研二槽多无口：“……”
“灯草呢？”没有听见灯草念叨的声音，琉璃四下张望，在床角找到了呼呼大睡的小黑猫，“怎么睡这么沉？”
萩原研二神情有些颓废，“琉璃小姐，你和小灯草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琉璃挑眉：“这么久？”
昨天午后到警视厅做完笔录，他们去吃了怀石料理。饱餐一顿后，琉璃又买了一件藤紫色萱草纹和服，然后回到松田阵平的公寓直接睡下了。
琉璃抿唇沉思，对当前的境遇有了一些眉目，她向萩原研二投去歉意的目光，“让研二先生担忧了。”
这是她干涉生命支付的代价，也是灯草顾虑的风险之一。
这份风险她同样早有预见。
在幸运鸠签的加持下只是体表发烧，已经很优待了。
“真的没事吗？”萩原研二还是有些不放心，主仆双双一睡不醒，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嗯，过两天就没事了。”琉璃莞尔一笑，话锋接着一转，“有吃的吗？”
萩原研二扬起笑容，微垂的深蓝色眼睛满是柔和，“我做了咖喱。不辣。”
作者有话要说：不怪我更的慢，是研二抢我笔！他说要自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