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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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回到了警察公寓。

空置了一个礼拜的房间迎来了从未有过的满屋人气。

白炽灯光投射出三人一猫的身影，填满了不大的一居室。

茶几上摆放着打包回来的高级寿司，脸上贴着纱布的萩原研二热情张罗着，全然把自己当成了主人。

脸上同样贴有纱布的松田阵平叼着香烟，无声打望吃着津津有味的幼驯染和已经同他签订契约的迷之人士，冷峻的池面脸上挂着复杂的情绪。

短短数个小时，他的三观接连遭受冲击，此刻正是经历了数次撕裂又拼凑重组的漫长过程后的放空。

而让他无端遭受痛苦的始作俑者正厚颜无耻的吃吃喝喝，还是花他的钱，美名其曰是他应付的代价。

上当了。

这是他在签订契约后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他不仅搭进去了警察权限，还搭上了荷包，他甚至有种未来还会搭上公寓的错觉。

但是……

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重新活跃在眼前、听到熟悉的笑声重新回荡在耳边，哪怕是做梦，哪怕终会梦醒，他也甘愿了。

“小阵平，别发呆了，快来喝一杯。”萩原研二咧嘴灿笑，一边抽走那根没有点燃的香烟，一边假装严厉的数落道：“什么时候学会班长的坏习惯了？”

松田阵平嘁了一声，怼了过去：“你敢把这话说给班长听吗？”

萩原研二笑呵呵地反驳：“班长从来不会在娜塔莉面前叼牙签。”

松田阵平轻哼一声：“你又知道了？”

“你当我是谁？”萩原研二一脸得意的敲了敲眼角，明示他的洞察力不是摆设。

卷发警官低笑一声，拿起桌上盛满生啤的酒杯和发出邀请的幼驯染碰了碰杯，而后看向正在享用寿司的琉璃。

越看他越觉得琉璃像吃货，心下陡生疑惑：“你打算怎么做？”

“这要取决于松田先生你要怎么做？”琉璃唇角勾起一弯兴味，瞥见卷发警官皱起眉头，她不慌不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松田先生打算用什么方法给研二先生报仇？”

“……”

话音刚落，她无意外的收获了两双惊愕的铜铃。

向来明快的声线染上了微小的颤音，“……琉璃小姐怎么知道的？”

“我先向研二先生道歉。在将你拉出梦境的过程中，无意探知到了你的过往。”

琉璃说得很委婉，萩原研二还是听懂了。

以他那时的情况被触摸到灵魂深处也无可厚非，他没有责怪的资格。

“八幡宫占卜时，我在研二先生求问的卦象上窥到了松田先生人生的一角。”琉璃又说：“结合二位紧密的羁绊线，进行有效推断不是难事。”

萩原研二还想再问，却被怀抱酒瓶微醺的灯草抢先一步：“琉璃能窥探天命，哪怕你只占问了时间和原因，她也能解出更多的，嗝。”

时隔半月，它终于实现抱着酒瓶尽情豪饮的心愿了。

“灯草，你喝过头了。”琉璃沉声呵斥，对它醉醺醺的样子感到不悦。

越来越像斑那个醉鬼了。

琉璃在内心直摇头。

“我都好久没喝了嘛。”灯草贴着酒瓶，琥珀色的竖瞳闪动着软萌的水光，俨然一副撒娇的样子。

它酒量不低，但是容易陶醉，不知情的会误以为猫菜瘾大。

琉璃不为所动，也不再理睬它，而是看向各怀心思的两个青年，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不会等到出事的时候再来干预，那样太被动了。”

“如果我推断的无误，这件事定与研二先生有关。希望松田先生能提供更多的线索，争取今晚把事情了结。”

萩原研二觉得可行。

但松田阵平觉得不行。

据他掌握的情况，想要在今晚了结的难度很高，那个该死的嫌疑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踪影。

“小阵平……”看出幼驯染的犹豫，萩原研二故作委屈地再次使出感情牌。

“啊知道了。”松田阵平不情不愿地说出了他的调查。

当年那起爆炸案的嫌疑犯共有两人，其中一名在逃亡途中遭遇车祸当场死亡，另一名至今未被抓获归案。虽然警方已经排查到剩下那名嫌疑犯的个人信息，并在内部发布了通缉令，但始终没有结果。

三年前开始，每年的11月7日警视厅都会收到一封传真，传真内容只有一个占据整页纸的阿拉伯数字，三年前是3，两年前是2……

因为每次只有一个数字，警视厅的传真号码又是公开的，他们不可能花费时间和精力追查这种意味不明的传真，只能当作恶作剧处理。殊不知，这是嫌疑犯对警方持续三年的挑衅。

只有熟知内情、清楚炸弹装置的松田阵平知道那是定时炸弹的倒计时，由此推断那个逃脱的嫌疑犯一定会在今年的11月7日采取行动。

如果没有被当成恶作剧处理，或许能寻得蛛丝马迹，但那也是没有实施的犯罪。没有证据，构不成犯罪事实，无法起诉，充其量不过是预备犯的性质。

萩原研二：“所以那个炸弹犯明天就会实施和当年同等性质的犯罪？”

松田阵平：“我查过数年来发生过的所有炸弹的案件，没有一起和当年作案手段相同的案件，就连相似的模仿案都没有。”

琉璃：“现在不是战时，普通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炸弹，别说选择使用炸弹实施犯罪了，就算买齐材料，也没几人能组装成功，如果不懂其中的关窍或是计量错误，死的不是自己就是毫无威力。”

“没错。”松田阵平点头，他没想到琉璃这么懂，不由投去赞许的目光。

琉璃：“门槛高、技术过硬、心理变态、漠视生命，缺一不可。”

“憋了三年还真是难为他了。”萩原研二嗤笑一声，深蓝色的眼睛带出一丝狠厉。

灯草断言：“明天一定有大招，嗝。”

琉璃弯唇打趣：“说不定和当年的手法一模一样呢。”

萩原研二吐槽：“不会吧？重度强迫症患者吗？”

琉璃：“蛰伏三年当然要玩得极致，最好能引起轰动，才对得起筹备了三年的剧本。”

比如某个超会苟的缝合怪。上次苟了百年，搞出了震撼咒术界的实验，这一次又龟缩在哪张皮下暗戳戳谋划他的大计？

灯草摇头晃脑：“那个人一定会出现在现场附近，嗝。”

萩原研二略微迟疑了一下：“……因为遥控器范围？”

灯草睨了他一眼：“笨蛋研二，当然是要近距离欣赏杰作，嗝。”

松田阵平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当年他也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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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高空、爆炸……

琉璃一边吃着寿司，一边梳理卦象线索。

炸弹、挑衅、仇恨……

“嗯？”琉璃挑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只见她从袖袋里拿出八角菱花镜，在漆黑镜面写下几字梵文，银白色的光芒骤然一闪，显出一枚花押的标点——是今天傍晚新打出的花押。

琉璃手法娴熟的折出一枚纸人式神，趁松田阵平分心，快速扯下一根卷发缠绕在纸人式神身上，等松田阵平吃痛回过神时，她已经完成了纸偶的制作。

琉璃将纸偶覆盖在镜面上，持诀默念。

下一秒，一苗火星沿着卷发席卷整个纸偶，顷刻间化为灰烬。

“！！！”

她再度收获了两双错愕的铜铃。

琉璃眼角微扬，她心中已有答案。

和她所想一致，松田阵平的死与那个男人存在关联。

原来是这样的祭典。

迎着充满诧异的注目礼，琉璃接连折出数只纸鹤，然后用红色签字笔在纸鹤身上依次写下梵文。

“起。”

数只纸鹤如同活了一般，扇动双翅，腾空跃起，穿过玻璃窗四散飞去。

不等两双铜铃的主人问话，琉璃对上松田阵平，询问道：“如果我找到犯人，松田先生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

“等等。”中长发青年及时出声阻止，“小阵平，你是警察，没有证据是不能随便抓人的。”

“那你说怎么办？”

“不如直接打匿名报警电话吧。”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提供方案，这个流程他非常熟。

松田阵平脸上有了一瞬间的龟裂：“……我今晚不当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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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薄雾未散，早起出行的人们迎来新一天的繁忙。

“哟呼——”

萩原研二骑着飞行茄子穿梭在薄雾里，滑出漂亮的尾迹线。

驰骋在天空中，尽情享受风的阻力，肾上腺素直线攀升，带来酣畅淋漓的快感。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飚过车了，尤其像这样一路畅行无阻的狂飙，不用考虑超速行驶，也不用担心被交警开具罚单，只有随心所欲放肆飚驰。

纵使他骑的不是摩托车，而是飞行茄子，也不能影响他激动的心情。

因为被分配的任务点在杯户町，离警察公寓不远，为了充分释放对飙车的渴望，萩原研二特地在两地来回飚了好几圈，就像参加F1方程式比赛一样。

然而和他一组的黑猫灯草就没那么轻松了，甚至可以用非常糟糕来形容。

好不容易熬到平安落地，黑猫灯草脱力跌落，哇哇吐了一地，小鱼干残渣清晰可见。

它不是没有在空中飞驰过，即便速度再快，都是匀速前行，而不是这样一路狂驰。

萩原研二幸灾乐祸：“小灯草，你不行啊。”

“研二……你……”灯草正要埋怨，话到嘴边又止不住呕吐起来。

灯草一边干呕一边后悔，要不是琉璃说了他们一组便于联络，它说什么都不干。

眼见灯草吐得差不多了，萩原研二打趣着说：“小灯草，多适应几次你会迷上飙车的。”

“……才不稀罕。”灯草瘫在地上，有气无力嘟囔一句。

凌晨时分，琉璃分派出去的纸鹤找到了嫌疑犯居住的出租屋，并通过嫌疑犯周身外溢的浅薄咒力，反向追溯到了炸弹藏匿地点。

其出租屋里有大量的机械零件、废弃模型、设计手稿等各种筹划犯罪的证据。

萩原研二按住了蠢蠢欲动的松田阵平，坚持不让他违规行动。因为这样的手段不符合警察办案流程，再刺头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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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凌晨制定的作战计划，萩原研二和黑猫灯草一组，他们分配到的任务点是位于杯户町的杯户购物商场，其内部有一座都内规模最大的摩天轮。

因为不在营业时间，购物商场大门紧闭，内部的摩天轮更是空无一人，他们选择了更高效、更明目张胆的方式——从空中降落。因此诞生了之前的那一幕。

趁着黑猫灯草瘫在地上缓神的间隙，萩原研二开始逐一检查一切可能安放炸弹的部位。

如果是我的话……

萩原研二打开了摩天轮控制室，没有意外的找到了安置在里面的炸弹。

他快速扫了一眼，发现这个炸弹非常简单，拆除起来很容易，威力也不大，只能用来毁掉摩天轮的操控器。

他抬头看向悬挂斑斓色彩轿厢的摩天轮，眼神一凛，故意用轻快的语气对着黑猫喊道：“小灯草，该你上场了。”

灯草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很快明白了过来，它沉下脸，语气相当不悦：“这么多，你想让我检查到什么时候去？你也一起来。”

萩原研二哈哈大笑，给出中肯的建议：“那我从左边的12号开始，小灯草你从右边的13号开始。”

话音刚落，灯草轻盈一跃，几个纵身跳进13号轿厢，以行动同意了青年的提议。

“我可不能输了啊。”

萩原研二语气轻佻地自说自话，不慌不忙地走向红色的12号轿厢。

他今天的运势极佳，抢在灯草前面找到了藏匿在72号轿厢座位下方的炸弹。

“Lucky~”

与此同时，琉璃只身来到另一处任务点，位于米花町的米花中央医院。

这里昨晚才祓除过准一级咒灵，一夜过去，空气中仍残留着“六眼”的咒力、不同浓度的咒灵残秽、微弱的咒灵恶臭。

除却这些，其他区域都很干净，仿佛刚经过大清洗一样亮洁如新。

由此看来昨晚的祓除效果非常好，省去了她不少力气。

“现。”

点点星光浮现，指引炸弹藏匿方向。

琉璃循着点点星光轻松找到了安置在电机总控室里的炸弹。附着在炸弹表面的浓烈情绪与那个男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