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不要拖了，我现在就跑一趟监控室。”

沈珈羽是个执行力极强的人，一旦对一件事有了计划，事情就会一直压在心上，不立刻去执行就根本睡不了安稳觉。

蒋临渊和贺知遇都对她的性格很了解，并不觉得意外，贺知遇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拿起来披在身上，起身欲走。

蒋临渊定定地望着贺知遇，带着玩笑的口吻说：“走这么快干嘛？想跟我们划清界限啊？”

贺知遇的动作停了一会儿，偏头望向桌上反射着乳白色灯光的透明玻璃杯，说话时声音不很大，语气也淡淡的：“我的立场你们都知道，不用问。”

说完贺知遇便走了，带上门的时候动作很轻，蒋临渊若有所思地望着紧闭的门：“珈羽，我很清楚贺知遇的立场，但你知道吗？”

沈珈羽低头慢慢转着手中的玻璃杯，沉默了一会儿才作答：“我知道。”

贺知遇不会选择自己的立场，他只会沉默而坚定地站在沈珈羽的立场上，他的存在感并没有强到时时刻刻都让人感觉得到，但每当沈珈羽觉得摇摇欲坠时，他的手永远会及时搭在她的肩膀上。

贺知遇偶尔会让沈珈羽感到安心，更多时候却让她觉得内疚，内疚贺知遇为她放弃了无数大好机遇，也内疚自己没有接受幸福的能力。

蒋临渊叹了口气，这两位当事人一个比一个清醒，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他只是一个近距离的观察者，说得再多就越界了。

“来谈谈正事吧，没有法院或者警局的文书，监控室是不会让你轻易拷走监控资料的。前几年医院发生过买通监控室的工作人员以取得监控资料的先例，之后就管理得越发严格，需要三级密码才可以把录像拷出来。”

“我知道三级密码的事，但我并不打算攻破系统。”沈珈羽脸上浮现出一个冷静又信心十足的笑，“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漏洞。”

“啧，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蒋临渊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起来了，“那个许继勉的失踪大概跟宋致淳脱不开关系，我就顺着这条线查一查吧。”

沈珈羽和蒋临渊并肩走出普鲁士蓝，被一阵刺骨的寒风刮得打了个激灵，同时背过身来将衣领子竖了起来，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相视一笑。

【当日晚十点，中心医院监控室】

深夜的风刮得更猛，随着呼啸的风声，监控室里的玻璃窗嗡嗡震动着，甚至会让人担心是不是发生了地震。

孙振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棉大衣，把脸埋进大搪瓷杯里咕嘟了一口热水，抬起头时下巴乱糟糟的胡茬上也沾了水滴。

孙振的面前是三面被一块块屏幕填满的墙壁，晚上十点的医院大多数地方都空旷静谧，成百上千台无死角的超清摄像机分秒不歇地监视着这里，让所有喜怒哀惧都无处遁形。

“咦？”本来已经打算将椅子放平偷偷眯一会儿的孙振眉头一皱，盯着面前左下角一方小小的画面，那里是通往监控室的走廊，一个臃肿的人影正在快速通过屏幕。

监控录像的画面有几秒钟的延迟，画面上的人影才走到三分之二的地方，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就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孙振本想窝在监控室里装死，但外面的敲门声却越来越响，最后几下尤其重，大概是用脚踢的。

“唉，真是倒霉……”

孙振无奈地从破破烂烂的扶手椅上站起来，本来只想将门打开一条小缝将人打发出去，却没料到门刚一打开，外面那人便直接撞了进来，吓得孙振往后退了好几步，心里忐忑地想找点儿什么家伙事握在手里。

但是在看清来人后，孙振的心情倒是放松了下来，深夜造访的是一个裹着大棉袄的中年女人，从露在外面的脖子和手来看，臃肿的衣服下是一副干瘦得无法对他造成威胁的身体。

孙振个子高、嗓门高，想一开口就把访客吓走：“喂，大晚上的，你来干什么！信不信我打电话叫保卫科把你带走！”

谁知那女人竟一点不怵他，一边咳嗽着、一边用尖细的声音回呛道：“你打啊，我还想报警呢！我传家的大金镯子就是被你们医院偷走的，一群黑心黑肺的东西，就会东推西推的！不找到我的金镯子，我做鬼都缠着你们！”

孙振打量了一下女人身上的旧棉袄和盗版运动鞋，用一种完全不相信的语气回道：“你开什么玩笑，这么大一个医院，谁贪你那点儿东西……”

那女人像是听不懂话似的，情绪相当激动，嘴里一直重复着：“我的大金镯子就是来看病的时候搞丢的！就是这里！我要查监控！”

孙振还是想尽快将女人打发了好去睡觉：“你在这儿嚷嚷有什么用，东西丢了，你去报警啊！”

那女人沉默了一瞬，然后竟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咳嗽，越哭越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了似的，脸上的口罩被气流喷得一开一合。

“报警了哪有人管啊……咳咳……谁管我一个没钱没势的……”

女人越说越委屈，到后面直接不管不顾地坐在了地上，咚咚地锤着地板仰着脖子哇哇哭，那女人哭得孙振没了脾气，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将女人拽到转椅上坐着。

“别哭了，我也知道警察就会和稀泥，前几年我家进贼了，偷走了几万块钱，报警之后直到现在连一点儿回音都没，唉，你歇歇，喝点儿水吧。”

女人接过孙振递来的热水，却并未摘下口罩喝水，只是将纸杯捧在手心里暖手，一边打着哭嗝哆哆嗦嗦地说：“半个月前我的东西就丢了，医生和警察互相踢皮球，谁都不帮我……镯子是我婆婆给的，我家那口子是个暴脾气，差点儿就动手了。”

孙振是打心眼儿里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东西是怎么丢的？”

“就是半个月前来……来门诊挂号看病，统共就那几分钟，就给人把东西从包里偷走了。”女人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大哥我跟你说，我知道那镯子贵重，平时我都不戴的。当时有个小大夫从我身边过，动了我一下，我觉得就是他手脚不干净！大哥你让我看看监控，看看是不是那家伙偷了我的东西，我求求你了！”

孙振已经有点儿心软，语气里有几分犹豫： “唉，妹子，也不是我不想帮你，我头上也是有领导的，万一发现我随便给人查监控，我这活儿也别想干了。”

“哪个领导不让你查？就是那个姓沈的医生让我来这里的！”女人边说边举起了手机，手机很旧了，屏幕碎得一塌糊涂，“你看，我还有通话记录呢！”

孙振在心里嘀咕，原来这女人是被医生打发来的，怪不得能找到这里，那帮穿白衣服的家伙也是真会推诿啊。

孙振烦躁地挠了挠头： “哪个沈医生？你回拨过去试试。”

女人便照他说的回拨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电话那头的人先声夺人：“甲乳外，什么事？”

孙振咽了口唾沫，电话那头的人穿着白衣服坐着干净整洁的办公室，一个二个都是大博士，虽然素未谋面，但这些形象就压得他声音低了不少：“喂，大夫，这里是监控室。”

那边很快哦了一声，不耐烦地再次问了一遍：“所以有什么事？”

“您是不是让一个……呃，一个病人过来查监控啊，她说她半个月前丢了个大金镯子。”

“是有这么件事，成天来我们办公室又哭又闹的，说我们偷了她的镯子，就是无理取闹罢了。你方便的话就给她查查吧，尽快把事情了了。”

孙振一边点头一边说：“哎哎，好的大夫，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孙振又变成了另一幅面孔，好像腰杆子一下子就挺起来了：“行吧妹子，既然医生也这么说了，那我就给你查一查，你说得具体点儿，哪一天、几点钟、在哪里。”

女人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小纸条，上面用幼稚的字体写了大概的时间地点，孙振用力揉了揉眼睛，开始从电脑里倒腾监控。

大约一小时后，中年女人从监控室走了出来，一直走到医院外的公交站台下才掏出手机再次拨通了沈珈羽的电话。

“沈医生，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

“好，你的身份信息没有暴露吧？”

“没有，你放心吧，倒是你……”

沈珈羽打断她：“我无所谓。”

沈珈羽的确无所谓，敢站在自己主任的对立面的人不多，等到收集完证据对峙的那一刻，她一定会暴露出来。

“你把东西发给我之后就删了吧，这次找你帮忙也是迫不得已，你好不容易过上正常的生活，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电话挂断之后，孙霓按下了发送键，嘴里轻声地说：“没关系的，如果没有你，我怎么会过上现在的生活呢？”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会迎来一个难得的双休，我尽量多写一点，立个flag：我要连更3天！

我写文还是比较重剧情线的，比如这一章，主要人物间的关系也会慢慢展开。

最近北方特别冷，加上各种病原体重叠感染，病房都快忙疯了=口=，大家要注意做好防护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