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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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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震是谁?”

巫凡极力翻着他的笔记本,发现了一丝不妥:“他好像是辛辰曾经的邻居,家里开了一家羊肉馆。”

柳青炎站在昏暗潮湿的角落,一边是巫凡几个人激动的讨论,一边是打给江绮的电话始终接不通。

柳青炎将指尖中早已经被窗外渗进来的水珠打湿的烟卷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冀华山早已藏进自然的臂弯里。

傍晚时分送来的火锅外卖很快就被分食干净,柳青炎此刻担心的不仅是那个在ICU里昏迷不醒的女人,更担心的是昨夜离家后就再也没回来的骆延。

今日清早,被抓住尾巴的葛畅凉不得不向柳青炎和巫凡一行人坦白了一切。

匿于密麻的草丛之中,残陋的木屋里坐满了人,慢悠悠从卧室走出来的葛畅凉手里多了几页看似已经被蚊虫撕咬得七零八落的纸张。

根据残存的格式巫凡断言,这是一叠合同。

一个依旧可以辨别的“姚”将整件事和盘托出,无需多言。

柳青炎拒绝了葛畅凉递来的一根名叫“阿谀奉承”的烟,反倒是为自己点燃。

葛畅凉当着所有人的面吸尽了这支烟后,才晃悠悠地开口:“姚榭当年建球场的时候,那里还是一片青草地,后来被采石队连年的糟践,也就被姚榭看到了商机。”

“曾经有几家子人为了躲避姚榭的穷追不舍搬了过去,谁知道还是被那个狗日的抓了现行……”

如果这话葛畅凉从那晚一开始就讲出来,那么现在这个“狗日的”头衔花落谁家就不会如此悬而未决。

话音未落,始终陷入在混沌中的那扇木门被巨力踹开,以至于扬起挥散不去的尘埃。随着尘埃出现的,是那晚和葛畅凉蹲在田垄里一并吸烟袋的老伴。操着一口没人听得懂的方言的她手里拿着大概是赶羊用的工具,叽里咕噜讲出一大堆的话,全然不顾家里有没有人,好像这副模样已经深深和她脚底下由颗粒物组成的大地似的化作一体。

把话匆忙说完的她上去就想抄起家伙打偷懒的老头,没想到却被一直听着的葛畅凉制服,暴起的他满眼愤怒与仇恨,已与野兽无异。

巫凡放下了笔记本看着,柳青炎叼着烟看着,蹲在一旁的爻紫舟相稔润以及一众从冀华市公安局抽调过来协助帮忙的民警们都看着,他们都看着这两个黄土没过脖子的可怜人各执己见,用没人听清的话争吵着。

柳青炎看不下去了,顺着角落出了门。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

一个路过的半大放牛娃一边唱着从隔壁邻居家那个会发光会出声的长方形里学到的歌曲,一边拿起小鞭子对准比他大不知道多少倍的牛的屁股上抽了过去。

小娃娃不仅没有得到老黄牛应有的尊重,也没注意到背后几米处站着一个抽烟的女人。

柳青炎看见那头黄牛临走前扭过脖子,瞅了一眼自己。

另一头。

中午时分是火锅店这样的铺子最火热的时候,因为不仅有老话说早晚会凉,而且正值凛冬亲临,食客纷至沓来,老板娘笑眯了眼。

角落里的骆延仅是要了一杯茶就坐了去,却发现这里有大问题。

骆延将手机里的备忘录拿出来,决定记录下眼前的一切。

首先是装潢。这家据说是二十年的老店的装潢不能说是没有,只能说是形同虚设;空调上摆了一盆近乎死掉的白花,墙上却悬着四大天王的画像,其中持国的琵琶还被某个大艺术家巧妙地用彩笔割开成了两半,并好心地为其余三个好哥们画了一个超现实主义的妆容。

其次是食物。现在冀华市仍泡在老天爷的悲悯里,潮湿的一切打湿了除路灯下的红旗外一切物体,包括眼前这些佩戴安全帽的中年男人们。虽说一个二个都在埋头各自啃食各自的食物,但桌上剩下的残羹冷炙却出现了大问题。那些内衬白背心或是灰背心的看上去似乎更老,桌上剩的东西骨头占大多数,而那些少数身上既没有灰尘也没有头盔的,桌上则是除了飞溅出来的油脂和吃剩的卫生纸外什么都没有。

最后是——

一声巨响将所有人拉回了现实。沉浸在福尔摩斯剧场的骆延如梦初醒,近乎反射般回过头,顺着肩头处的那枚玻璃看见,陷入沉默和冰冷的冀华山的某处发生了规模不大不小的爆破。

再一回头,眼前的所有人纷纷起身,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做一样,拍下兜里的钱就打算走。前台那还在刷视频开公放笑的声音比手机里的还难听的老板娘见状不知所措,她脑子里大概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这帮孙子打算扔掉桌上还没吃完的一大堆食物决定跑路。

即便每个人都把钱搁在了各自的位置上,老板娘觉得这仍然不是个事。

吵闹声和国粹短时间内就夺走了所有人的理智,暴虎冯河似的争斗迅速让所有人忘记了因为打斗而被踩在脚下的人民币们。红的蓝的绿的全都掉在各自的脚边,瞎子们和聋哑人们各自为战,画出了冀华市最美丽的彩虹。

骆延为自己倒了最后一杯茶,温热的液体滑进肚子里后,踢开了因为械斗而掉落并挡了路的安全帽们,走进了雨花的世界。

——

“为什么?!”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病人现在身体状况非常不容乐观,怎么能让你们进出?赶紧走!”

这已经是医生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讲出这句话了。

大家都觉得这个老头子非常不讲人情,于是纷纷坐在医院外头。在等待的途中终于等到了最该第一个来的人。

爻紫舟手执报告喘着气跑来,紧随其后的是相稔润。

“怎么样?”

“确定了,火药的来源就是姚榭手底下一个小商人的货,经过与残存在丹柏的那个五金店里的火药对比,认证一致。”

“太好了,终于抓到姚榭的把柄了。”

“因为冀华市和冀华山附近干这行生意的小贩或是大商铺实在太多,所以多花了些时间。”

“……”

紧锁双眉的柳青炎全程听着那些小警察和爻紫舟他们叽叽喳喳,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光是这些还不够,为什么要仅仅满足于抓住姚榭的某一个尾巴呢,为何不能把他从这片土地上连根拔起以绝后患?

越想越多的柳青炎猛地摇摇头,抬手打断了巫凡的话。

“请你们头头帮我们去查查这个伤者的身份,拜托了。”

得令后的众人纷纷离开,冷成冰窟的医院走廊里再次剩下四个人。

巫凡有些理解了柳青炎这么做的道理,却又不知其所以然。

直到冰凉的眼神送来,巫凡的心底划过一些不好的记忆。

“来,坐,咱来好好复盘一把。”

将手头的证据全部摊开在面前后,四个人像是钓鱼人一样,手里握着不复存在的鱼竿。

“这个姚榭究竟是什么人先按下不表,我们着重于辛辰而言,他们一家根据这几天的走访可以断定,幕后推波助澜的必然是这个姚榭。”

“但是可惜的是那本日记被人带走了。”巫凡愤恨地往地上捶了一拳。

“这都不是关键,凶手和被害人这一层关系很明显有人一直想误导我们。一开始认为的是姚榭派人杀人,来到这发现葛畅凉又和晁贤有什么合同一样的交易——”

“你是想说,姚榭和晁贤之间存在着什么?”

“如果不是什么巨大的利润,晁贤的那个好兄弟真的会如愿前去完成一个奇怪的任务吗?”

柳青炎将一份档案摆在面前。

“晁盖,就因为杀人之后自毁面容,直到现在才从冀华市公安局的档案库里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一个自幼熟习武打和各种防身术的年轻男人,毕业后了在学校里教过一段时间的书,曾经因为生病这事搞医闹被叫去喝了茶,如此般一个人怎么会轻易得上一个不可言说的疾病呢?”

“真是取了个如此讽刺的名字。”

“另一部分则是那些小兄弟这几天采集来的口供。自幼生在这长在这的辛辰早年间脾气不好,跟人打架没了一只耳朵,后来又因为和老板产生经济纠纷又没了舌头。再加之那个葛畅凉被财宝金钱迷了眼,据说还整日带着那些糊弄人的合同过来这般好那般好,无非是想让每个人都同意过渡签合同,然后逼死所有人。”

“姚榭的胃口不小,手段也不高明。你们看,”爻紫舟和相稔润各自拿着一份报告递给柳青炎,“虽然是个从首都来的一家采石老板,但却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资本家,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们还挖到了一条好几年前关于他的一起官司,虽然事后的结论是姚榭赢了,但我们却在档案里找到一个有趣的名字。”

“晁贤与他共事多年,臭味相投的两个人当年一拍即合,这是当时一家著名媒体的报道,还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标题上赫然写着“冀华市如今最大采石商人!他究竟是何许人也?”。这家著名媒体非常细心地罗列了当年的官司的前因后果,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却在文末留下了几段非常有意思的路人采访,正是这些寥寥数语让姚榭这个人雄踞一方。

用红字标明的是记者,用白字标明的是路人。一共就四行字,至于这中间究竟路过了多少心理流失和暗河涌动,没人知晓。

“您好,我们是记者队的,请问您如何看待姚榭官司一事?”

“一个为了拿到晋华山所有的开采证明,一个为了在附近给儿子办上户口方便以后进入大城市读书,姚榭为了躲避非法开采因而让晁贤作伪证逃过一劫,他们两个蛇鼠一窝。”

“请问您叫什么?”

“我姓辛。”

——

打给江绮的电话依旧接不通。

送走了巫凡一行人,矛头却直指一个叫张震的人。

医院里的那个女人是张震的妻子柳青炎对此的确没什么奇怪的,可现如今辛辰一家不知去向,张震一家子想必凶多吉少。

柳青炎瞅了眼桌上残存的羊肉气息,转身前往残陋的厨房,摸出了一把面条。

骆延推门进来的时候,柳青炎正忙着抓从灶台某处蹿出来的老鼠。

满眼七零八落,皆是仓皇无处。

“左边,诶诶在你脚底下。”

柳青炎手里的老鼠似乎直勾勾盯着无辜的骆延。

声音和它的主人一样,出现得是如此突然。

“煮面条呢。”

“一身酒味,快去洗洗。”

“你去做什么了?”

“嗯,厨艺见长,蛋煎得恰到好处。”

柳青炎的两份面自己却是一口不吃,明明打开灶阀的那一刻都快饿得昏厥。

“你吉他呢?”

“下回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把饺子啊面条啊这样的食物煮得刚刚好,我老是把握不好尺度,不是糊了就是生了。没意思。”

柳青炎嗤笑一声,拨开被屋外大雨浇湿的窗户,透过刺骨的寒风柳青炎拿出一根手指。

迅速起身的骆延大概是在瞬间就出现在柳青炎面前,制止了她抽出烟卷的行为。

“你去做什么了?”

柳青炎甩开骆延的手,点燃了烟卷,一口唾沫淬出屋外,丝丝雨花和烟灰溅了骆延一脸。

是柳青炎故意往骆延脸上呼的。

“你去做什么了?”

“吵架,破案。”

有时柳青炎不得不承认,呆在这样的环境下非常适合吵架。

“你帮这些疯子破案又为了什么?”

“我是正义使者,看不出来吗?”

“不,你变了。”

“变个屁!!”

陡然拔高音调的柳青炎将燃烧正旺的星火摔至脚边,暴增的怒火与酒精上头的副作用使其迅速忘却了身上因为旧伤前几秒还在隐隐作痛的伤疤,仍然强有劲的手腕扼住了骆延的颈部,一路钳制至略微硌人的床上。

柳青炎踹开床上一切干扰她做大事的东西,包括一无是处的内裤和几本来历不明的书。

骆延斜过头,怜悯似又温柔般看了那些东西一眼。

喘不过气的骆延仍未发觉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见黑暗之中的柳青炎摸出冰凉的手铐将骆延的双手锁在了头上。

她闭上眼。她误触泪。

“敢不敢把我放了。”

“我是正义使者。”

……

一个接着一个梦将凌晨的柳青炎唤醒。

她依稀记得自己根本上的是一个假锁,骆延只消挪动几下手腕便能把自己再次反压在脚下,可她并没有那么做。

若干个梦是意味不明的,唯一能记起的主旨大概就是自己在和爱人开心地喝酒放肆地做|爱,最后大家都忘记了珍贵的今晚。

与其说柳青炎失眠,不如说是重新穿上衣服的骆延临走前忘关了窗。

她隐约听到雷声隐隐,她感到危险大概亲临。

披上大衣叼着烟卷的女人重新淋着雨走在庸俗和厌倦交织的路口。她顺着歌声,几乎是反射般走向那个传来歌声的酒馆。

是再熟悉不过的歌词与旋律。

曾几何时柳青炎天真地以为这首秦皇岛骆延她只会当着自己的面唱给自己听,还得是躲在如此般暴雨倾盆的小屋房檐之下。

站在人山人海的酒馆窗外,透过浓到化不开的雾,眼睛穿过年年梭影于此地的鬼神,她看见她的神明正在拯救世人,唯独忘了她这个落魄的孤魂野鬼。

错过了童年,错过了青年,又错过了机缘,冬天来得太满,可只有春天才配拥有浪漫。

那再加上我的晚年如何?柳青炎自嘲地想,匆促离开。

步行在嘹亮宽阔又处处布满刺王杀驾的雨巷岔路,柳青炎戴上两只耳机,为自己点了一首歌。

踏着泥泞,一个影子在喊叫的雨声和远方密林中爆破的阴谋里快乐地行走,直至没有尽头的远方。

那就和窗外的郊野一样,落寞得令人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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