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迟半拖着他,两人在医院里见到了柳家父母。
柳依依住的是单人病房,周围都十分安静,一时间只听得见仪器轻微的响动,只有这声音,在向周围证明着她存活的事实。
柳迟忍不住停下脚步,他在这种安静之中感到一丝窒息,但谢同尘却已经十分熟稔地迈步进去。
除了要去睡美人协会处理事情,或者要开庭开会时,他一直在这里常住,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轻微的窒息感。
“伯父,伯母。”
柳母回过神来,将握着柳依依的手塞回被子里,“同尘,你来了。最近还好吗?”
“嗯。”谢同尘自然地走过去,先是调整了一下针头流速,细细地看过了一遍今天数据,“没什么大事,医生说夏秋日她精神都会比冬天好点。”
他说这话时目光还凝神地看着仪器屏幕,忽然感觉手重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谢同尘还以为这是柳依依的动作——他经常有这种幻觉。
然而这种幻觉很快就消失了,柳母握着他的手,她没说话,只是这样握住他的手。
他不知道自己在外人面前看起来有多冷漠,即使是柳家人也常常觉得他像是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灰色的薄膜,难以触摸。
谢同尘低头,“别担心。”
定的餐厅离医院不远,大家都知道他今晚肯定还是要在医院守着,吃过饭后便一起回了医院。
夜色渐浓,谢同尘劝回了几人,自己坐到床边。
夏季温热的余晖慢慢落下了,只剩下窗外的树,隐隐绰绰地摇晃着。
他握着柳依依的手,凝神望向窗外,那外面的玉兰树上挂着黄白色的花苞,还未盛开。
空气中有一丝静谧的甜香。
谢同尘有时会做梦。
入梦者往往是不会做梦的,他们梦境之中的恐慌和惊惧都转换成了怪谈,但在脱离了梦境怪谈后,他终于开始做梦。
那是一个二层的小洋房,远离喧嚣,花草从生。
那是在那个战火不歇的世界中的世外桃源,仿若一个隐秘的梦境之中的渴望,像是禁锢飞鸟的金笼。
一切都是人造的、安全的、温柔而脆弱的。
那是他设想中的世界,是他和柳依依的梦境的归宿,是他能想象到的最好结局。
有时鸟儿也会振翅,意欲挣脱,但没关系......没关系,“主人”总会收拢她,一些小而无伤大雅的惩罚总能让她驯服。而且她那么善良,也总会体谅谢同尘的为难,当她知晓世界的残酷后,便更加依赖这个安全的囚笼。
每当这个时候,谢同尘就会很满意。
他餍足地为她服务,侍候这只小鸟儿。
“谢同尘。”
然后是鲜血,硝烟,黑暗。
这里是可是“梦境怪谈”啊,是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是最无法摆脱的噩梦。
它先用一段美好的虚无诱惑了他,再用血腥侵染他。
血腥味。
谢同尘从没有说过,其实血腥味是他非常熟悉的气味,在每一个波澜不惊的梦中,它都与所有人相伴。
糜烂的、惊惧的、残忍的、破碎的死亡。
谢同尘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埋在被子里,他胸口上贴着一只柔软的手,意识沉入梦中。
“谢同尘。”
谢同尘陡然闻到一阵清幽的香气,这香味驱散了梦境中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留下温柔的风。
“谢同尘,花开了,你有闻到香味吗?”
......花?
花......窗外的玉兰花,那味道比柳依依病房里的花香更好闻,自由的夏天的味道不是任何人工花束营造的味道能比的......他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希望依依能闻到这个味道......
......说起来,在现实中,柳依依身边总是有这样的花香。
这花香逐渐替代了他身上的血腥,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最熟悉的味道。
“谢同尘,你在做什么梦?”
谢同尘在这句话中陡然惊醒,就像是一瞬间度过了所有他记忆里的凶恶梦境一样。
柳依依的手搭了一下他的脸颊,太久没有活动了,她有些无力,但还是笑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梦?是很可怕的梦吗?”
谢同尘一怔。
窗户被夜风吹开,夏夜幽远静谧的香气取代了残酷的一切。
他在做什么梦?
“我......”
他想解释,想告诉她自己正在融入现实,想问她喜欢玉兰的味道吗,想问她怎么看待自己,她会失望吗?
他想说的太多了。
然而柳依依只是说:“你为什么不抱抱我?”
话音刚落,谢同尘便紧紧地拥抱住她,像是抱着一尊破碎过的瓷器,紧紧地握住手,不想让她的任何一片碎屑从指尖溜走。
轻柔的风略过,带来他的气息。
“不是很可怕的梦,你把我叫醒了。”谢同尘说。
一颗晶莹的泪水越过风,滴落在柳依依的手背上,是温温热的,不甚苦涩,更像是花芯垂落的甘甜泪水。
不是很可怕的梦。
因为你把我叫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很可怕的梦,你把我叫醒了”,这句话就是对整本的总结呢~
梦境和现实各有残酷,但我们彼此平衡,互相保驾护航,叫醒彼此最残酷的梦!
总之,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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