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谢同尘立刻就站起来了，他张望片刻：“白黎和白夜呢？你身边怎么没有人跟着？”

听他这么一说，柳依依才意识到，这好像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看见白苏独自一人出现在人前。

这看起来似乎再正常不过，毕竟白苏看起来身体虚弱，坐着轮椅，虽然不清楚她的腿部是有什么问题，但显然是不良于行，这种人身边当然是需要看护的。

但柳依依却意外地从谢同尘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警惕。

白苏笑了笑：“别这么担心。白夜让我好好休息一下，但是......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谢同尘的警惕依然没有消失，反而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两人之间，挡住了柳依依。

“我现在联系白夜来。”他说。

白苏耸耸肩。

白夜似乎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情，焦头烂额、脚步匆匆地赶来。

“你说的熟悉的味道，是指它吗？”柳依依指着停在自己肩膀上的鸟儿。

灰鸟豆大的眼睛眨巴着，很可爱地歪歪脑袋。

“不是它。”白苏意有所指，“我在找的，是和我一样的同类。”

“同类......”

脸颊忽然又痒痛起来，柳依依伸手，触碰到皮肤上粗糙的感觉，像是细微的鳞片脱落的感觉。

她不知道这一幕在谢同尘以及白夜眼里是多么刺目，有一种古怪的非人感，更刺目的是，她和白苏的“同类”感。一个是脸颊上妖冶的鳞片，一个是纤细反光的兽类的竖瞳，不似人类，反而更像是被附身了的妖异。

“啊，”柳依依笑着对白苏说，“那我想你感觉错了，我只是暂时被污染了而已！”

白苏怔愣片刻，也轻笑了一声，“......“暂时”，“污染”。那也可以，只要你“相信”就可以了，毕竟相信的力量比我们想的都要大得多。”

“言归正传吧，我过来是想看看你们这次拿到的牌。”

柳依依点点头，将手边的那张牌翻开。

背面是一如既往，和从前没有什么不一样的颜色图案，正面却和柳依依之前得到的牌都不一样。

出梦只需要五张牌......而柳依依现在经过了三个梦，就已经得到了三张了，不得不说，她真的非常幸运。

红底黑边的牌面上，由金色勾勒出了三种图案，一本厚厚的看不清名字的书籍、长而锋利得反光的长柄宝剑，以及背后交叉着的结满了稻种的麦穗。

三种图案交相辉映，将牌面填满，和之前拿到的死神、愚人不一样，这张牌的的背底没有任何东西，反而衬得正面的三种图案十分夺目，明亮而光辉。

但在图案下面，却还有一行扭曲的红色小字，给整个画面增添诡异色彩。

【CROSIER】

【即使最卑微的人也能得到它，并且你知道，他们往往以此作恶。】

“权杖......”柳依依念着上面的文字，手指摩挲着牌面。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咦，奇怪，怎么是crosier？不是the leangle，也不是mace？”

梦境中的牌组都是由现实世界中的塔罗牌的元素构成，即使它们的意思和画面已经和塔罗牌完全不一样了，但形制和名字还是依照了塔罗的基本构成，就像是之前的【死神】和【愚人】一样。

而塔罗中的权杖的英文，应当是【the leangle】才对啊。

谢同尘闻言拿过牌端详片刻。

“因为这不是天地自然的“权杖”the leangle，也不是王权冠冕的“权利”mace。它是宗教的、使命的“权杖”和“权力”。即使最卑微的人也有可能得到它，有人珍惜它，有人践踏它，有人以它为乐，有人恼羞成怒。”

“......”谢同尘声音很轻地说：“它是父母的权力。”

柳依依沉默片刻。

她想到了梦境中，沉默的妹妹，诡异的哥哥，不知所踪的母亲，以及......那个食人的，变成温迪戈的父亲。

有人珍惜它，有人践踏它。

【并且你知道，他们往往以此做恶。】

柳依依将牌交由白苏看过，她看完之后也没什么表示，只告诉两人，两个月后就可以来取那张无主的道具牌了，她已经和牌主商议好价格了。

“多谢你费心。”谢同尘道。

柳依依也跟着道谢。

白苏摇摇头，说没什么。

柳依依看着她的脸片刻，忽然像是被触发了什么隐藏的记忆一般，骤然想起来梦境之中的梦境，在那个鱼妖的幻境中，自己曾经见到的那张牌。

那张牌面上画着人身羊角的恶魔，被莫比乌斯环缠绕着，画面中是拉长的血迹与乌云的牌。

她本以为自己会在这个梦境中得到这副牌，但她得到的是权杖牌，那么那副牌又是什么牌呢？难不成只是她的臆想不成？

柳依依直觉，白苏会有答案。

她迟疑片刻，还是说出了口，“白小姐......”

“别这么见外，叫我白苏就好。”

“好的...白苏，是这样的，我在梦境中......看到了一张牌，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吗？”柳依依将当时梦境里发生的事情，以及那张牌的模样告诉了她。

白苏听完，明显变得兴奋起来，握拳在唇边思考着。“它一定有意义，它一定有意义......你果然和我一样......”

柳依依听得云里雾里，却见她越发兴奋，甚至作势要站起来——幸好被白夜一手摁住了。

“不行。”白夜说：“你今天已经“看”了很多次了吧？该休息了。”

白夜转头对两人说：“你们也先回去休息吧，晚点有什么情报，会发消息给你的。”他看起来十分头疼：“我把她送回房间，之后也要去处理事情，就不送了。”

他们和谢同尘的关系应该确实很熟悉，等到白夜说完，他就直接推着白苏走了。

白苏安静了些，对着柳依依笑了笑，伸出手来，“再见。”

她的那双手十分纤细，甚至有些皮包骨头了，过于苍白的皮肤下暴露出紫青的血管。不知为何，这一幕让柳依依看得很不舒服，仿佛那是什么东西，正蛰伏在人类的皮肤之下。

她注视着她，就在这个时候，借着门外的灯光，柳依依忽然看见，那轮椅下，被盖着暖被的地方，本该属于白苏双腿的位置......鼓起奇怪的弧度。

那弧度绝对不属于人类的双腿，并且正在暴躁地细微地起伏着。

......柳依依忽然感觉有点悚然，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或者，白苏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就这么悚然地坐了片刻，脑子里仿佛自虐一般不受控制地回想着刚才的画面。

“谢同尘，白苏到底......”

谢同尘站起身，弯下腰径直将她给抱起来，“你要问这个，我也解释不清楚，我觉得可能除了她自己，就连白黎和白夜都没弄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为什么刚才她出现时，你...你的语气很谨慎......”

这次谢同尘回答的比较慢，“......因为她...因为这种生物根本就不应该在上午出现，上午是它休眠的时候。并且她一个人出现的时候，是不受控制的。比较危险。”

柳依依再一次像是被冷水从头浇到尾，就仿佛刚刚从怪物的口中滚了一遍似的，因为要知道，就算是梦境中的一些不属于主要鬼怪的npc，也没办法得到谢同尘这样的谨慎。

就像是糖果屋梦境中，谢同尘就不会这样评价鱼妖和继母，但他会这样谨慎地对待海人马和温迪戈。

因为前者是有迹可循的，而后者......完全没有理智，只会贪婪地将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屠戮殆尽。

柳依依抱着谢同尘的脖颈，默默地后怕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等谢同尘都要走出大门口了，她才后知后觉：“咦，为什么要抱着我？放我下来自己走就行了啊？”

谢同尘无所谓：“那你自己走也可以。”

柳依依半信半疑，被放下来一点，然而她的脚刚刚着地，正打算往前迈出一步，就立刻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径直滑倒下去——她的脚软得就像面条，像被捕捞上岸的鱼，根本不能支撑走路。

幸而谢同尘还一直搂着她的腰，柳依依刚滑下去，膝盖还没接触地面，就被他给捞了上来。

柳依依茫然，又惊慌失措地和他贴近，心跳声震耳欲聋。

“这下真成小美人鱼了。我的小美人鱼。”谢同尘声音很低很低地说。

“啊？”柳依依慌张地看着他。

“没什么。”谢同尘一把将她给抱起来，“走吧，回家了。”

在回家的高速公路上时，柳依依被梦境中截然不同的、上午温暖的阳光照得昏昏欲睡，灰鸟窝在她的手心里，而谢同尘在开车。

不知道车辆行驶了多久，柳依依的手机忽然叮咚一声，收到了一个短信。

那是一个未标注发送号码的短信，上面只有五个最简单不过的字。

【活死人诅咒】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战士，堂堂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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