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钱是不可能给钱的。

五爷牵住展爷的手，就要绕过光头胖子，往西夏护国寺继续走。

光头胖子连忙呼喝同伙，五步并三步，赶紧追上。四个光头再次将白玉堂和展昭围住。白玉堂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冷冷地盯着光头胖子。

光头胖子被白玉堂的目光吓了一跳。他连忙放下手段，放软了语调，十分和气地说道：“你们莫要着急走，听我把话说完。我这边着实缺人，你们想要‘挪活’，就跟哥哥我走这一遭。若是在王宫里遇上贵人，指不定就是泼天的富贵。”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展昭回话道：“我看兴庆城内，闲汉不少，兄台怎么就缺人了？”

光头胖子没有隐瞒，大大咧咧地解释道：“王宫里住的都是贵人，哪里能将那等粗鄙不堪之人往她们面前领？”光头胖子目光在白玉堂、展昭脸上扫了个来回，“你二位端得好样貌。我阿布哥也算是有见识的，像你们这般好样貌的男儿却是头次见。真是叫人稀罕得紧！我告诉你们，生得你们这样好样貌，便是一种资本，比旁人多了许多便利。两位兄弟千万不能浪费了这样天赋。”

南侠差点笑出声。他展昭活到这个岁数，还是头一次被人“教育”靠这一张脸讨便宜。

白玉堂收了纸扇，问自称阿布哥的光头胖子，究竟是要招他们去做什么工。

阿布哥一听这话，就知道“招工”有望成功。阿布哥连忙摆上和蔼可亲的笑容，循循善诱。他回头，伸手往光芒刺眼的佛像一指：“这不是欢喜天尊的佛像已经请入护国寺么？朝廷正在筹措庆典，但是宫里的侍人凑不上数。”

白玉堂打断阿布哥：“入宫做侍人？那岂不是要做骟公？”

阿布哥一愣，反应过来连忙摆手：“哪里，我怎么会叫你们做这种事！这不是害你们吗？实不相瞒，哥哥我是一见到你们，就很喜欢。”

白玉堂打开扇子，往阿布哥脸上扇了扇，将阿布哥的“污言秽语”给他扇回去。此时正值二月初，北方正是凛冬的时候。阿布哥被白玉堂扇了两道风，当即打起了喷嚏：“莫扇，莫要扇了。你们来不来，给个实在话吧。”

展昭瞥了眼将他和白玉堂包围住的另外三人，嘴角微微上扬。展爷心中暗笑：我们若说不肯，这胖子怕是要动粗，直接把我和五弟掳走呢。

白玉堂再次将纸扇收回，别回腰间。五爷假笑一声，一本正经向阿布哥询问这份工作的工钱是多少、一天工作多长时间、包不包伙食等等事项，好似真的短工在跟中介讨价还价。

阿布哥见白玉堂问得详尽，不疑有他，满心欢喜地一一回答白玉堂，把他介绍给两人的工作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福利那是一等一的好。

废了半天口水，阿布哥终于将面前两个外地人“说服”。一等两人应了声“好”，阿布哥立刻欢喜地带着他们走，方向竟然和白、展两人原本的目的地相同。

阿布哥领着白玉堂、展昭两人在前头走，三个绿袍光头紧紧地跟在后头，瞅着很有几分怕白玉堂、展昭跑掉的意味。

一行六人，在阿布哥的带领下，从西夏护国寺西面的一道小门进入。阿布哥竟然不需要护国寺里的和尚做安排，自己径直将白玉堂、展昭安顿在一间禅房内。

阿布哥笑眯眯，仿佛一头贪婪的大灰狼，让白玉堂、展昭两人稍等片刻。

说罢，阿布哥就领着自己的人走了出去。他们前脚踏出禅房，后脚就将房门“哐”一声关上。跟着阿布哥的三名光头全部留下，守住了门口。

白玉堂回身，瞧了一眼禅门，不以为意地收回眼神。

白玉堂对身边的展昭说道：“猫儿，我看我们是遇上人贩子了。这胖子现在肯定是去找买家了。”

展昭掀开袍角，在圆凳上定定坐下：“无妨，既来之则安之。”白玉堂随即在他身边坐下。

两个人坐了没一会儿，禅房的房门被打开。展昭和白玉堂抬眼，就看到阿布哥领着一个年老的和尚走进来。看老和尚身上装扮，赫然是这座护国寺的住持方丈乌池衲。

展昭和白玉堂正想着这个阿布哥竟然能找来西夏护国寺的住持，这胖子的身份想必不简单，然后就听到阿布哥亲亲热热地喊了老和尚一声：“老舅，我看我带来的这两个宋人，怎么样？是不是一个顶他们给你找来的十个、百个？”

乌池衲向屋中坐定的两个青年看去，眼中流露出惊艳之色。老和尚连声说了三声“好”字，又叹了一声“真个妙法童子”。说完这些，乌池衲没有久留，而是带着阿布哥又走了出去。

这一次，他们没有把门关了。阿布哥身边的三个光头依旧留了下来。

“猫儿，你说这老和尚找年轻的男人，是要做什么？”白玉堂百无聊赖地抽出折扇，把玩在手里。

展昭微微摇头：“总归不是好事。”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来了一个黄袍的小和尚，年龄也就八九岁，是个沙弥。

小沙弥怀里抱着两个黄布头的包袱。这两个包袱看着小，却叫他抱得气喘吁吁。

小沙弥将两个包袱一人一个，扔给白玉堂和展昭。

白玉堂接过包袱，手一垫，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两个金元宝。他不禁戏谑出声：“真是遇上好主顾了。还没有上工，就有工钱拿。”

小沙弥笑得天真。小沙弥头回见到这么好看的人，只觉得打见到这两个人第一眼，自己就从心底里欢喜。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看向白玉堂，吹嘘自家道：“我家是护国寺，自然是好主顾。方丈说了，只要你们好好儿干，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好好干好好干，都拿了你们金子了，怎么能不好好干呢？”白玉堂笑容满面哄着小沙弥，“就是不知道究竟要我们做什么事？”

小沙弥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他想了想，竟然安抚起了屋里的两个大人：“你们且在这里休整一晚上，明天自然有人来带你们去熟悉要做的事。”

白玉堂点点头，送走了小沙弥。

白玉堂将包袱往桌上一扔，脸色很臭。他十分不高兴道：“原来五爷就值两个金元宝。”

“这是他们有眼无珠。我家五弟自然是无价之宝。”展昭随口哄道。

白五爷被哄得很开心。

入夜后，白玉堂迷了门口守卫的眼睛，同展昭大摇大摆地出了禅房。阿布哥一早就将他的三个同伴带走，现在给他们看门的是西夏护国寺的和尚。

两人走出禅房，花了小半个时辰搜寻了一片庙房。白玉堂脸色陡然一变，忽然后悔同展昭一起出来。五爷不禁暗道，自己就应该把展昭摁在禅房里，或者干脆不带他来西夏。

展昭感觉到白玉堂情绪不对，当即微微侧头，瞥向白玉堂：“怎么了？”

白玉堂眼珠儿一转，开口就想将展昭支开：“西夏这座护国寺，我看倒是有他们西夏半副皇宫大小了。你我不如分开两边，各自搜查。这样有效率得多。”

展昭没有中招：“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出门前半个字都不提，现在忽然要分开走，白玉堂分明是要“调虎离山”。

白玉堂目的没有达成，悻悻地叹了口气：“我大约摸索出了‘源头’在哪儿。”他们这些阴差，算得上是半神之体，耳聪目明是最基本的，对异常之物的感应更是比寻常人灵敏很多。

展昭说道：“一起去吧。我给你一个照应。”

白玉堂抿了抿唇，明月的光芒照在他如玉的面庞上，竟然落下一片阴翳。

五爷最后一点头，同展昭指了方向：“往东北方向走，那里应该有一座地宫。”

展昭点头。两人迅速地向白玉堂所指方向飞掠过去。到了大体的方位，白玉堂反复观测地形后，选中一处偏院禅房。两人刚刚进禅院，院中正屋里就有异响传出来。

两人连忙将身形隐藏在一株菩提树茂密的树冠下，静静地观察。须臾时间，就看到一行四个年轻和尚面色冷漠地从正屋中走出来。四个和尚身上俱携带了淡淡的铁腥味。

白玉堂冲展昭打了个手势，首先蹿入正屋中。展昭继续隐藏在菩提树下，为白玉堂警备四周的动静。

禅院正屋内除了摆设十分精美、奢华，与寻常禅房没有差别。白玉堂在屋里一阵摸索，很快找到通往地下的机关。

白玉堂小心思一动，就想自己开了机关立马进去，不让展小猫跟着。五爷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半点要去招呼自家猫儿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开了机关。

就听到一声轻响，白玉堂推开的半扇柜门的正前方，半丈长短的地砖凹陷下去，分成两块收进两边，将一口不断向外溢出淡淡红雾的入口，暴露在白玉堂面前。

白玉堂当即就要往入口去，肩膀上忽然搭了一只手，吓了他一个哆嗦。

锦毛鼠回头，就看到御猫正恻恻地盯着他瞧：“五弟这是又要独自去闯一闯吗？”

白玉堂微微心虚地瞥开眼，强行辩解：“我也是怕污了猫儿的眼睛。猫儿的眼睛这么好看，五爷实在舍不得让你见那等污秽场面。”

展昭白了白玉堂一眼，不理会他的狡辩，径直走入地道。白玉堂不再啰嗦，紧跟在展昭身后。

两人沿着地道，一面警惕四周情况，一面极快速地往下走。约莫跨过了一百阶，终于见到了“底”。当真如白玉堂先前所说，西夏护国寺地面之下，藏着一座地宫。整座地宫都被薄红的雾气和腥臭味笼罩，很是妖异。越往前，雾气越浓稠。

白玉堂忽然拉住展昭，从怀里掏出两粒药丸，跟他一人一粒分着吃了。展昭没多问，直接一口咽下。

药丸是定心凝神，清毒净气的上等佳品，乃是泰山府君观观主的徒弟安庆双炼制，不论凡人肉胎还是阴差这样的半神之体，都很适用。就是安庆双这个臭丫头小气得很，钻进了钱眼里，白玉堂可是废了老鼻子的劲才从别人手里拿到的药丸。

是的，因为白衣阴差总是欺负府君观的小徒弟，安庆双身为颜顷的师姐，是从来不卖药丸给子鼠的，更不要说白送了。

药丸入喉即化，药效发挥得很快，展昭立刻感觉到空气中黏腻的红雾与自己的肌肤隔绝开，鼻尖再闻不到铁腥味，神台清明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