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迟。”

秦明迩的声音沉而有力。

他不单说给电话那头的胡杨天听，更说给在场的其他人听。

“那个害死了秦珞，也害死了秦老先生的黑天组织成员还没来得及完成他们真正的计划，那就一切都还来得及。”

死去的人无法复活。

秦定安，还有真正的秦珞已经回不来了，但他还能为这两人报仇。

还有那本已经落到了现在这假秦珞手中的笔记，他也一定要拿回来！

纵然笔记上的内容应该早已被假秦珞记熟，他也得将笔记夺回来。

荣方理身边的无脸怪小小忽地仰起头来叫了几声。

荣方理和它之间的联系最深，它一有动静，荣方理立刻就能听懂，而不必像其他人那般，还需特意调动精神力或者施展某些对应的法术，才可能知道小小的意思。

荣方理伸手摸了摸小小脑袋，再为秦明迩等人充当翻译。

“小小说，黑天组织控制着的那个无脸怪母体窥探过这边。小小是它繁衍出来的，和它保留了一定的联系。它通过小小窥探这边时，小小就注意到了，不过那时候它还在留意着这边，小小就不敢说。现在小小觉得它没空留意这边，才敢提醒我们注意。”

荣方理越说，他的语气就越沉重。

他看小房间里的其他人时，那眼神也充满了警惕。

他之前还敢将小小随意放在一边，可这会，他已然将小小搂入怀中，生怕别人会强行将小小驱逐出去。

林布看向言希。

有擅长预知的人在，那就让这人预知做什么将会带来怎样后果就行。

言希也早已习惯自己被如此使用。

他微微闭眼。

他的精神力以环状向外扩散，一圈圈地漾开。

不过不管他的精神力怎么扩散，只要碰到墙壁，就会反弹回来，再在室内形成新的、往内收缩的圆圈。

无数环状精神力交织，化作密不透风地网，将小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团团网住。

秦明迩能感知到言希的精神力活动，但他对此并无过多感觉。

那些精神力不断穿透他的身体，他却依旧觉得安心。

那种感觉格外玄妙。

也是这时，他眼前也朦胧地浮现出了某些画面。

他之前只是听言希描述过预知梦的画面，却没办法知道更详细的情形。

如今言希的精神力扫过他的身体，他竟模糊地觉得自己也看到了言希的梦。

言希在梦境中关注的重点是天空上的龙，秦明迩此时的关注重点则是笼罩住自己的慈祥老人。

他其实看不到老人模样。

老人只是一团模糊的虚影，而且主要出现在他身后，再将他包裹着。

他只是能从言希释放的精神力中模糊地感知到老人存在，并知道老人想传递出什么信息。

那是希望。

当年早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老人，将希望寄托到了未来。老人并非单纯将压力转嫁给后来者。

他还在尽自己的努力，让后来者能得到更多帮助。

秦明迩手心的黑珍珠微微发烫。

他差点怀疑自己手心下有一盆沸腾的水，滚烫的水蒸气源源不断升腾进他的手心。

但这种烫，并未曾让他觉得如何不适。

他仅有烫感，却无灼痛之类的感受。

此外，他还感觉到浓烈的悲伤。

那正是黑珍珠中的意识传来的。

他还到现在，才算和秦定安老人的灵魂有了少许接触。黑珍珠当初却一直在老人身边，也从老人那儿汲取过大量力量。

黑珍珠对老人的感情极深。

秦明迩低头，凝望着掌心。

他隐隐看到自己的掌心化作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潭，潭下正有什么在不断游动。

秦明迩忽地生出一个念头。

那应该就是秦定安准备留给他的信息。

和言希的梦差不多，但又有区别。

黑天组织计划用水。

假秦珞想让另一个世界的黑柱子现世，想让他们这世界彻底翻转过来，再翻转之时，会导致洪水滔天、淹没一切。

言希梦中治水的是龙，可秦定安给秦明迩指了另一个方向。

不一定要是龙。

言希的梦，预知到的内容往往与言希自身认知有关。

年幼时的言希想到大水，更容易联想到四海龙王，从而觉得应该让龙来治水。于是，言希梦里就出现了龙。

按照事情的进展，到了黑天组织为祸一方之时，龙也确实有可能现身了。

不提秦明迩有没有可能得到系统，让传说人物们更快地将自己的故事传向更多人，只说在现在这大致时间节点上，只要是传说人物们不惜代价，他们就都有可能爆发出强大实力。

只是，他们爆发之后，就有可能彻底消散。

如果他们的故事或者他们新做出的事能再度大范围流传，他们还有可能在无数年后复活。一旦故事流传度不够，他们就再无重新现世的可能。即便流传度够了，最后能重新回归这世界的，也未必是他们。

所以，他们只会在最紧要的关头爆发。

言希预知到的场景，就够得上那级别。

龙王这等实力的传说生灵，也确实会现身。

言希的确预知到了未来的某种可能。

但未来从来不是固定不变的。

言希没想到其他可能，秦定安则想到了。

秦明迩感知着自己手心中的“深潭”里游动的力量。

他需要寻找的希望就在其中。

黑珍珠的重要性不单体现在它蕴藏的强大力量上，更体现在它藏着的信息上。

秦明迩差点就能看清那正游动着的东西是什么了。

可也是这瞬间，秦明迩留意到言希收起精神力了。

秦明迩用精神力“看”到的种种奇异景象散去。

他略觉遗憾。

只是观察到小小的情况后，秦明迩就知道，言希必须停了。

言希涌动的精神力已对小小造成极大刺激。

倘若言希再不退去，只怕小小要忍不住了。

紧抱着小小的荣方理脸部略显狰狞。

好歹言希现在停了，小小也没在因痛苦而反复变换模样，荣方理的表情略好看了些，不再像先前般仿佛能随时暴走。

小小恢复了平常对着荣方理时变幻出来的奇异小兽模样。

但小小眼睛中流露出的全是畏惧。

它嘤嘤地叫了几声，远比之前更热切地挨向荣方理撒娇。

这回秦明迩几人都有准备，也就云染和邵大力着实不大懂这些方面的精神力使用技巧，才没能听出小小说了什么。

小小说，言希刚才用精神力不断预知未来时，小小就产生了自己正被假秦珞身旁的无脸怪盯着的感觉。

言希不断预知未来，小小就不断觉得自己被那只无脸怪抓住，再一点点地吞噬掉。偏偏小小并不曾真的被吃，小小就只觉得自己一直活着被吃。

那种感觉格外煎熬。

无脸怪吞噬同类时，不单吞噬同类的肉身，还吞噬同类的精神。

最令小小最痛苦的，也正是那精神被撕裂的感受。

小小和秦明迩一样，被言希的精神力扫过后，就看到了部分画面。

但秦明迩看到的是言希过去的预知梦，小小看到的是假秦珞身边的无脸怪要通过自己与小小之间的连接，将召唤异界诡异、改造正常生物的门开在管理所总部大楼中，言希则反过来布阵，将门再开到了假秦珞所在位置。

门内的诡异进入了他们所在的世界，但第一时间接触到的成了假秦珞等黑天组织成员。

秦明迩等人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但小小没来得及看到结果。

它能看到的所有未来画面中，它都只可能被假秦珞身边的无脸怪吃掉。

假秦珞等人顺利在总部大楼这边开了门，它就在门开之后被吃。

假秦珞等人的计划不顺利，它就等假秦珞等人对付从门内进来的诡异生物时再被恼恨的无脸怪吃。

言希听完小小的话，他紧拧起眉。

“我看到的画面也差不多，只多了改变门位置的做法。门对应的世界内的诡异生物已经在黑天组织的影响下盯上我们这里了。”

如果仅仅只是他们这世界灵气复苏，世界内的生物对那世界的生灵来说有了更高的食用价值，那世界里的生物还不至于如此急切地进入他们这世界。

但再有黑天组织暗中筹划，让那世界中的生灵感知到了他们的更高价值，那世界的生灵就坐不住了。

黑天组织与那世界的生灵配合，是门内外同时用力，确保门的开启。

秦明迩这边能阻止黑天组织，却已阻止不了那世界的生灵从他们那边开门。

如果给秦明迩等人更多的时间，那他们肯定能抢在对面世界的生灵做出什么之前，将门关上。

秦明迩的力量，和言希的预知力量结合，说不定能让那世界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再打开两个世界之间的门。

但他们剩下的时间太少了。

小小忽然看向了云染，冲着云染嘤嘤地再叫了几声。

小小语气有异，云染还是不大听得懂小小的话，只能茫然地与小小对视着。

小小急了，爪子就在荣方理身上乱抓，就要提醒荣方理快些回神，别再只惦记着抱着自己，赶紧再来当翻译官。

荣方理尴尬轻咳一声。

“小小的意思是，只要云染在这里，那个世界的人就有可能通过云染联系到我们这。就像另一只无脸怪，可以通过小小找着我们这里一样。”

“不碍事。”秦明迩面无表情说，“有办法打断这种联系。但我们现在还需要云染的力量。云染能最轻松地看到那个世界发生的事。”

秦明迩的语气过于笃定。

其他几人则都被他的信心吓了一跳。

谁都不清楚，秦明迩的底气从何而来。

只有秦明迩自己清楚，他正如何听着系统传到他耳边的声音。

在他听到假秦珞的声音，云染说从他身上看到柱子虚影时，他就知道系统给他弹了提示。

他当然不会莫名其妙就能对抗来自另一世界的诡异力量。

但系统可以。

拥有充足能量点的系统尤其可以。

想切断云染和那个世界之间的联系，也只需系统出手。

当然，前提是，能量点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