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迩几人还在这小房间中商量今后的行动时，琴海市近郊处的一间地下室中，一名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男人，正看着一段监控录像。

这录像拍摄到的，是胡杨天开车出现在秦明迩的书店门前，然后和盾战部的人一起处理着秦明迩书店中的珠宝的事。

那时候，黑天组织派到秦明迩书店中偷东西的人已经被爆炸的珠宝杀死。

黑斗篷男人看了一会儿视频，他再看向自己身旁布置着的诡异法阵。

如今法阵中，只有小半纹路亮着幽幽荧光。更多的纹路还是黯淡的。就连那些亮起了的纹路，其亮光都显得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

“秦明迩……”

黑斗篷男人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他再调出了一段新的监控录像。

这次，他调取到的是荣方理之前走在大街上的监控。

他仔细地查看着荣方理回家路上发生的事。

荣方理正是走了这段路，再回到黑天组织之前替他安排的临时落脚点，紧接着，荣方理去彩灯广场，最后被秦明迩等人抓住。

任黑斗篷男人怎么看，他都看不出跟在荣方理身边的小小蚂蚁。

男人长吁一声。

他咬破了自己手指，开始用血液涂抹身旁的法阵纹路。

从他手指流出来的血液，并非正常人的红色血液，而是一种介于暗绿色与树皮褐色之间的颜色。

他体内的血也仿佛极多。

他所在的地下室面积超过了二十平方米，地下密密麻麻全是法阵纹路，而他就用自己的血，染遍了所有的纹路。

不过他的身体也开始变得干瘪，就像一个之前被吹起来的气球，现在被放干了气。

他身上穿着的黑斗篷也变得松松垮垮的。

终于，他不再维持人形，而是直接化作了一滩会自主蠕动的烂泥般的东西，从黑斗篷之中一点点蠕动出来。

等他离开斗篷后，他再一次延展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快速覆盖到了地上的诡异纹路上。

他一点点地融入了阵法纹路中，仿佛已经完全和阵法融为一体。

如此再过去了一会，地下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打开。

另有一名穿着黑斗篷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看到屋内的情况后，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再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摊在地上的斗篷。

那人发出恼怒的声音。

“你又在模仿我的样子了？！”

地上的那东西略微地动了一下，似乎要从符文之中出来。

但是那人摆了摆手。

“行了，你别再动了。你能找到你之前繁衍出来的那只小家伙的下落不？它现在肯定和荣方理在一起。只要你能找到他，那我就可以找到荣方理。”

空气被震动，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我找到了。”那声音轻轻的，还透着一股杀气，“它背叛了我们。它竟然去了找一个人类，不可饶恕！我一定会让它付出代价。只要它还留在荣方理身边，我就可以借着和它之间的联系，直接将‘门’开到它那里。我现在没办法立刻将它抓回来，但只要等你这边的计划顺利完成……”

空气震动发出的声音越来越低。

穿着黑斗篷的人则满意地点着头。

“你放心，我这边的计划不可能再出事了。哼，当年，当年要不是那个老不死的竟然还如此谨慎，早早就将某些东西收了起来，不让我也有机会拿到手，我怎么可能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得到那些力量？”

说话间，黑斗篷将自己的斗篷兜帽取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和秦明迩颇为相似的脸。

但仅仅只是眉眼相似。

哪怕是和两人都不怎么熟悉的人，离得远远地看到两人的模样，都可以轻易地辨认出，这两人其实不是同一个人。

两人之间的气质太像了。

黑斗篷再使劲地搓揉了一下自己的脸。

他将自己的脸像是揉面团一样，不断地揉着。

这样过了一会儿，他的脸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看起来也和秦明迩的脸有了更大的不同。

他满脸阴鸷地盯着地下室中的法阵花纹。

在这些纹路中，逐渐呈现出了一些黑雾。

但黑雾都是在地下的。

他的目光，就如此诡异地穿透了泥土，一直看到了地下深处。

事实上，他这时候看到的，也并非是这地下的东西，而是另一个世界的地下。

黑雾中，隐隐有着一根根擎天柱子。

他竭力要看到柱子的尽头，可不管他怎么看，柱子都不断往地下深处延伸。

越往地下去，翻涌的黑雾就越明显。

不知不觉间，他的双眼中流下血泪。

空气再次震动，发出明显的声音。

“够了够了！你不要再看了！你再这样下去，只会害了自己的！现在还不是时候，那边举行的祭祀还没有和我们这里的阵法产生多紧密的联系，他们还没有完全接受我们的祭品，你如果再这样……”

震动停止。

黑斗篷已经闭上了眼睛。

之前因黑斗篷的注视而产生了轻微波动的阵法，也终于在这时候恢复了正常。

“秦珞……”黑斗篷的表情愈发狰狞，“不，我不会让你回来的。你已经死了，那你就是死了！”

法阵纹路趁着他没注意，再悄悄涌动了一下。

纹路某些能形成较大的一节的连接点上，涌现出了一个类似眼睛的东西。

那东西就贪婪地注视着他的表情，似乎正在学习他的一举一动。

可这时候的他根本无暇注意这些。

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狰狞扭曲。

“秦珞，秦珞……死，你给我死！”

他眼睛闭得越来越紧，但还是有一些殷红的东西，正不断地从他眼睛中流下。

他的指甲都不知不觉间掐进自己掌心。

与此同时，异事管理所总部大楼中的秦明迩浑身一震，也似乎经受着什么痛苦。

林布正好在秦明迩身边。

留意到秦明迩异常的瞬间，林布立刻出手，抓住秦明迩胳膊。

“明迩？你没事吧？！”

秦明迩微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他摸出手机，用了手机的AI助理功能，拨打了胡杨天的电话。

电话刚被接听，他都不等胡杨天开口，立刻问：“秦珞是谁？老先生那个侄子吗？”

小房间中的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也没谁听懂秦明迩这话的意思。

但电话那头的胡杨天听懂了。

“对。你怎么知道的？”

秦明迩拿着手机，久久无语。

胡杨天则急了。

“明迩？你怎么听到这名字的？你是什么时候遇到他了吗？还是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我现在过去一趟？”

胡杨天急切之余，发出的声音略大了一些。

秦明迩所在的小房间里的人又一个个都是反应灵敏的人，就连之前被评价为不是异人的云染身体素质都比一般人好了太多。

他们全都听到了胡杨天说的话。

言希最快反应过来。

老先生，多半指的是他当年做的梦中出现的那位老人家。

但这忽然间多出来的侄子，就真不是他能弄清楚情况的了。

秦明迩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云染则惊奇地指着秦明迩。

“柱子！我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些柱子的虚影！可是好奇怪啊，我之前看到的那些柱子，都会让我觉得特别危险，他身上的柱子，则似乎没有任何危险性。对了！就像是柱子本身的凶性已经被什么压制住了，所以才不让我觉得那么可怕。”

言希眸光微闪。

他抓住林布的胳膊，让林布松开秦明迩。

林布迟疑了一下，才照做了。

没有了林布给予的支持，秦明迩身体摇晃了一下，但很快，秦明迩稳住身形。

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点着自己眉心。

“胡律师，我听到了几道很奇怪的声音。有一道声音一直在喊秦珞，还说秦珞已经死了。另一道……不，是另两道声音一直在喊我的名字。那两道声音有一道和喊秦珞的声音很像，另一道就很苍老。他……是秦老先生吗？”

秦明迩问的时候，稍稍睁开了眼，看向言希。

很多年前，言希就在预知未来的梦境中看到过秦定安的虚影。

按言希的说法，他的灵魂与秦定安的灵魂应该存在某种程度上的联系。

纵然秦定安已死，这种灵魂上的联系都不会那么快淡去。

他依旧有可能借此联系到秦定安。

而且言希做的预知梦中，就有某些未来的影像。秦定安的虚影出现在未来的影像中。

这更证明了他有可能通过灵魂的联系，在未来的某天，接触到与秦定安有关的信息。

言希静静地与秦明迩对视。

只凭如此有限的信息，言希也无法肯定秦明迩听到的声音属于谁。

胡杨天原本还在催促秦明迩说话，可真听到秦明迩答复，他反而沉默了。

秦明迩还在感应着自己能感知到的声音。

但联系逐渐变得模糊。

所有声音都在离他远去。

如此又过了几分钟，云染看着秦明迩摇头。

“没有了，柱子虚影散了。虽然刚才柱子上的力量变淡了，但持续时间太短，还不足以将柱子真正击垮。”

胡杨天的声音也在这时传到秦明迩耳边。

“如无意外，应该是了。秦老先生当年就提过，未来的某天，我们还有可能接收到来自他的信息。我一度以为他说的信息会是类似遗言之类的东西。现在听你这么说，我才觉得，那可能是另一种我们都不清楚的联系吧。”

像云染能看到另一个世界一个多月后的事，也像言希早早通过梦境预知到了未来。

他们所处的世界还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而且只要被时空分割，就会形成宛如天堑的区别。

但对更高维的世界来说，时空根本不是什么阻碍。

知道过去未来，也如此轻松。

秦定安不曾真正超越时空，但胡杨天相信，凭秦定安的能力，秦定安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超越时空的阻隔，在未来留下什么。

胡杨天又轻轻叹了口气。

“秦老先生真正的侄子应该早就死了。那个接近秦老先生的，已是别有用心的黑天组织成员。只可惜，我们还是发现得太迟。”

那本笔记终究落到了那个人手中。

哪怕那人无法得到真正的传说人物的力量，他都能凭笔记做出某些事。

一如云染预知到的黑暗版百鸟朝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