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谢之樾直接让人站一边又显得他很礼貌，看着沈诀很想参与又不太自在的样子，偶尔偷瞥他几眼，居然有点无措。

堂堂修真界第一剑尊居然还有不会的地方，谢之樾笑道：“师尊从前没做过这些，不拿手很正常，倒也不用紧张。”

他本想绕到这人身后，想教他怎么切菜，却又因为没人家高，只好退而求其次站到案板前。

沈诀也察觉到谢之樾在打趣他，面无表情道：“没有紧张。”

谢之樾的指节修长，拿刀柄还留有前人掌心的余温，他一手按住胡萝卜，利落下刀，快速跺成丝，齐齐做落，“这样，下手要轻快。”

方才的那刀法不能叫切，顶多算劈。

毕竟他师尊除了在修炼和除祟捉妖这些方面一骑绝尘，剩下的生活起居全靠孟师弟打点。

“我没做过这些。”沈诀道。

谢之樾当然知道他没做过这些，所以才会感到有点意外，又看他跃跃欲试也不知从何下手的样子。

下一刻，沈诀心里的不高兴瞬间烟消云散。

“师尊站到我身后来吧。”谢之樾往前几步。

他的手放在谢之樾的手上，是冰冷的，手背皮肤也很细腻光滑，感受着谢之樾下刀的力道。

“孟师弟平时喜欢吃甜食多一点，讨厌吃苦味和酸味，辣味多少也吃一点，太辣的不行，任何动物的肝脏都不吃。”谢之樾一边放着调料一边道。

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那道炙热的视线。

“那你呢？”身后人突然发问。

谢之樾闻言怔住了，一半是因为沈诀和自己离的太近，大概是身高问题，那话就像是贴在他耳边说的，声音低沉得让人耳垂发烫，另一半是因为师尊以前从未问过他喜欢什么。

谢之樾一直在说孟桉的口味，那他自己呢？

开口也无妨，大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师尊既然要关注师弟的口味，为了不起疑心也顺带随便打听他的？

大家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

他心里虽是这样想，却思索得仔细。

“我？我没什么不能吃的，要说特别喜欢的话也不是没有，”谢之樾无所谓地笑道，“烤鱼和烧鹅，还有烤鸡乳鸽…”

谁又会关心他的饮食呢？

沈诀也感觉到他心情不太好，默默在心里把那番话一字不漏的悉数记下，还不忘补充一句：“吃太多荤，不好。”

谢之樾在心里小声咕哝道：‘又不是只爱吃肉…’

‘孟师弟和师尊都喜欢吃素喜淡，那些吃起来太没有油水，我可怜的尾巴跟着我真委屈你了，你都要被饿短了QvQ’

‘其实甜的我也爱吃，人类除了喜欢胡思乱想和欺负狐狸以外还会做很多漂亮的糕点~喜欢！但是我没有什么钱…T^T’

谢之樾面无表情的手起刀落，动作利索，心声却热闹的很。

听着他的心声，沈诀才想起来狐狸是肉食动物。

再看今天谢之樾出去买的食材，也基本都是一些素菜，没什么荤。

傻瓜，何苦这样委屈自己。

谢之樾还记得上一世，沈诀不爱出席仙家聚会，有次卿琛长老代他从蓬莱参加宴会回来，带来很多模样好看，口味鲜甜的小糕点。

心想自己本来也不是一个贪吃的人，他刚好看到师尊带着几笼糕点从归乾宗里回来，练功回来又恰好看到一模一样的笼子放到他的寝舍前，他还以为是这人特意给自己带的，当时还很欣喜。

结果，打开的笼子才知道，沈诀是把所有糕点都给了孟师弟，那笼子是孟师弟实在是吃不下了才给他送来的。

第二天一早，居然还问他是不是太多了？

笑话，孟师弟还以为他也有份，其实他都看见过沈诀的影子，更没有这人送来的糕点。

但他还是装作自己吃多了的样子回了一个“嗯”，随后他把那些糕点都分给了其他弟子，自己却一块都没要。

蓬莱岛是出了名的天下美食，那些糕点有的状似桃花，有的又像雪团，捏起来软软糯糯的，好奇吃起来是什么味道，早知道那时候就别死要面子活受罪，抓起几个放嘴里，冷漠无情的吃。

谢之樾咬了下唇，突然想起以前的事，让他觉得有点胸闷，气得慌，突然站起身，耳廓若有若无的擦过身后人的薄唇。

方才不要紧，整一出倒好。

沈诀百感交集，很奇怪，自己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到底从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多不可言说的想法，这些陌生的情绪让他有些苦恼。

真该庆幸谢之樾看不见，倘若有个镜子在面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看向谢之樾时眼神是有多晦暗不明，汹涌的感情在眼底里翻涌。

谢之樾此时心情非常复杂。

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要放开的意思，还越、越来越近…！！

他的手都要开始僵了！

于是谢之樾拿着汤烧开了的借口终于脱身，沈诀收紧空落落的手，想要留住那点余温和触感。

看着谢之樾忙碌的背影，他不由得深思，如果你知道你那仙风道骨，道貌岸然的师尊对你有那种心思，你会怎么想？

会离开他么？

只怕他是不愿意让人走。

……

入了深夜，几人口袋里剩下的灵石已经所剩无几，俩位长老第一次沦落到为了不被扫地出门而只订了两间房。

原本是宋允璋和沈诀要在一间，谢之樾都准备好了和几个师弟一块挤挤，以前在门派里孟师弟还没自己的屋舍，那段时间都是和他挤一张床的。

现在看来是好久没和孟师弟同枕过了，还有些怀念。

然而他这还没高兴多久，就被身后的人拉住了衣角。

谢之樾疑道：“师尊还不去歇息吗？”

沈诀看着他的脸，沉默了片刻，“你师叔晚上熟睡不安分，你与我一起。”

听到这话，要和宋允璋同屋的萧默和孟桉动了动。

谢之樾没办法不答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那扇门轻轻的和上了，随着关门的动作还有他宋师叔那“好师侄，保重！”的眼神。

进了屋内良久，二人都没有出声。

谢之樾在忙里忙外一整天早就精疲力尽，看见床榻就率先扑了上去，整个人瘫软一般趴在被褥上。

身后冷冷传来一声：“谢之樾，上床要拖鞋。”

谢之樾蠕了蠕，疲惫道是是是，一只脚蹭去了鞋袜，一想到还要去抹干净，就更累了，看见床榻后就变得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的下半身挂在床沿，还想纠缠一会，不料身后人已经为他端来了水盆。

“过来，洗漱。”

极简的两句话听不出任何情绪，谢之眯着眼睛，嘴角上扬，轻轻把双脚放进水里，本做好了这人会故意拿开水折磨他的准备。

却不曾想双脚刚放去的瞬间被温热包裹，温度合适的水温将他的困倦扫了大半，他看着蹲下身拿起布的沈诀，不禁玩昧道：“我发现师尊最近有点不太一样。”

变得愿意和他亲近了，前世他不是没试图过靠近沈诀，只是他一来，这人就要走，似乎连他到过的每一处地方都觉得厌恶和抵触。

而如今他本想绕着这人走，却几次被人一把拉了回来。

谢之樾想着，故意将一只脚抬起，荡起几个水花就被人一把抓住了脚踝。

看吧，果然生气了。

然而沈诀只是眯起一只眼睛躲开了水花，继续拿起布擦拭的动作停住，他抓着谢之樾的脚踝，神情自然道：“哪里不一样？”

谢之樾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痒，没忍住笑了俩声：“好了好了，我认输，太痒了。”

他的脚已经被擦红了，沈诀也没有很用力，是谢之樾的皮肤太薄，又白皙，很容易留下痕迹。

片刻后。

谢之樾慢慢褪去衣裳，只留一件衬衣，他先行掀开被角进去，心想这世难得下一趟山，偏心眼的师尊到底怎么了，他谢之樾是什么暖床的工具吗…？

欺狐太甚！

他在被褥上翻滚两下，一时把脸埋进去蹭几下，一时拍拍空荡荡的身旁，谢之樾弓起纤细的腰，仰起头，四肢才从这几天的劳累里感到解脱，舒服的哼了声。

沈诀不知何时站到床榻前，一把掀开被角将伸着懒腰的谢之樾整个人都盖起来。

“没规矩。”说完，他摁了几下被角。

冷嗖嗖的被窝让谢之樾措不及防的打个寒颤，蒙着被子，他把身下的位置暖的差不多，伸手一摸还有余温，却听见一旁的沈诀向一旁走了的脚步声。

“……”他是不打算上床歇息吗？

鼓鼓的被子里露出一双带着疑惑的眼睛，谢之樾看见沈诀走到了不远处的椅子上，就这样挺直了腰板端坐着闭眼。

谢之樾把脸埋了进去，虽然说七月天并不冷，但是魔界没有太阳，一到了深夜更是阴风阵阵。

他心想，难道是因为在谢府的那晚上？也对，那天晚上师尊好像也没有上床榻。

谢之樾捏紧了被角，隔着距离，小声道：“这个床够大了，师尊还是上来睡吧，哪有徒弟在床上睡觉，师父在椅上打坐的。”

他在心里已经做好了自己又自作多情，多管闲事，等着被人冷眼一瞪的准备。

一旁，被他喊话的沈诀睁开了眼。

他知道谢之樾不愿和他同寝，却和孟桉萧默聊的火热，不睡床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谢之樾没离自己太远，他便觉得够了。

沈诀本是这样想的。

没想到谢之樾又在床上蠕动几下，支起身子，一脸倦意的看着他道：“床太大，没有人在身侧我睡不着。”

谢之樾的发丝凌乱，内衬也因为动作被掀起了一角，露出腰侧的一片肌肤，声音带着慵懒和不易察觉的埋怨。

他心道，玄臧剑尊只能坐在椅子上入睡，而他一只狐妖在床上，叫他哪里敢闭眼！

被他埋怨的沈诀艰难从他腰上挪开了视线，嘴里说这多事，身体却很诚实的掀开了被角。

谢之樾赶紧让出一块地方。

贴这衣服，也能闻到好闻的檀香每次闻到这个味道他都有莫名的安全感，那年在雪夜里，在几个修士的围剿下将他抱走的气味，他就靠着模糊的记忆和这气味找了好久好久。

好久好久才找到的，这人也扭头就把自己忘了，还说厌恶妖怪，却不知道那年无意之中救下的狐狸修炼成人，刚好就拜在他门下。

翻着从前的老黄历，谢之樾困意袭来，脑袋不自觉的往人肩上蹭了两下，身后的被褥松了松。

沈诀帮他掖了被角，指间无意中轻划过谢之樾的脖颈。

狐狸的体温很高，所以他平时在外面睡得昏天地暗也并无关系。

似是被他打扰到的谢之樾微微的皱了下眉，小声咕哝道：“好凉…”

师尊的手是冰冰的，连带着人也是冷冷的，像覆盖住枝头的雪。

要是师尊那张脸可以多笑一笑就好了。

想到这他又不满意的撅起嘴，最好还是别朝别人笑了，那些人只会蜂拥而至的找他师尊做道侣。

师尊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对师弟笑吗？他不知道。

谢之樾越想越不满意，到底要怎样才能这人正眼看一眼自己，无关情蛊，也无关师弟，要怎样师尊才会因为他主动融化那片刻的风雪，也对他笑一笑。

或许是困迷糊了，谢之樾抓着人的手，不由分说便往自己的腹上贴，哼唧道：“这下就不冷了吧。”

回到门派后的玄臧剑尊下令把全修真界的烧鹅烤鱼烤鸡全都加到膳堂里。

除了鹅鱼鸡们的石化震惊，还有众弟子的目瞪口呆。

从这之后，鹅鱼鸡们联名抗议：我的后辈们成精前就被宰了！然，抗议无效，全修真界的鹅鱼鸡连夜背起行囊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