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从除夕夜开始发酵,在网民看不见的地方暗流汹涌,宋九安同时顾及庭前准备和剧组,黑眼圈都快熬出来。
好在杀青宴更早一步。
包厢内觥筹交错,温度与酒气一同飙升,杀青宴办在月港,落地窗外夜景比影视城繁华许多,流动的星河一般。
宋九安落座于窗边,坐姿端正,西装裤腿折痕平整,手机屏幕上是一份密密麻麻的黑白文件。
看得眼睛疼。
忽然一道语音来电……是周义凝。
宋九安扶着额头挂断,打字道:什么事。
-我不想一直在休息室等着,饿了
-出去吃个饭可以吗,半个小时后回来
-我饿了
-可以
宋九安扣下手机。
今天是周义凝正式入职助理的第四天,经过试用期,宋九安发现他还算瑕不掩瑜。
沟通能力欠佳,音乐才华占百分之十,执行力百分之三十,剩下六十……是宋九安目睹他把陆明连甩两个过肩摔时加上的,很能打。
不远处一阵哗然,接着是导演的声音:“哟,这——太贵重了,告诉唐总这我不能要。”
宋九安抬头。
包厢门打开,盖了绒布的推车上立着两瓶名贵红酒,服务生边往下拿,边甜笑:“唐总托我转达,这是星光文娱的一点心意,祝清风伶大卖,也希望您日后多多支持工作。”
“啊,好好好,改天我登门回礼。”导演满面春光地笑。
宋九安摩挲着手机边沿。
星光文娱。
贺宸说过今天有场正式酒局,他也在吧,不能一起回家,有点可惜……
念想起个头便没完没了。
这段日子宋九安一直待在剧组,杀青回月港第一件事是见小娜的律师,在郊区住了两天,到现在还没见到贺宸。
想他。
“这是唐总给咱们全剧组的心意,来,都拿杯子,分了分了!”
导演举杯,众人配合地起哄庆贺。
两位服务生一人一瓶酒,按顺序向后分发,白色丝绸手套端扶瓶口,暗红色液体成股倾泻,流程重复,一丝不苟。
宋九安盯住她们的动作,好似在观察有没有做手脚的余地。轮到他,白手套倒酒,优雅比了个“请”的动作,撤离视野。
粘稠液面在灯光下荡漾着。
“都举杯!来,祝清风伶大卖!”
“大卖——”
数道声音参差地喊,玻璃碰撞声清脆。
宋九安喝酒慢,别人喝了两轮有余,他那杯葡萄酒还没下半杯,却也没人敢灌他。
于是他把速度放得更缓。
几小时推杯换盏,饭局接近尾声,圆桌只剩狼藉的残羹冷炙。
宋九安抬起手背碰了碰额头,异样陌生的燥热丝丝缕缕出现。
果然。
宋岑年这药见效还挺慢。
宋九安预想了很多种结果,没想到对方还是选择了最拙劣的一种:用药拖他下水。
他撑着桌沿站起,身形有些晃。
“宋哥?用叫助理吗?”旁边人眼尖地发现他的不对劲。
“不用。”
宋九安说罢攥着手机走出包厢,手掌边缘一抹白痕。
他阔步走向电梯,拨通了陆明的电话:“去包厢把我用过的餐具送去检验,调监控,查运进包厢的红酒和高脚杯都有谁经手。”
“……啊,好。”
陆明反应还算迅速:“你没事儿吧?让周义凝开车去医院,还是叫家庭医生?”
“回家,让他来停车场。”
行动加速血液流通,电梯里,宋九安心率加快,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他喘息着扯松领口。
还是盲目自信了,宋九安并不清楚这种药的威力,却莫名相信它不可能操控自己去睡一个鸭子。
停车场空旷静谧得诡异,只有宋九安凌乱的脚步声回荡其间。
宾利车灯闪烁,车门应声开启。
宋九安钻进驾驶位,不等关门,一只瘦白的手拦住门板。
门外是一个白净的男生,西装短裤,全敞怀白衬衫,春光一览无余。
身材面容与贺宸有三分相似。
男生媚眼如丝地看他,伸手要勾他的脖子。
宋九安目光中没有情绪,只是傀儡似的失神。
他以为宋岑年会把人放到顶楼休息室,于是直接回到车里。
还是被摆了一道。
逼仄昏暗的空间中弥漫起香水味,男生温热的呼吸刻意落了宋九安一脸。
“喜欢什么姿势?我都可以。”
光线暗,隐秘性更强,也遮盖住宋九安苍白的脸色。
他残缺的心脏受不住药性,周身陷入棉花一般软,手指在抖。
宋九安攒足力气扯掉领带,另一只手绕到男生身后,钳住他的两只纤细手腕。
“这样……可以啊。”男生凑在他耳侧小声道。
宋九安用领结控制住他,力道加重,男生终于回过味,声音变了调:“你干什么?”
宋九安将他摔在副驾。
已经送上门的,不如打包做人证。
“……放开我!”男生疼得滞声,缓过来立刻用肩膀撞击车门。
宋九安拧着眉喘息。
视野完全模糊,随着剧烈的心跳震动,燥热充斥躯干,向四肢流去,酥麻发软。
他狼狈侧目,看到人影。
周义凝姗姗来迟。
他一路小跑,整张脸贴在车窗上,握拳敲了敲。
宋九安递个眼神,遥控打开副驾车门,男生的撞击一下子没了着力点,膝盖着地摔了出去。
周义凝的理解能力依旧堪忧。
他箭步跑去,抓住男生的肩膀……照脸挥了一拳。
“把他给陆明……”
宋九安声音沙哑,强忍眩晕道。
“好。”周义凝立刻应声,扯着男生的肩膀向楼梯间跑。丝毫不在意宋九安伏在方向盘上喘得艰难。
这也是宋九安看好他的点,只要指令给清晰了,指哪打哪不繁琐。
一场闹剧总算落下帷幕。
稍微放松心神,药效便更上一层,剧烈冲撞着,十几分钟过去,只增不减。
耳鸣。
宋九安仿佛置身钟罩,一切混沌遥远,他模糊的意识里出现了贺宸。
他忽地心慌。
分不清了。
幻觉还是现实,真还是假,分不清。
——
陆明来电话问他“喝没喝酒”时,贺宸早就惴惴不安的心情找到出口,压着声音急切追问了许多。
果然是宋九安出事了。
他不顾前辈后辈异样的目光,立刻借口有事,离开董事亲临的重要酒局。
电梯打开,贺宸迈开腿,在无风的地下停车场跑得发丝全部向后甩。气喘吁吁打开车门,神情一滞。
宋九安眼眶发红,目光蒙了雾一般,发丝凌乱,领口布料满是褶皱,随粗重呼吸起伏。
像某种充满不稳定因素的兽类。
“小安,听我说。”
贺宸按住他的肩:“周义凝打了人,按规定要去警局,现在我开车送你回去,医生已经在公寓了,我扶你——”
去副驾。
下半句被彻底堵了回去。
那只滚烫颤抖的手按在他的后颈,下压,直到唇齿向抵。
贺宸瞳孔微缩,慌乱中单膝跪在宋九安两腿中间,堪堪稳住身形。
膝盖处的感觉让他更加不知所措。
宋九安吻得莽撞,说不上来的生涩,却一刻不肯放。
不行。
贺宸脑海中终于有了字句。
要关门。
他几乎不知道自己以一个什么姿势缩进车内,拉车门,又胡乱摸索着升车窗。
只记得吻始终没停。
贺宸弓着腰,宋九安的手无声滑进衣服,他的正装翻起,裸露后腰大片皮肤,白皙细腻,脊梁骨一道凸痕。
暧昧又刺眼。
吻得快要窒息,终于错开唇,贺宸无措地撑住椅背,生理性眼泪从鼻尖滑落。
试探的声音也染上鼻音:“……小安?听得见吗。”
宋九安埋头在他脖颈,细密亲吻着。
不像听到的样子。
贺宸能感受到,宋九安此时力量不足,稍微施力就可以把他控制在副驾。
却不忍心下手,做不出选择,颈间滚烫的呼吸有下滑趋势。
贺宸双手紧紧攥着怀中的肩膀,指节发白。
自己也有反应了。
一瞬间他脑海里冒出个非常荒谬的想法:药不致命,宋岑年的目的不过是让宋九安睡了俱乐部的鸭子,如果这样就可以解决,那不如……
忽地清醒,贺宸简直想抽自己一巴掌。
扣子不知何时敞开两颗,酥痒的吻蔓延到胸口。
“小安,回家好不好?”
贺宸声线发着抖:“是我,抬头,看看我……”
黏腻的侵略依旧。
“是我。”
“是我……”
气息凌乱交织,贺宸重复了许久。
心底那个难以启齿的答案浮出水面,不断重复这句话,不是想让宋九安停下,而更像一种诘问。
是我,知道是我以后,你还愿意继续吗?
回答他的只有吻。
几分钟过去,扣子不剩几颗,拉链开了,贺宸身上的痕迹琳琅满目,他思绪朦胧中预感:是不是要进入正题了。
身前的人却倏然僵住。
贺宸怔怔松开捏他肩膀的手。
一秒,两秒……车里一片寂静,亲昵的温度迅速褪去。
“……醒了吗?”贺宸轻轻拍他。
话音刚落,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身上。
是血。
宋九安生锈一般直起身,潮湿发丝黏在额角,下唇被他自己咬破,血色顺着下巴流成线,他的目光艰难聚焦,不敢抬头。
只伸出发抖的手为贺宸系扣子。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