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声异常响亮。

五秒钟，宋九安才开口：“头发上有个小树枝……不过刚才抖下去了。”

贺宸摸了摸单侧发丝，点头。

想钻地缝。

“我去趟超市。”宋九安站起来。

“要买什么？”贺宸问。

“麦片没有了，顺便买点水果，有别的想吃的吗？”

“没。”贺宸说，“我等你。”

平时没见宋九安去过社区内的超市，要买东西不是网购就是陆明购，今天……似乎不必开口问了。

贺宸不愿再想，头脑混乱中掏出手机，漫无目的刷了两下。

热搜上有几个“爆”字，组里早被他设成免打扰的八卦群也不断弹出消息。

怕耽误工作，贺宸深呼吸定了定神。

-［知名网红小娜起诉宏茂集团继承人］

-［宋岑年聚众□□］

-［小娜］

贺宸蹙眉点开群聊，向上翻，从聊天记录中精简出内容：

小娜持续半年曝光宋岑年，被压制溅不起水花，这两天她背后忽然出现资本支撑，一路闹到热搜。

贺宸将手机反转扣下，看着茫茫雪景。

宋九安高挑的身影出现在树丛后，他的肩膀擦过树枝，积雪抖落。

一手提着塑料袋，另一只手捧着两个纸盒。

他走近，手里是两份烤红薯，热气腾腾，红薯精致地装在牛皮纸盒里，却少了几分路边摊的焦甜味。

“冷不冷。”宋九安问，把烤红薯递给贺宸暖手。

贺宸摇头：“天黑了回去？”

“好。”宋九安坐下，低头用塑料小勺挖红薯。

贺宸点开手机，翻到热搜首页，向身侧推了推：“是你吧？”

宋九安垂眸扫一眼，点头。

他慢条斯理抿了下勺子，思索似的安静几秒，继续：“年初小娜发第一条微博的时候我看到她了，半年过去，能看出她铁了心要打官司，月初通过陆明跟她联系了一段时间。”

贺宸戳着软烂的红薯，迟迟不抬手：“有把握吗？”

宋九安：“看运气。”

他说得随意，往里砸了金钱精力是一点不提。

“和宏茂不对付的只有那几个，宋岑年排除过一遍，肯定知道是我，到时候如果没有新的证人证据，结果不好说。”

他早就悄无声息地布好局，这件事的进程与结果，道理上讲，和贺宸半点关系没有。

如果贺宸今天没问，说不定等二审开庭宋九安都不开口。

宋九安指一下他手中的红薯：

“吃吧，快凉了。”

贺宸挖起一勺：“最近一定注意安全。”

“嗯，剧组和月港都添了几个保镖，除了杀青宴，其他局全推掉……”宋九安详细报备，声音忽然变小，他弓身，歪过头自下而上观察贺宸的脸。

姿势像小学时观察同桌哭没哭的男生。

贺宸：“……”

“没提前告诉你，生气了？”宋九安问。

“没。”贺宸无奈用勺子柄尾戳一下他的脸颊，“早就说好了，这些与我无关。”

宋九安直起腰，墨镜滑落鼻尖，露出双眼。

“我只负责……”贺宸想了想，“你回家的时候陪你聊聊天，吃个饭。”

宋九安抬起手：“现在可以碰你吗？”

“来吧。”贺宸状态恢复不少，甚至主动将脑袋像另一侧偏。

冰凉的指尖捻起碎发，悉数别到耳后。

“刚才为什么躲。”

两秒，贺宸叹着气笑了：“因为出门之前做了个梦，很吓人。”

“什么梦？”

“就是，可能睡得太近了，梦见你抱着我亲。”贺宸道。

宋九安挑眉：“这……很吓人吗？”

贺宸点头。

“好吧。”宋九安笑笑，“梦都是反的，我不会的。”

“天快黑了。”他又说。

墨镜与夜色双重遮盖，好像什么情绪都被埋进积雪里。

雪停了，万籁俱寂，路灯光从头顶洒下，夜色越发黑沉。回到房间后，宋九安那支拐杖不知怎的又出现了。

拐杖通体漆黑，实木的，握在手里很有分量，可贺宸不太喜欢。

-

返工当天，星光文娱削尖脑袋拿到了小娜的第一场专访，直播，贺宸担任副导演。贺宸在组里地位不低，有直播通常都是总导演，而这次公司连夜从外省调回来一位前辈，一群人忙里忙外地围着小娜转。

小娜盛装出席，红唇配墨镜，没有一点传统受害者的影子。

直播赚足了眼球，宋岑年方很快发布详细证据，证明两人是前任情侣关系。

一切按部就班……

直到贺宸被小娜请到公司楼下的咖啡店。

小娜把墨镜往桌上一放，开门见山：“你老公手里还有多少预算？”

贺宸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默默思考该怎么接话。

“宋岑年和我提过。”小娜有恃无恐道。

此话一出，贺宸警觉几分，一夜情可不会聊这些。

他低头端起咖啡杯：“不要问我，没有用，我们平时不谈这些，说说你和宋岑年吧，那些证据有多少是真的。”

小娜抿唇笑了：“放心，证据保真，第一晚百分百纯迷.奸，后面那些虚情假意掩盖不了犯罪事实。”

“回答我的问题。”

小娜说完，美甲敲响玻璃桌面，引得周围几桌侧目看向他们。

特意选在公司楼下，咖啡店里熟面孔不少。

“别威胁我。”

贺宸摇头，语气平和：“他真的没和我提过他的预算，但从我个人来说，我认为他很重视这次机会，我相信，资金会支撑到官司结束。”

“其次，如果你曝光我们的婚姻，他会放弃之前所有成本，也放弃你。”

话音一落，贺宸忽然心中疑惑。

自己凭什么这么肯定，哪来的底气。

他方才笃定得吓人，确实唬住了小娜，对方迟疑起来：“感情和利益是两码事。”

贺宸拎包起立：“我该走了。”

“站住。”小娜道，“宋九安不是我的金主，我们是合作关系，所以麻烦你态度好点儿。”

“你的态度也很差。”

贺宸疲惫地再次坐下。

“宋九安手机号码给我，我今天必须把价钱谈好。”小娜伸手道。

“谈可以，号码不行。”

正当贺宸挡着屏幕打开通讯录，犹豫要不要按时，身后忽然传来王纳川的声音。

“娜姐！拉着我们宸哥聊什么呢？”

王纳川嬉皮笑脸凑过来：“别看他长得好说话，确实太好说话了，组里派工作了，我先给他拎上去了，回见啊。”

小娜冷脸扫视他，犹豫后摆摆手，示意贺宸可以离开。

贺宸被扯着离开咖啡店，好容易恢复直立行走。

“讹你呢吧？”王纳川问，“刚才咱剪辑就在你们旁边，给我发消息了，说你跟小娜一口一个宋岑年宋九安的。”

“不算，没讹上。”贺宸回答。

“都防着点儿。”王纳川啧地摇头，“还有，真来活儿了，公司想趁这波热度落井下石……不，伸张正义，调查宋九安有没有相同的违法行为。”

他没有。

贺宸点点头。

“还有早年的风言风语，宏茂养子那件事，组长派给你了。”

贺宸无辜且无奈地眨一下眼，王纳川依旧拽着他唠叨：“我觉得挺不靠谱，你就当带那几个新人熟悉流程了，糊弄糊弄交个报告拉倒，当然啊，如果都弄下来最好，到时候发一个宏茂专栏，标题我都想好了……”

这些日子事情杂乱，像一团团稻草迎面砸来。大年初一扭伤，雪夜黯淡的情愫，刚被人指着鼻子威胁，后又接到任务“调查自己的身世之谜”。

贺宸努力集中注意力听王纳川说话，临近电梯，手机接连震动起来。

-小娜找过你了？

贺宸打字道：就刚刚。

-你们价格没谈拢，还是她想加钱？

-加

-用你威胁我

语句在方框里填了又删，贺宸最后还是挺没出息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说

-当然不接受

-我说我会不计成本撤回所有资金

许久，贺宸不知道回什么，于是发了两个系统自带的拇指表情。

......底气在这啊。

作者有话要说：三次元忙傻了1号忘了更了。。。周日补上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