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安除夕夜失眠,明早没有工作,于是他拽着人类作息的泡泡玩了一宿。
把猫折腾得直朝他哈气。
天将亮时睡了两个小时,再醒来,他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热完也不喝,端给泡泡闻,每当它凑过来要喝时又拿走。
就这么一来一回直到牛奶凉透,无聊得冒泡。
泡泡喵喵叫着,仿佛在控诉他是不是有病。
宋九安面无表情坐在猫窝旁,抿一口凉牛奶,泡泡看着,骂得更脏了。
“没办法,你贺叔不回家。”宋九安对它说。
话音刚落,玄关传来开门声。
“哥——”宋九安站起来,望着门口的人愣了愣。
贺宸扶着门框,单脚站立。
宋九安立刻过去扶住他的小臂:“怎么了?”
“脚崴了一下。”贺宸蹦进门,悬着的脚踝明显肿起。
“怎么不去医院。”宋九安挡住他要去拽门把手的手。
“家里有消肿的喷雾,不严重,就是踩橘子上寸劲儿了。”贺宸尴尬地摸了摸眉梢。
宋九安犹豫两秒,说了句“先坐下”,把他扶到客厅沙发,转身进卧室找医药箱。
贺宸看着他的背影,脑海中忽然闪过宋九安握着自己的脚踝上药的场景,被人细细捧着,皮肤轻柔温凉的触感。
……自己没有手么?
宋九安回来时拿着喷雾和一兜湿毛巾包裹的冰块。
“冰敷。”他说。
“我自己来。”贺宸抢先一步要拿毛巾。
“要敷很久,腿放上来。”宋九安拍拍沙发。
贺宸看了他一眼,犹豫着抬起腿,却被宋九安接过,冰毛巾按上,贺宸肩膀哆嗦一下。
怕什么来什么。
“疼吗?”宋九安立刻抬起冰袋。
“……没,我自己来。”贺宸重复道。
“多不方便。”
宋九安头也不抬地认真冰敷,细致确认红肿处都贴过一遍。
贺宸想要转移注意力,脚踝处有力的握感却越发清晰。
几分钟过去,他吸口气道:“我……”
同时,宋九安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向他:“嗯?”
电视中春晚重播,尴尬热情的小品台词在两人中间响起。
背景音冲淡心绪,贺宸道:“应该差不多了。”
“要十五分钟。”宋九安说,“吃早饭了吗?”
贺宸点头。
其实他早上从餐桌随便拿了个牛角包就去了车库,不记得在车上有没有吃。
到底急什么……
他复杂地看向宋九安,对方低头,发丝下垂,墨色绸缎似的光泽。
贺宸默默盯了许久。
冰敷后喷药,苦涩的药味蔓延开,脚踝一片冰凉,紧接着是纸巾沾去多余药液。
沙发是折叠的,做完全部程序,宋九安将沙发下半部拽出来,让贺宸有地方放腿。
阳光洒进客厅,浮尘起舞,假期总是无所事事,一个人是,两个人也是。
但和宋九安一起窝在沙发,一切都不一样。
很舒适。
中午宋九安煮了清汤面,味道依旧是中立风格,像学校食堂煮出来的。明媚日光下,碗口蒸汽腾腾,驱散寒意。
贺宸像个玩偶似的被他抬来抬去,虽然丢人,脚踝确实一点没碰到。
下午他们回到沙发,贺宸陷在抱枕堆里,搂着正眯眼打呼噜的泡泡。阵阵困意袭来,电视屏幕闪烁的声光逐渐变得沉默。
最后一丝清醒,他看了看宋九安的侧脸,又看向窗外,方框中簌簌而落的雪白。
下雪了。
梦里,贺宸被柔软的大团棉花包裹着,算是安逸的美梦,
不知多久,模糊的梦境忽然清晰,他感受到一个细密的吻,缓慢,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熟悉的气息凌乱缠绕。明明看不到脸,但他确定对方就是宋九安。
贺宸不排斥,直到被吻得呼吸困难才想要推开。
对方压得更紧,呢喃着叫他。
“哥。”
“等一下……”贺宸艰难开口。
“哥。”
吻变得有侵略性,啃咬带来刺痛。
唇上温软的触感下移,到脖颈,胸口……
燥热感攀升,贺宸推拒似的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使不上力。
睫毛颤动,贺宸睁开眼,目光没有聚焦,眼前是一片沐浴在夕阳下的衬衫衣料。
他躺在宋九安怀里,被对方环住肩膀,几乎完全陷进温热的体温。毛毯早就掉落在地,泡泡钻进去睡得正熟。
贺宸茫然眨了下眼,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耳朵忽地热了。
又疯了吧。
他想要撑着沙发坐起来,慌乱中一掌压在宋九安胸口。
宋九安蹙眉呛咳一下,睁开眼。
贺宸没来得及找到支撑点,于是只好把手按在他身侧,几乎将宋九安压住:“对不起……”
近在咫尺,仿佛梦中的吻。
夕阳红得艳丽,倾斜着钻进两人身间的狭窄距离。自上而下勾勒宋九安的骨相,睫毛与鼻尖迎着光,瞳孔都染上透亮橘红。
对视的两秒比夕阳移动还要漫长。
终于,宋九安也回神,推住贺宸的肩膀将他扶起。
“对不起。”他也说。
各自缓了片刻,贺宸笑了:“你道什么歉……”
宋九安:“不是我睡迷糊了把你拽下来的吗?”
“没,我一睁眼就在你怀里了。”贺宸捂了下眼睛,“吓我一跳。”
尤其是在刚做了那种梦的情况下。
“……啊。”宋九安眨眼,头发蹭得乱蓬蓬的。
他也吓了一跳,以为做梦呢。
“没事儿吧?感觉快把你按出内伤了。”贺宸伸手想去摸他胸口,手掌却悬在半空不敢再往前。
气氛更加诡异。
“没有。”宋九安道,窗外华灯初上,他拿起手机看时间,“睡了多久……”
“有工作吗?”贺宸问。
宋九安摇头:“想下楼看雪,还好,雪没停。”
“一起。”贺宸忘记脚踝的事,一脚结结实实踩上地面,疼得他嘶一声。
“哎。”宋九安来不及阻止,无奈蹲下为他揉了揉,“我房间有个拐杖,等一下。”
“带拐杖做什么?”贺宸把腿收回沙发上。
宋九安的声音从卧室传来,伴随翻柜子的声音。
“退团最后一次演出用的道具,觉得有纪念意义就带回来了。”
伸缩拐杖体积不小,很快一个烫金包装的黑纸盒露出来。
宋九安的动作突然停了。
私心与理智悄无声息地斗争起来。
他垂眸看着盒子,许久,把翻出来的物品默默塞回去,关上柜门。
宋九安:“搬家的时候好像没拿。”
“没事,我扶着墙。”贺宸说。
宋九安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小臂半扶半拽:“不能扶着我吗?”
“也是。”贺宸笑笑,借力站起来。
换鞋穿大衣时,宋九安尽职地帮助,带着他特有的好闻气味,触感频繁隔着衣服擦过身体。
有几次碰到腰侧,贺宸望着他的发旋,大脑莫名宕机,好容易才能找回表情。
……自己不对劲。
刚做完梦,看什么都不对劲,贺宸在宋九安看不见的地方艰难地闭了闭眼。
宋九安带上口罩和墨镜,面部一下子变得冷酷。
“走吧。”他打开门。
贺宸拿出自己的墨镜,也戴上。
“帅。”宋九安笑着夸。
“你最帅。”贺宸打趣道,搀扶着蹦出房门。
当然不是为了形象,他怕自己不小心露出不该有的眼神。
这处高档小区地段好,不乏名人居住,所以安保工作集中在防狗仔防记者方面,还算安全。
室外飘着细雪,寒风刮在脸上,干冷。
宋九安用手扫开长椅上的积雪,为贺宸清出一片位置:“请坐。”
“好像在养老啊。”贺宸跛着脚坐下。
“等你老了的时候我也这样带你看雪。”宋九安笑着说。
“倒不至于,咱俩应该……”贺宸想了想,“都坐着轮椅,一人一个护工。”
“还早,先看二十七岁的雪。”
宋九安抬起手,几粒碎雪落在他的黑色手套,没有融化,糖霜般结了一层。
他从花坛边沿拢了些雪,认真搓出一个滚圆的小雪球,放在掌心。
他来到贺宸身旁坐下,正经介绍那团雪球:“这个是泡泡。”
“好。”贺宸不与否认,用拇指摸两下,蹭下一些雪花,“还掉毛呢。”
宋九安笑起来,低低的笑声与落雪声同频。
忽然沉默,对视。
隔着墨镜,贺宸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看着自己,只是两人都不说话了。
“哥。”宋九安忽然道。
这一声唤起贺宸对梦境的回忆,他结结实实怔了一下,还好有墨镜遮挡。
下一秒,宋九安伸出手,似乎要碰他的头发。
五味杂陈下,贺宸做了个必然后悔的决定。
他偏头躲避,重心不稳一掌撑在有积雪的长椅上,狼狈地往外滑出几厘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