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之外,杀喊声很快响起,王希蕴所处的宫殿地处偏僻,一时并不担心会有士兵闯入,她甚至登上二楼,眺望远处的景象。
叛军已然攻破城门,她上来的时候迟了些,双方士兵已如河水入海,分不清谁是谁,也分不清哪方更胜一筹,他们当中或许还有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士兵,风吹过,卷起一地血腥。
这样的场景让王希蕴想起,她也曾在别处见过同样的谋反场景,而那时,守城的军士甚至不及叛军的三分之一,不想现在,她也不知道延格珍和延海山谁会活到最后。
想起这两人,王希蕴眯了眯眼,没看到有哪位领头人像是她们。
看了一会,双方也暂且分不出胜负,王希蕴对此也并不十分好奇,她此行,主要是为了带走时遇。
这算是她同姝好谈的一个小小条件。
待月延谁做帝王对大齐来说差别并不十分大,总是要带时遇回去的,但这对刚刚上任百废待兴的姝好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意味着她还得分精力去与大齐谈判,一不小心还会破坏她同时遇多年以来的关系,毕竟她先前为了让时遇不受刑就废了一大番功夫,若因为这种事得罪,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可若是王希蕴将时遇带回去,后续姝好完全可以将责任推到那两个战败之人身上,再派人追一追做做样子,谁也怪不到她头上去。
而作为回报,她欠王希蕴一个人情。
虽然王希蕴现在还没有想好要让姝好帮她做什么,但这种人情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呢?
又过了片刻,王希蕴隐隐看出,延海山的队伍似有颓势,似乎在印证她的想法,下一刻,不知从哪里又窜出来一伙人马,同延格珍队伍一起包围住了叛军。
没过多久,叛军只剩下负隅顽抗的份了,恰这时,楼下响起了敲门声。
是先前带王希蕴来的哪个官员。
她不会说大齐话,见她出来点点头,而后向外走去,王希蕴明白她的意思,赶忙跟上。
她的步履要快很多,呼吸声也比先前更急促,王希蕴跟着走了一会,便见眼前出现了熟悉的殿宇。
因为抵抗叛军的缘故,殿门口看守的侍卫少了很多,大门处只有两人,只见那名官员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那两名侍卫便放了行。
王希蕴走进,那名官员却并未随行,而是朝她摆了摆手后转身离去。
她去的方向正是前殿,大门缓缓合上,王希蕴收回目光,循着记忆穿过院中景观,拐了几道弯后到了时遇所在的正殿。
只是门口的景象,实在让她震惊。
正殿门口还留了两个侍卫,此刻却都已经倒在地上不知生死,唯一一个还立着的,是只穿了一件单薄衣袍的时遇,他正半跪在其中一个侍卫面前,像是在其身上摸索什么。
听见动静,时遇迅速抬头,只一眼,眼中冰霜顷刻化开,宛若一汪春水泛起盈盈笑意。
“你来了?”
王希蕴身上穿着黑袍,将面容都隐去了大半,此刻院中灯火不足,要贴近了才能看清她是谁,可时遇却那样笃定地露出了笑容。
王希蕴顿了顿,将帽子摘下,好让时遇看清她的脸,而后说出她想了很久的,觉得最能显得她潇洒的话:
“回家。”
时遇笑着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也不继续,直接站起来往殿内走去。
王希蕴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发问:“刚才是想在她们身上找什么?”
时遇笑了笑,道:“不是找什么,而是想将她身上的盔甲换到我身上,今夜事忙,我好趁乱离开。”
王希蕴:“……那是个姑娘,你就要穿走她的衣裳?”
时遇带着她到了后殿,在墙面上敲敲打打,一边回头看了王希蕴一眼,颇可怜道:“可我只有这一件衣裳,出门很容易受伤的。”
王希蕴:“……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话音落下,时遇像按倒了某个开关,墙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方格,里头放着一卷卷轴,时遇拿给王希蕴,打开一看,里头正是月延皇宫的地图,绘制的十分详细,连哪个宫室有暗道都标明的十分清楚。
“你从哪搞来的?”王希蕴惊讶,有这好东西应该早就能从这里离开了吧?
她不由狐疑地看向时遇:“你一直留在这,是为了什么吗?”
时遇动作微僵,却没怎么纠结,将他来到见了姝好后与她商议之事坦白得清楚。
其实也很简单,延格珍需要一个事件加速催化她与朝臣,与延海山之间的矛盾,而时遇,恰好可以提供这个事件。
“我告诉过她,待事发那日我便会离开月延,只是没想到,我才动手,你就来了。”
王希蕴闻言察觉出些不对:“可若是姝好早知道你会离开,她又何故让我来带你走?”
想到姝好那七扭八歪得心眼子,王希蕴一时之间脑中闪过无数念头,皆是姝好卸磨杀驴,要将他们彻底困在月延。
一阵温热此时覆上了她的手,将她从一系列阴谋中带了出来。
“别管她,我们走就是了。”时遇的话颇有安抚人心的意味,王希蕴莫名放下了心,可是在看到时遇去拿那卷地图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出声道:“别看那个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时遇听后没有片刻犹豫,拿过那卷地图就扔到了火盆里。
火焰猛地窜出老高,而后渐渐温和下去。
时遇看着王希蕴微滞的表情,抬手将她的帽子再度带上去,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走吧。”
“怎么走?”他俩一黑一白,穿成这样走在路上,怎么看都很可疑。
时遇不言,拉着她走到窗边,打开窗,远远一处火焰照亮了半边天,王希蕴正纳闷之际,脚下却陡然一空,一阵失重感袭来,待到她回过神来,人已经处在侧殿屋檐之上了。
王希蕴张张嘴,半晌才道:“你、你打算飞出去?”
外面可还在打呢,且有流箭,一不小心可是要受伤的。
“嗯。”
声音像是从时遇胸膛处传出来的,震得王希蕴脑袋微微发麻,她相信时遇不会让她有事,可却又忍不住担心。
毕竟她来西疆这么久,却也没有真正地见过战场,方才从小道走过去还好,但此刻若要在天上蹦跶。
若是让谁发现了呢?时遇穿一身白,一定很扎眼。
时遇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哄小孩儿似的拍了拍她的背:“你不想走前殿,从后面走也可以,待会绕绕路,也就回了驿站。”
可他们得在天亮尘埃落定之前离开京城,否则时遇这场逃离简直就成了笑话,况且回去之后还得给那两人说明情况,出发得越早越好。
可她还没开口,时遇又像是能读心似的:“别怕,来得及的。”
说罢不再犹豫,带着她向远离战火的方向跃去。
王希蕴窝在时遇怀里,侧目看了一眼那越来越渺小的火光,莫名觉得,这像一场送别他们的焰火。
时遇将风挡了大半,在他怀里总是比别的地方安心,想到自己敢独身一人在叛乱这日进宫,只为带着时遇逃离,王希蕴莫名觉得自己也算勇敢了些许。
当下不再担忧,安安心心随着时遇享受飘飘然的乐趣。
怕什么,反正不管出了什么事,她总有办法的。
正如时遇所言,哪怕他带着王希蕴绕了路,同样还是很快就回到了驿站。
起码比王希蕴预估自己带时遇走出皇宫花的时间少。
时遇轻轻巧巧地落在驿站屋檐之上,半晌不动,正当王希蕴纳闷,打算抬头看看情况之际,时遇却一只手按住她的脑袋,将她按回了怀中。
“让我抱一会。”
第114章 第 1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