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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玉面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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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后面!”

白窈礼失声呐喊,身体在出声的同时便动了起来。黑炎自他周身腾飞爆裂,扑向袭击白琅的暗影。

他终究慢了半拍。

殷红从白琅背后飞溅而出,浸透了他的衣物。怨毒妖力侵入体内,他瞬间失去意识,重重地向前倒去。

白窈礼赶至白琅身旁时,只来得及伸手抱住他跌倒的身躯。白琅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他整个人压在白窈礼身上,四肢止不住地发抖。楼内昏暗,白窈礼未能看清他的伤处,一伸手却触到大片温热。

他当即慌了神:“白琅大人,白琅大人!白琅大人,您怎么了……您能听到吗?”

任他如何呼唤,白琅都毫无反应,脸色被月光映得惨白。白窈礼胸中猛地一空,刹那里,他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白琅负伤,那攻击的黑影并不想给他喘息的空间。它暗中击伤白琅,见白窈礼跑来,先是后撤几步拉开距离,待他焦急分神,加速从远处冲撞而来。

白窈礼抱着白琅哽咽,黑影自认攻击必成,第二击对准了白琅的头部。距二人不过咫尺,那狠厉一击本该落在白琅后脑,一道黑色的幕墙却凭空而起,黑影猝不及防,重重撞在黑炎之中。

黑炎灼烫异常,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号,刚一碰触便竭力弹开。

夜风吹拂。层云一片片地随着风,从缺月的银光前扯走。月光洒入大楼内部,渐渐暴露出黑影真实的模样。

神面,玉雕,身裹草席。那分明是玉面神,与白琅祛除的那只所差无几。唯一一处不同,它浑身泛出碧绿颜色,仿佛用翠玉雕刻而成。

白窈礼抬起眼。两束刀一样的目光,直直切入玉面神的头颅。

“你好大的胆子。”他喉咙嘶哑,眼眶泛出血红。

白窈礼一手托着白琅的腰,一手撑着他的肩膀,尽量避开伤口,让他侧躺在地上。他安顿好白琅,这才回转过身,注视着玉面神。

玉面神被他的杀气震慑,先前竟不敢出手。白窈礼一步步逼向它,它只得一步步朝后退。

“他身体那么差,你竟敢让他受伤?”白窈礼走出七步,忽然站定在原地。他抬起手臂,以那只右手为中心,黑炎猛然炸裂,裹成炽热圆环。

玉面神正正贴着火环边缘。它退无可退,敌人紧逼上前,为求生路,玉面神下定狠心,啸叫一声,倏然向白窈礼猛攻而去。

白窈礼望向玉面神。那水蓝色的双眸,此刻空洞洞的。他根本不在意敌人动势,眼底只倒映出白琅的身形:“他受了伤要好多久、受了伤有多疼,你知不知道?”

就连这黑炎的圆环,也是为了不在缠斗之中让玉面神误伤白琅而设。

玉面神哪有时间听他讲话,它浑身妖力凝成一束,本体化作阴寒极恶的箭矢,刺向白窈礼的心脏。

黑炎成浪,扑向玉面神的本体。火焰比以往更加炽热,烧灼着愤怒与虔诚。火浪猛然抬高,在房顶划过一道烧焦的印记。随着白窈礼手指一落,黑炎急遽地将玉面神卷入其中。

黑炎中央,传出野兽般的哀嚎。一阵强烈的挣扎与哀吟之后,躁动渐渐平息,变为死一般的沉寂。

白窈礼放下手,黑炎也纷纷弥散隐遁。当火焰完全消散的时候,碎成粉末的翠玉在地面上落成一个小堆。风一吹,便四散飘零。

白窈礼赶忙转身跑向白琅。早知第二尊玉面神如此脆弱,他根本不必大费周章,开始就能一击制胜。白窈礼只怪自己误判了对手的实力,他本可以守着受伤的白琅,本应该寸步不离。

“白琅大人!”白窈礼跪倒在白琅身边,他刚想脱下白琅的衣物,给他检查伤口,就听见身下传来低微的□□声。

白琅到底妖力强大,那股阴毒的瘴气,没多久便被他驱散。他勉强撑开眼睛,望向白窈礼。

白窈礼惊慌未退,此刻见白琅醒转,多了三分惊喜:“白琅大人,您感觉怎么样了?妖怪已经被我打倒了,您别担心。”

白琅从他身体的边缘望了一眼,只见到焦黑的地面与一小簇闪光的粉末。他心里有了个大概,便问:“我昏迷了多久?”

“没有多久,”白窈礼擦了一下带泪的眼眶,“大概几分钟吧。”

白琅垂了垂眼,他刚想起身,脊背便升起撕裂的剧痛。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白窈礼见他要动,赶忙扶住他的肩膀:“大人,您别乱动,您身上有伤。”

白琅涉业多年,伤势如何他大体有数,只是没料到瘴气侵入,竟疼痛到难以活动。比起身上的伤口,张皇不安的白窈礼更令他担忧。他皱着眉,强压着发抖的嗓音:“好孩子,别慌,我伤得不深,没什么大事。车上有急救包,你去拿来。”

白窈礼这才反应过来,他急忙跑回车上,取了医疗箱。回到白琅身边时,他跑得太快,气都有些喘不匀。

白琅指点他脱下自己的衣物,照着手电,大概清理了一下伤口,让白窈礼为自己包扎。

伤口处理得草率,白窈礼放心不下,他背起白琅:“您稍忍一忍,我这就带您去医院。”

白琅伏在白窈礼的脊背上,他能听到那个孩子微微战栗的呼吸声。

白窈礼把白琅安顿到汽车后座,自己则发动起车辆。车子转了个弯,正要使出施工院落,白琅忽然开口拦下:“等等!”

白窈礼赶忙刹车:“怎么了?”

“这里不太对劲。”白琅强打精神观察四周,“周围全都是妖怪布下的迷宫。这种东西,在中国叫鬼打墙。要是就这么开出去,恐怕会找不到出口,甚至可能被引诱到道路中间,和其他车辆相撞。”

“迷宫?”白窈礼心里一惊,他压根没察觉到异样。

白琅点点头:“你看,东边的路口,本来是丁字路,现在变成了十字路;而西边本来两侧都有路灯,现在只有一边亮着灯。”

白窈礼手心湿了一层汗:“难道这里还有其他妖怪?”

白琅思索片刻:“不,恐怕这是你打倒的那只玉面神布下的。趁我们和第一个玉面神战斗的时候,它在外面布了迷宫。因为妖力太强,虽然它已经死亡,但迷宫还没有消失。”

“那……”

“没事的,等到天亮,迷宫就会自行解除了。到时候你把车开出院子,再给我叫救护车。”白琅接连讲了太多话,此刻忍不住低低地咳嗽起来。他侧躺下去,白窈礼将车子熄火,回头查看他的状况。

“好孩子,好孩子……”白琅勉力伸出手,抚摸白窈礼的额头,“我没事,真的。”

可您哪像没事的样子啊。白窈礼喉头哽咽,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白琅额角冷汗津津,脸色苍白异常,嘴唇泛起一层青色。就连抚摸着自己的手心,也如此冰凉。白窈礼不敢多说,只好咬着嘴唇,向白琅点头。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他慢吞吞地撤回前座,“您好好休息,天一亮我就带您走。”

白琅模糊地应了一声。

等待中的夜晚竟然如此漫长。白窈礼坐在前排,他听着白琅不均匀的呼吸,心尖就像是被紧紧揪在一起。他想哭,他忽然感到无比委屈,感到无比无助。他竭力压抑、压抑、压抑着自己,可胸腔里填斥着躁动与不安,一点点向上漫,就堵在他的喉咙里。

终于,当情愫从喉头溢出,他发出了第一声啜泣。紧接着,抽泣便化成孩子似的大哭,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泪水顺着指缝流淌而下。

白琅没料到他会忽然哭泣:“窈礼,好孩子,你怎么了?”

“我,我……”白窈礼自己也说不上来。他一声接一声地哭,哭到胸口抽搐,快要喘不上气来:“我就是好害怕,我好害怕……”

“别怕,好孩子,别怕。”白琅嗓音沙哑,还是努力摆出安慰的语调,“我没事,伤口不深,就是混了点妖力进去。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可是……可是您今天,今天差点……”白窈礼不住地抽噎,“我一想到您以前也……我就,就……”

他话讲得断断续续,然而白琅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今天我判断失误,没想到玉面神有两尊。”白琅单手抚上前座的靠背,“多亏有你,是你救了我。”

他此话一出,白窈礼却哭声更甚。他像是要用全身力气来宣泄这份恐惧,来宣泄险些失去白琅的悔恨。他整个人蜷起来,双脚放在座椅上,一手抱着自己的膝盖,一手在脸上胡乱擦抹。白琅低声安慰他,说得最多的是“好孩子”和“我没事”。

不知过了多久,连月亮也偏到大西边的时候,白窈礼的哭声终于渐渐微弱。他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净自己的面颊。

“白琅大人……”再次开口,他镇静到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嗯?”

“白琅大人。”白窈礼一边念着白琅的名字,一边翻身爬过座椅。他蓝色的眼睛在月下粼粼发亮,仿佛晕着水波的湖泊。白窈礼对上白琅的双眸:“白琅大人,请您将我收为式神吧。”

白琅瞳孔微张,他不曾料到白窈礼提出的是这样的请求。

白琅迟了数秒才开口:“不行。”

白窈礼喉头一哽,他向前探了探身体:“为什么?”

“因为,我……”白琅垂下眼,避开白窈礼的视线,“我身体不好,妖力不够稳定。和别人签订契约,很容易扰乱我的妖力。我这些年不是一直没有式神吗?就是因为契约对我的负荷太大了。”

“啊……”白窈礼不自觉地向后退了退。他本以为自己和白琅签订契约,便能成为他的助力,可自己实际上多么任性,只为了跟在白琅身边,就提出让他为难的请求。

“我知道了。抱歉……”他慢慢回到前座,“请您继续休息吧。天很快就要亮了。”

晨光就在静默中到来。

正如白琅所言,天一亮,迷宫便自行消散,景色恢复正常。白窈礼按照他的指示,开出院子,叫来救护车。

白琅的伤口远没有他说得那么浅。伤处缝了八针,医生见他如此虚弱,建议进一步留院观察。但只有白琅知道,自己身上染了瘴气,不宜在人群中久留,说什么也要离开。白窈礼和医生都拗不过他,当天,白窈礼便陪他回到家中。

一回家,白琅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沾了枕头就开始昏睡。他身体受到侵蚀,没过多久便发起低烧。他迷迷糊糊地发出□□和梦呓,总是紧紧皱着眉头。

白窈礼担忧他的状况,寸步不敢离,一直守在他身边,为他更换浸过冷水的毛巾,喂他喝下姜汤和退烧的药物。白琅的烧虽然渐渐退了几分,可总是困在噩梦里。

到了第二天清晨,他才算恢复了意识。白琅一睁眼,见白窈礼跪在自己身旁,便低低地唤他:“窈礼……”

白窈礼守了他一整夜,如今昏昏沉沉,险些睡去。白琅这一唤,他浑身打了个激灵:“白琅大人,您醒了。”

“窈礼,”白琅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拿纸和笔,我给你写个地址……”

白窈礼匆忙起身,取了纸笔,交给白琅。白琅缩在被子里,伤病让他坐也坐不得,只好躺着写了字条。

白琅把地址交到白窈礼手中:“你到这里,去给我拿药……就说是白琅让你来的,要以前那种药。老板认识我,听到我的名字就会明白了。”

白窈礼听话地收起字条,又放心不下白琅:“我要是就这么走了,您一个人在家……”

“我睡一会儿,你去吧。”白琅本想安慰他两句,怎料接连咳嗽起来。见白窈礼迟疑,他一边咳,一边拍了拍他的膝盖:“去吧,吃了这药我才能好。”

听到白琅这样讲,白窈礼终于站起身。临走前,他看了白琅好几次,又把水放在他的被褥边,这才离开。

白窈礼按照白琅所写的地址前行。二人住在石川县加贺市,而地址竟然位于名古屋。白窈礼光是坐车前往就花了三个小时,他早晨六七点钟出发,中午才下了站。

这还不算寻找商铺的时间。字条乃是白琅病中所写,笔迹歪歪扭扭,大概位置还好说,详细的地点,更是让人困惑。白窈礼第一次迷了路,找行人多番打听,过了正午,才找到那间小店。

那并不是一家药店,而是开在城市角落里的印章店铺。店铺敞着门,前面便是玻璃柜台,摆着手刻印章和可供挑选的玉料。老板坐在店铺最深处,低头镌刻印章。他看上去有三四十岁,戴一副黑框眼镜,身旁趴着一只橘色大猫。

“打扰了,”白窈礼敲了敲门框,“我是替白琅来的,来拿药。”

老板并未立刻抬头。待手里刻得有几分模样,才取下眼镜,和白窈礼打了招呼:“哦——白琅?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的……”白窈礼把“式神”二字咽到肚子里,“他的部下。”

“嗯,部下啊。”老板站起身,“好吧,他要什么药?”

“以前那种。”

老板挑了挑眉梢,语调微微上扬:“以前那种?他可一两年都没拿过了。怎么,他又对神不敬了?”

“对神不敬?”白窈礼一愣,他从未想过白琅能冒犯神明,“没有,他是驱除恶妖的时候受了伤。”

老板搬了凳子,打开高处的木柜。他刚想拿药,听到白窈礼这样讲,不由得望了一眼:“白琅什么都没告诉你?”

白窈礼被他说得心里发怵:“什么?”

老板已经找到药罐,他合上柜门,从椅子上撤下来:“没什么,既然他不说,我也不好多言。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吧。”

白窈礼不安地咬了咬下唇。老板左右手各一个透明玻璃罐,他放下药罐,拿了电子小称,按照克数分量将两种药物配在一起,分了五份,逐一用牛皮纸包好。

白窈礼盯着老板的动作,干制草药散发出隐约妖力,他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药?”

老板的视线从他面颊上一扫而过,他笑笑:“调理身体的药。”说着把系好的纸包放在一个袋子里,递给白窈礼:“拿去吧。钱先赊着,让白琅病好以后打给我。”

白窈礼接过老板递来的纸袋,他点点头:“谢谢。我会转告白琅大人的。”

回程的路总好像比来时更近,可回程的时间又显得如此漫长。白窈礼坐在电车上,抱着纸袋。困倦这时才向他袭来,他迷迷瞪瞪,与睡意搏斗一阵,终究败下阵来。

白窈礼靠着椅背,睡了大半路。他忽然一下惊醒,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中的包裹。纸袋完好无损,药稳稳地躺在里面。他松了口气,睡时做了什么梦,也在方才吓忘了。

什么梦呢?他下意识地回想。梦里,白琅似乎失去了妖力,变成了普通人。可不知为何,白窈礼总觉得,那是一个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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