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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凶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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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窈礼拿回来的药果真有效,两副药下去,白琅的病情就开始见好。

药一天一副,苦得出奇。白窈礼每天替白琅煎药,再吹凉了喂他喝。他都不知道白琅怎么能咽得下去,光是闻到气味,他就要忍不住干呕。

白琅身上,很快浸透了草药淡淡的苦涩。白窈礼替他更换衣物时,嗅到他皮肤上也遍布着这样的味道。白窈礼一瞬间回忆起来,差不多两年前,白琅浑身都是微微发苦的气息。那时他还以为是白琅的体香,如今才迟钝地发觉,原来是他喝下的苦药。

到第三天,白琅身体已无大碍。不再发烧,也不会疼痛到难以入眠。只是有伤在身,活动不便,又没什么胃口。家里也不剩多少吃的东西,白窈礼安顿他睡下,想着买点菜给他做饭,就独自出了门。

回家时,白窈礼抄了近道,从小树林里横穿。他刚走没有几步,便听见树林深处传来尖锐的呼救声。

“救命!有人在吗!”

白窈礼耳廓一动,他没有多想,顺着呼喊的方向疾步跑去。呼救声夹杂着尖叫和□□,他胸口收紧,愈发加快脚步。

“救救我!”

这一声比先前更嘶哑绝望,白窈礼翻过灌木,丢下菜筐。他飞身一跃,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可怖的赤色鬼面,正对着人形的妖怪撕咬。

那鬼面妖怪身形硕大,通体赤红。它只有一个巨大的脑袋在空中漂浮,眼若铜铃,鼻梁塌陷,两根锋利的獠牙从口中伸出。它的面庞丑陋扭曲,仿佛一半是凶恶的双眼,一半是血盆大口。红色毛发覆盖着它的身躯,茅草般干枯杂乱。它生了满嘴尖牙,扑在人形妖怪背上,对它不断啃噬撕扯。

那人形妖怪无力反击,只得双手抱头跪倒在地,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发出疼痛的哀吟。

“住手!”白窈礼大喝一声,跃至两妖之间。他将人形妖怪护在身下,黑炎放出,罩向鬼面赤妖。黑色火焰点着了鬼面妖怪的赤红毛发,它痛呼一声,在地上剧烈地打起滚来,一边钻入树丛。

白窈礼见它败逃,赶忙蹲在人形妖怪身旁,问它伤势如何。那妖怪生着狐狸般的兽耳与尾巴,此时得救,浑身战栗,仍不忘向白窈礼道谢:“谢谢……谢谢,我差点就要被吃掉了。”

妖怪抬起眼,注视着白窈礼的双眸。它面容也像极了狐狸,眼角上挑,两颗虎牙,五官三分清秀,七分娇媚。此时惊魂未定,更惹人生怜。

白窈礼慢慢扶它起身:“你伤得怎么样了?”

“没有什么大碍,幸好你来得早,只是皮外伤。”狐妖向他笑笑。

“那就好。”白窈礼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土,“你小心一点,以后可别再被欺负啦!”他说着跑向来路,对狐妖挥手告别。

那鬼面妖怪吃了白窈礼一击,毛发烧着大半,接连在沙地里打了几个滚才将火焰熄灭。它呜咽着逃窜飞驰,穿过树林,来到林子外围的一处偏僻角落。

一位青年男子正在此地等候。他身材挺拔高挑,披一件纯黑的长风衣。近来天气回暖,但他依旧裹着羊毛围巾,头戴黑色风帽。尽管围巾和帽子掩盖了他的大半面容,仍挡不住他的双眸。青年虽是黑发,却生着一双海一样的深蓝色眼睛。

见鬼面妖怪狼狈负伤,他面露惊讶,赶忙迎上前:“狮丸?怎么回事,谁能把你伤成这样?”

名叫“狮丸”的鬼面妖怪虽懂人言,但无法直接与人交流,一边发出咕咕呜呜的叫声,一边衔了根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

它画得极为简略,和孩子的涂鸦没什么两样。青年俯身观看,画上是一个长发的小人,狮丸还给他添了几簇火苗。

“你中途被人袭击了?”青年问。

狮丸连连发出肯定的叫声,用木棍指了指画上的小人。

青年微微皱眉:“这个人用火焰袭击了你?他是妖怪还是人类?”

问到此处,狮丸显得有些迟疑,它在青年身旁转了两圈,也没给出答案。

“你分不清这是妖怪还是人?”青年把手抄到风衣口袋中,“嗯,那他可能身上沾了人类的味道。是式神呢,还是喜欢混迹在人群中的妖怪……”最后一句,青年像是自言自语。他站起身,捧过狮丸的毛发。

赤红毛发大半都泛出黑色,散发着烧焦的气息。狮丸声调有些委屈,它趁着被青年观察伤势,一边向他蹭了蹭。

青年赶忙抚摸起它的头顶:“好了好了,没事了。我这就带你回去疗伤,你先休息吧。”

说罢,青年从口袋中取出一根自来水的黑色毛笔。他拔掉笔盖,在掌心写下狮丸的名字。

“事我者也,还之来处!”青年吟诵咒文,掌心妖力流转。一束微光将狮丸笼罩,它化作一股白烟,钻入青年手心的文字中。

白窈礼归家以后,总是惦记着今天见到的两只妖怪。他自知不该私下里做这种事,又不敢告诉受伤的白琅,叫他担心。他煲了骨汤,炖了青菜。怕白琅吃不下荤腥,还备了米粥和蒸好的芋泥。

白琅活动不便,白窈礼小心地扶着他坐起来,自己揽着他的肩膀,半个身子撑在他身后,让他靠着自己,这才侍奉他用餐。白琅手臂一动就牵着伤处,尽管他一再强调能自己吃,白窈礼依旧坚持要喂他。

白琅只吃了两口,便摇摇头。白窈礼知道他胃不好,也不多说,替他擦净嘴角,清理口腔,再让他躺下。

白琅一直靠在白窈礼怀中,他的一点异样,白琅都能察觉到。白窈礼收拾餐盘,白琅望了他一眼,问:“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白窈礼动作一滞。他握着碗筷的手有些发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是吗。”白琅合上眼。他不打算追问。

倒是白窈礼局促不安起来,话憋在嘴边。东西收拾妥当,他握着托盘,刚要起身,还是迟疑着停下。

“白琅大人……”他咬咬唇,“那个,请问,红色的鬼面妖怪,是哪种妖怪呢?”

“红色的鬼面?”白琅抬起眼睑。

“嗯,就是……全身通红,满是毛发,脸长得特别吓人,好像只有一个大头的妖怪。”

白琅沉吟片刻:“你说的多半是多罗怪。”

“多罗怪?”

“听你描述,应该差不多。”白琅的视线落在白窈礼收紧的手指上,“虽然外貌可怖,但多罗怪其实是守护神明的妖怪。它们大多居住在废弃的神社里。还有一些喜欢蹲在鸟居上,遇到对神不敬的人,就突然跳下去,惊吓他们。”

白窈礼手握得更紧,掌心不自觉地渗出汗滴。他没想到,那形貌骇人、仿佛恶妖的怪物,竟是守护神明的神圣妖怪。

“怎么了?”白琅不必抬眼,就知道他面色有变。

“没什么。”白窈礼摇摇头,“就是今天偶然看到了这样一只妖怪。”他说着,连忙站起身,端着餐盘离开了白琅的卧房。

一辆黑色轿车驶过夜晚的公路,停在大宅门前。

车辆停稳,等候在门前的侍从上前打开车门。从后排下车的,正是先前那身穿风衣的青年。

“家主大人,您回来了。”侍从向他躬身行礼。

青年连应都没应一声。他径直走入大门,扯松了裹在脖子上的围巾。

一条笔直宽阔的走道连接着正门入口,石灯笼相对而设,立在两旁。仿佛迎接青年一般,在他踏入宅院的瞬间,道路边的石灯笼,依次亮起橙黄色的灯火。

“清子。”青年低唤。

他身旁微风流转,一抹白烟凭空降下,化作一位貌若女子的美丽妖怪。妖怪黑发及腰,向青年垂首:“在。”

青年解下围巾,摘下风帽,递到清子手中。清子接过青年的衣物,躬身离去。

“夜追。”青年再唤。

白烟成形,摇身变为一只狸猫。狸猫跟在青年身侧:“您有何吩咐?”

青年伸出写有狮丸名字的左手,墨迹从青年手中徐徐飘下,落在夜追掌中。

“狮丸受了伤,你带它下去治疗。”

“是!”夜追接过符文,转身跑向别院。

此时,青年已至房中。他来到玄关处,最后呼唤了一个名字:“贝儿。”

回应他呼唤的,依旧是白色烟雾。这烟雾袅袅落下,傍在青年身旁,竟比其他烟雾都多出三分婀娜。白烟凝聚成形,一位身着华服的少年站在玄关,向青年露出微笑。

“主人,欢迎回来。”

那妖怪外貌精致美丽,身材纤瘦小巧。妖怪面着细妆,声线温柔,身穿友禅染振袖和服,乍看之下与少女无异。但胸脯又过分平坦,肩膀比少女略宽,掩盖在繁复衣物下的胯也稍窄,竟是一位漂亮的少男。他睫毛卷曲纤长,一头浅茶色的长发,盘得仔细规矩,插满了缀饰珍珠贝壳的细簪与发梳。

他跪下身,替青年脱去皮鞋。青年望了他一眼:“在家的时候就叫我凉吧。”

“身为式神,怎么能轻易呼唤主人的名字呢?”贝儿含笑起身,“您的名字,自然是在您的房里叫的。”

青年不在意他暧昧的微笑,只是脱了风衣,递到贝儿手中。

贝儿察觉到他神色与往常有些微不同:“您今天工作怎么样?”

“不太顺利啊。”青年解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他一身西式装扮,怎么看都与这座日式宅院格格不入。青年揉了揉额前的碎发,他又想起狮丸绘制的图画。

“不过,也不算白跑一趟。”青年话尾轻轻一挑,他眯起眼,仿佛正注视着画中御火的少年。

距离遇见狐妖和鬼面妖怪,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白窈礼却怎么也忘不掉那日所见所为,鬼使神差地,他又一次买了东西,走上林间小路。

“救命啊!”

又是呼救。

该说是机缘巧合还是自有天意,白窈礼肩膀一抖。但这次的呼声与上一次明显不同,别说是声音变了,就连呼喊也不止由一人发出。

那是数只,不,十几只不同的小妖,四散溃逃,纷纷呼救的声音。

白窈礼心中一沉,他拎着袋子,向声音的源头跑去。刚跑出几步,就看见几只小妖与自己迎面跑来,脸色惊恐。白窈礼拉住其中一只,想和它问个大概,小妖顾着逃命,哪有功夫理他:“你找死,可别拉我一起死!快放开!那只凶狐又疯了!”

“凶狐?”白窈礼惊诧之间松了手,小妖赶忙挣脱逃走。

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向小妖逃命的来处疾步而行。他沿着与上次相似的路线,穿过灌木,拂开树枝。

等待着他的是满地鲜血。数只弱小妖怪被撕扯啃食,残肢断裂,散了满地。血迹喷涌,已经渗入土地,成为暗褐色的斑痕。在狼藉中心,一只头生狐耳的人形妖怪,正抱着一截血块,大口吞吃。

白窈礼喉咙发紧,倒撤半步:“你……”

狐妖转过身,望向白窈礼。它早没了清秀的人类面容,整张脸都化作狐狸模样,双唇呲开,口中嘎吱嘎吱地咀嚼,溢出血沫。

塑料提袋从白窈礼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我怎么这么傻啊……”他低下头。

一股热浪自林间喷涌翻腾。数分钟后,一位白发的少年拎着包裹,从树林深处踱步而出。

“凶狐已经死了,你们都安全了。”他瞥了一眼灌木,似是对躲藏其中的小妖,也像是对着自己。

“本来想再调查一番,居然就变成了这样。”青年站在树林中央,他面前横着一具烧焦的狐尸。那狐狸面目全非,要不是青年追查过它,恐怕连它是什么东西都认不出来。

“不过,这下就确凿无疑了。”贝儿从青年身旁探了探头。他望向青年,双眼似乎总是带着笑。

青年点点头,捡起树枝,拨动了一下狐妖的尸体:“这一带出现了强大异常的妖怪。”

“作为松下的家主,我有必要查出它的真容。”

白琅似乎早就知道,今天会发生些什么。白窈礼回到家中的时候,他已经坐起身,等待着他归来。

白窈礼本想将一切压在心底,可一开门,见到本该卧床的白琅起身等待自己,一下子就什么也藏不住了。

要不是白琅身上有伤,他真想立刻扑到白琅怀里去。白窈礼坐在白琅对面,断断续续地把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到最后,他脑袋轻轻抵在白琅肩头,声音都有些发抖。

白琅伸出手,爱抚他的脊背:“好孩子,别自责,你没做错什么。”

白窈礼抿着唇,说不出话。

“别人有困难的时候出手相救,这是好事。”白琅瘦削的手指抚在他后脑,“狐狸本来就擅长欺骗,你只是一开始被它骗了。”

可我怕。我怕自己热血冲头,就什么都想毁掉。白窈礼终究没说出这一句。

他嘴唇翕动了一下:“可我……我怎么才能知道,谁是好的,谁是坏的?谁是该帮的,谁是不该帮的?”

“这个啊……”白琅垂了垂眼睑,“这个,我们有时候无法知道。很多时候,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要帮哪一边,也没有对错之分。”

“那我……”

“这种时候,就帮自己想帮的人吧。既然分不出来,随心而动也未尝不可。”

“嗯。”白窈礼合上带泪的眼睛。白琅的回答模棱两可,但他依旧得到了慰藉。更多的,不是对于那两只妖怪,而是对白琅和他自己。

既然不知道,就随心而动。他不想管白琅以前在做什么,未来又会做什么了。白琅不告诉他的事情,他干脆就不要知道。他只要陪在白琅身边就够了。

世上的人这么多,他最想帮的,就是这位比任何人都强大可靠的白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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