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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南谯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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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透过抽出绿芽的枝头,可以看见山间的浓雾消散许多,隐隐约约露出山脚下城池的轮廓。

卢阴郡不大,坐落在群山环抱中,偏远僻静,正适合养伤。

谢之珩背着秦空空一步步往山下走去,行至城门口,简单地换了套装束,扮作商旅模样,给守卫递上早早备下的假文书。

守卫简单扫过一眼,便放他们通行,瞥见背上的秦空空时,还打趣道:“哈哈,这位商客走到哪都要背着自己的小娘子,恩爱的哟!”

其他的守卫投来打量的目光,谢之珩暗自庆幸,此时秦空空若是醒着,必得跳起来同他们理论一番。

守卫的气氛如此活跃,想来京城的消息还没传到此地,又或者是被郡守压了下来。

他松了口气。

他立即寻了处医馆将秦空空安置妥当,大夫看了看她的伤,责备道:“如此重的伤势,怎的拖到现在才来医治,要是再迟上半天,你这小娘子可就没命了!”

谢之珩面上带了几分愧意,若非他强行劫狱落了罪名,也不至于被太子的人四处追杀,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跑到这偏远的卢阴郡来。

大夫又把了把脉,嘴角的皱纹深了些,奇道:“你这小娘子,有些奇怪啊。”

谢之珩心一惊,连忙道:“怎么奇怪?”

“她的脉搏虚浮微弱,显然是将死之兆,”大夫顿了顿,“却并非是重伤所致,更像是,多年前中毒未愈,残喘至今。”

谢之珩紧抿着唇,面上血色褪尽,显得眼眸愈发漆黑。

大夫也不多问,几根银针扎下去,秦空空眼皮动了动,依旧昏睡着。

“姑娘家家的,得罪什么人了吧,受了这么重的伤,日后难免会落下疤来,若是未出阁的姑娘,日后议亲可就难了。”大夫碎碎念叨着,谢之珩听着有些烦闷,将头扭向靠墙的一侧。

见他出神,大夫喊了他一声,他盯着大夫将膏药和布带塞到他手,掀起帘子就要离开,临去前留了一句,“你不是她夫君么,替你娘子上药去,记得将伤口清理干净。”

谢之珩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他滞在原地,木讷地托着那些东西,先前虽然也替秦空空上过药,但这次伤口的位置要更为隐秘......

片刻后,他心一横,坐到秦空空床边,替她宽了衣衫,闭上眼试图挥去头脑中旖旎的画面,摸索着替她清理伤口。

许是下手重了,秦空空紧闭着眼,嘴上却“嘶”了一声。

谢之珩连忙睁开眼,见秦空空依旧昏迷着,自己面前却......春光大泄......

他手上飞快地清理完伤口,撒上金疮药,有用布带仔仔细细包扎妥当,火速将她的衣衫提上去,不慎碰到那白瓷般细腻的肌肤,手上如同被火烫了一般迅速缩回。

伤口处理完,他的额间冒了一层薄汗,他静静地盯着秦空空的睡颜,突然觉得,她在遇见自己之后,都挺倒霉的。

短短数月,便被重伤两次。

大夫方才瞧了她的腰伤,只说,未必能重新站起来,看天意。

他初见她时,她还是大昭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一枪挑落他的剑,迎着微风肆意地大笑。

而如今,她的双腿兴许再也站不起来,如此大的打击,她能接受么?

不,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会四处寻医治好她的腿。

医馆外突然传来一阵动静,隐隐有交谈声,谢之珩掀起帘子走到门口,见到一个老熟人。

“木兄!”

刘代木顺着熟悉的声音寻去,瞧见一张许久不见的俊脸,他笑着行礼,“下官见过侯爷。”

谢之珩走上前捶了捶他的臂膀,“跟我就不必多礼了,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

刘代木笑了笑,指着内室,“侯爷多年不近女色,这次却带了个姑娘来,想必是,好事将近了?”

谢之珩闻言,扬了扬眉毛,刘代木的消息如此之快,想来是方才进城时,就有人将消息传到郡守处,他这才急匆匆赶来。

“京城的变故,你都知道了吧。”

刘代木眯着眼笑,毫不客气地找了张凳子坐下,“啧啧,你这未婚妻当真凶猛,刺杀太子乃是弑君大罪,她这都做得出来,你们二人成婚后,可有罪受!”

若是有人查出来,这便是窝藏罪犯的罪名,刘代木言语间,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眼里,只当闲事打趣。

“听闻......你那未婚妻粗腰猿臂,赤手空拳亦能以一敌十,力大无穷,”他握拳比了个先前的动作,“唰的一下,就将太子制服在地上,利爪一划,刺啦的一下,脖子便断了。”

他用手比划着,嘴上越说越兴奋,突然被谢之珩冷冷打断。

“你可还记得十年前与我征战大昭时,那位女将程林梧?”

“记得啊,你不还在她手上吃了好几回瘪那嘛!”刘代木淡定地喝了口茶。

谢之珩得逞一笑,指了指内室,“那就是她。”

“噗——”

一口茶水喷到了递上,大夫颇为嫌弃地出来看了一眼,又缩到后院去了。

“你你你、你当时不还和人家打得你死我活的吗,不对,她不是死了吗?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谢之珩先是一笑,随后突然想起什么,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你可还记得,当时我军中有一名将士放箭刺杀她?”

刘代木努力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来着,那人死后,你还查了他的身世背景,不是没查出什么嘛。”

谢之珩的眸中浮上一丝杀意,“那根箭上,抹了剧毒鸳鸯蚀。”

刘代木也曾在战场上厮杀过,顿时明白其中缘由,“也就是说,有人借你的手杀程林梧。但那人不过是混混出身,上哪搞来这样的剧毒?”

谢之珩“嘿嘿”两声,重重地拍了拍刘代木的肩膀,“刘大人果真是聪慧啊,此人名唤李朔,祖籍就在这卢阴郡中,当年查不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总会露出马脚。”

后者立马心领神会,“哦!你要我查他的家人!”

谢之珩一把揽住他的肩,就如同在战场时一般,时间的流逝仿佛不曾存在。

*

送走刘代木,谢之珩又回到内室中,想看看秦空空病情如何。

他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秦空空依旧昏迷着,黛眉紧蹙,眼皮上眼珠子的轮廓在不停滚动,嘴唇颤抖着,似是陷入梦魇无法自拔。

他立马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真滚烫炙热,起了高烧。

他开口欲唤大夫进来,眼前红光一闪而过,打断了他的声音。

那是一抹极其诡异的红光,像鬼火一般悬在空中,隔在他和秦空空之间,仔细一看,红光中隐约有一只浴火展翅的凤凰。

他伸出手碰了碰,那红光便立即窜进了秦空空的胸口。

大夫听着方才的动静走进来,“怎么了?”

谢之珩一时难以置信,过了好一会才回大夫的话,“起烧了。”

大夫一探,疑惑道:“怎么这么快起了高烧,不应该啊?”说罢,回到药房抓药去了。

他一走,谢之珩掀开秦空空的外裳,布带包扎的伤口整好无暇,并没有渗出血来,顺着视线往上,秦空空的面容也回归平静。

所以方才那一幕,是错觉?

大夫很快端着汤药进来,叮嘱道:“她约莫今日便会醒了,这药一日服三次,待她醒后,我才能医治她的腰伤。”

谢之珩郑重地点了点头。

喂完汤药后,他眼皮有些乏。经过三日不眠不休,身体已到了极限,此时人突然松懈下来,困意便如潮水般涌上脑中。

他靠在床边沉沉地睡过去。

*

秦空空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依旧是漆黑一片,与上次的池水不同,她这次是苏醒在一间陌生的宫殿。

“你来啦。”

一团肉乎乎忽地牵上她的手,她低头一看,果然还是那小祖宗。

这次她终于能看清小祖宗的面容,澄澈的大眼睛,小嘴微微翘着,眉眼虽还未长开,但也能窥见长大后的模样,必定是个美人坯子。

但,程林梧小时候不长这样。

小祖宗晃了晃她的手臂,示意她往前看,秦空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火光伴着浓烟直窜天际。

“不去看看吗?父皇母妃都在那边。”小祖宗平静地问道。

秦空空点了点头,下一秒,梦中的场景倏地变换,两人站在台阶一侧,台阶下是黑压压的西夏将士,台阶上,惊慌失措的君王正搂着一名妃子,妃子有些眼熟,秦空空认出来那便是小祖宗的母妃——云妃。

西夏军队前方领头的是位年轻的太子,与当今皇帝有几分相似,想来是皇帝年轻时的模样。

一只穿云箭划过二人面前,带着隐隐的破风声,精准地刺中大殿前的君王,君王痛呼,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临死前说了句什么。

云妃失声尖叫,立即扑在君王身上痛哭,过了一会,哭声骤然停止。

随后,她艰难地站起来,裙摆随风飘扬,钗环叮当。

她近乎绝望地开口:

“原来那年梅树下的人,是你啊......”

台阶下的太子面色一转,像箭一般冲了上去,高声喊着:“清莛不要!”

在秦空空转头的间隙,云妃已经高高扬起金簪,狠狠地往颈间捅下。

鲜血不停地从她颈间喷涌而出,她嘴里呢喃着,身体如同脱线木偶般瘫软倒地,太子终究是来迟了一步,抱着她的身子不停颤抖。

这番话本,她在街头的说书先生处听过,讲的是一出西夏灭南谯。

她垂首看去,小祖宗已是泪流满面。

“我的父皇,还有母妃,就是这样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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