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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一战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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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张泰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进城,秦空空站在城头上遥望,有的将士认出她来,远远便挥着手打招呼。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城亦容不下两军。

张泰入城的当日便与黎鹜起了冲突,起因是一件极小的事情,军中营帐紧张,若是分给谢之珩的军队,黎鹜那边便不够用了,只得把将士们安置在城内。

这样你来我往的,矛盾也就逐渐被激化,话里行间都在指桑骂槐,张泰本就是个急性子,听着对方暗戳戳骂自己上司,一时火冒三丈,也顾不得军法僭越,嚷嚷着要同黎鹜比试一番。

黎鹜的性子更是傲气,话还未说完便已抽出剑来,四周的将士许久未见过这等新鲜的场面,顿时高呼起来。

“都督必胜!!”

“司马必胜!!”

黎鹜的剑法诡异,变幻莫测,几个回合下来,张泰便感到有些吃力,连连后退,手中的动作也逐渐慌乱起来。

谢之珩赶到之时,一场比试恰好分出胜负,张泰的剑被挑飞在地,黎鹜的枪抵着他的下巴。

“都督胜了!都督胜了!!”黎鹜身后的将士高声喊道。

张泰愿赌服输地朝黎鹜抱拳,随后走到谢之珩身前单膝跪地,“属下僭越,请侯爷按军法处置。”

谢之珩用平淡得毫无波澜的语调道:“明日便整军出发了,不好好养精蓄锐,在这等事情上浪费精力,确实该罚。”

谢之珩这一句话,表面上是在责备张泰,实则连着黎鹜一同骂了。

黎鹜冷笑道:“无妨,松动松动筋骨罢了,荣安侯也许久未同我比试,你的属下与我战得不够尽兴,不如你亲自来?”

“本侯没时间陪都督消遣,你最好另寻他人。”谢之珩漆黑的眼眸盯着他,语气淡然。

“是没时间,还是怕你那小情人见你负伤心疼啊?”

周遭顿时沸腾起来,纷纷议论起昨日军营中出现的淡雅女子。

谢之珩的眉眼间掠过阴鸷之色,顺势拿起架子上的剑,剑尖指向天际,“请赐教。”

黎鹜拔剑猛地朝他刺去,招招狠厉,不留一丝余地,比起方才同张泰比试时还要狠上几分。

谢之珩也不是等闲之辈,眨眼间身形变换,便轻松躲过他的杀招,剑刃宛若游龙,带着刺眼的光芒一次次突破黎鹜的防线。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谢之珩已将他的剑击落,利剑带着刺耳的破风声劈来,却在面门咫尺处停下。

三招之内,胜负已分。

黎鹜恨恨地咬牙切齿道:“你方才手下留情了,竟用这等方式羞辱我。”

“我若是手下留情,你不会连三招也撑不过。”谢之珩淡淡道。

谢之珩伸手将黎鹜扶起,后者在他肩头以仅有二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终有一日,你会败在我手下。”

谢之珩笑了,“能战胜我的,从始至终仅有一人——大昭杀神将军程林梧。”

黎鹜顿在原地,出乎意料地没有继续反驳下去,神情莫名。

站在人群后面的秦空空垂首,不知望向何处,不久后,张泰发现了她,前来问候道:“神医也来了?方才的比试你不用挂心,侯爷武功高强,放眼西夏还未有人能与之一战并胜之。”

秦空空笑了,“你多虑了,我是在想,黎鹜输给谢之珩之后回了帐中,片刻后帐外飞出一只信鸽,你猜猜那只鸽子会飞向何方?哎,对,就是你右侧上空的那只,颇为肥美的那只,不用管我,追鸽子去吧。”

张泰扭头就跑。

夜半时分,众人还在睡梦之时,城墙上的战鼓骤响。

“敌袭——崇觉来袭——”哨兵高声将军情传递到军营每一寸角落。

黎鹜匆匆披甲走上城墙,透着夜色望去,崇觉的军队正在缓缓前行。

“这次来了多少人?”黎鹜面色凝重道。

“约莫有十万兵力,似是倾巢而出。”将士回禀道。

谢之珩此时已整装待发,登上城楼,黎鹜回头看他。

“我已命十五万将士在城内待命,以巾裹住口鼻,以防崇觉幻术借助气体传播至我方将士。”谢之珩面色冷静,不急不慢道。

黎鹜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此法可行,照你说的办,你我一同迎敌。”

另一边,太守府,山茶花丛中。

秦空空再次来到园中,却不像前一次的误打误撞,而是特意行至此处。

因她想起了花丛中的蹊跷。

山茶花喜半阴喜潮湿,园内修了一条小溪蜿蜒而过,溪边阴凉处的花开得一般,虽是绽放,却少了些颜色。

而置于阳光下暴晒的那一丛花生得又高又壮,花朵儿开得比溪边的还要艳丽几分,这显然非正常现象。

她回想起来时那座破庙中的尸首,加上前方崇觉突袭,秦空空一夜未眠,起了个大早。

她走到那丛艳丽的山茶花前,用月牙铲慢慢刨开底下的土,她花费了许多时间,这土壤要比一般园中的花泥要厚实,根系错综复杂,但皆是往下延伸而去,似是有着同一个目的地。

“哐——”月牙铲挖到了一块硬石,秦空空将其挑开,却是一块人的臂骨,已然发黄腐朽,深埋在花丛之下。

秦空空并不感到意外,将臂骨放到一旁,继续专心致志地挖着。

从朝霞暖光挖到了烈日当空,她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腾出一只手来擦擦头上的汗珠,放下月牙铲,身旁是堆砌起来的骸骨。

白骨上的髋骨宽大,四肢却略有些短小,看上去是一具女子的骸骨,且发黄脱落,应是在此埋了十数年。

徐太守府上埋了具女子尸首,且特意用花丛遮掩着,显然未入宗祠,也未立碑,不得接受后人的祭拜。

应是徐老爷忌惮痛恨之人。

白骨上未着首饰陪葬,辨不出身份,但观其耻骨联合处较为突出,应是一位生育过的妇人。

她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朝宗祠的方向奔去,在断梁残木中一片搜寻,终于在角落一处发现了被烧毁的钗环珠宝。

发钗已烧得辨不出形状,一旁散落的玉佩也被烧裂,但从形制与材料上依稀可认出这是宫里头独有的头面。

花丛埋尸,祠堂中烧毁她生前的首饰,做出此举之人要么是恨她至极,要么是爱她至极。

那副骸骨,想必是徐才人的。

徐才人不仅生过皇嗣,死后还准许家人将其尸骨领回,没成想家人对她恨极,草草葬在花丛之下。

所有的假象混集于一处,拼拼凑凑出一个半真半假的真相来。

秦空空再回到园中,想把山茶花下的尸骨移回之时,那一具白骨却不翼而飞,只留下花下一个硕大的坑。

她连忙往园子外头追去,不料府内空无一人,偷尸的人连同尸首不翼而飞。

正疑惑时,城中号角声起,城门大开,军队回程。

留在城中的百姓站在街道两旁迎接着,满眼期盼,却见大军灰头土脸地迈入城门。

运着伤兵与死者的马车一辆又一辆地跟在队伍后方,前头活着的将士满面死寂,一丝生气也无。

为首的谢之珩与黎鹜更是面色凝重,死亡的气氛笼罩着整支军队。

一位老妪突然冲出,挡在谢之珩的马前,战马急急停下,谢之珩皱眉翻身下马。

老妪那满是褶皱的眼不停地往军队后方焦急地探寻,枯如老树的手紧紧攥着谢之珩的手臂,几乎是祈求着问道:“侯爷,我那无用的孙儿在哪呢?”

谢之珩仔细看着她的脸,认出来是军中一名将士的祖母,将士名唤孙洱,祖孙二人在这义戎郡中相依为命数十年,而后战乱起,孙洱投军报国。

他垂下头,背对着日光,看不清神情,嘴角抽动着,低声道:“将孙洱带上来。”

将士们在死人堆中一通翻找,好不容易才寻到半截尸身,裹着布送到老妪面前。

老妪颤抖着掀开那布,只掀开一角,她的手便剧烈颤抖着,满面皱纹一颤,厉声质问谢之珩,“敢问侯爷,此战是胜是败?崇觉贼人是否退兵?今日一战,可有收获?!”

年迈沧桑的声音在每一位将士耳边响起,掷地有声,振聋发聩,他们发不出任何声音,无法回应。

秦空空站在道路一旁,她所在的位置离谢之珩不远不近,恰好能看清他面上的神情。

所有的将士、百姓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他们的喉咙再发不出声音,唯有那些深陷幻象中的战士,在后方胡言乱语地跳着舞。

过了好一会,谢之珩的喉咙滚动,艰难吐出两个字:“不曾。”

此战,将士死伤过半,而崇觉几乎无人伤亡,夏兵落荒而逃,称得上是惨败。

秦空空的法子没起作用,在场众人依旧深陷幻术之中。

老妪年轻时也读过书,也曾与夫君举案齐眉,诞育后嗣,一次洪灾将他们的性命夺去,只留下襁褓中的孙儿,自此祖孙二人相依为命。

她常常教导孙洱捐躯赴国,视死如归,现下孙儿确实做到了,他轻飘飘地死去,换来的是什么呢,可曾有片刻阻拦崇觉贼子的步伐?

她将自己如珠如宝的孙儿献给了西夏,换来了什么呢?

老妪飞快地往一旁的墙上撞去,拼尽了浑身的气力,奋力一撞,重重倒地。

秦空空立马扑上去,探了探她的脉搏鼻息,缓缓摇摇头。

老妪的眼睛缓缓闭上,死前最后一瞬,她的面上仍是悲痛。

悲痛蔓延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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