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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深陷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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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空空昏昏沉沉地醒来,睁眼便是一处陌生的女子闺房,透着一股淡淡的紫檀木香气。

她掌心温热,垂眼一看,一双纤纤素手紧紧握着自己,手臂处正枕着一酣睡的少女。

秦空空略一皱眉,这人不枕自己手臂,枕她的手臂做什么?

她轻轻抬起麻木的手臂,刚想抽出,少女便被惊醒。

“呀!秦空空,你醒了?!”谢玉本是睡眼惺忪,见秦空空苏醒,顿时喜出望外。

秦空空有些不习惯她这样热情的一面,尴尬地点了点头。

谢玉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嘴角的笑意压也压不下去,她蹦蹦跳跳地跑出房间,不知说了些什么,片刻后,秦空空的床边围了一圈人。

那些人里,有大夫,有下人,还有......谢之珩。

秦空空摸了摸鼻尖,更尴尬了。

大夫诊过脉,面色凝重,谢之珩见状,将下人都遣了出去。

众人退下后,大夫才谨慎地开口:“秦姑娘,可是中过剧毒?你的脉象如釜中沸水,浮泛无根,乃是无根脉,这......”

谢之珩兄妹闻言脸色骤变,秦空空却面色从容:“我确实中过剧毒,寿数无几,大夫无需挂心,我本也是医者,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

大夫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医者不自医,秦姑娘还需保重身体,切莫再动武了。”随后朝谢之珩拱了拱手,退出房间。

谢玉垂下头,手指绞在一起,心中十分愧疚。

若不是她邀秦空空赏灯,若不是她乱跑,若不是她引来那些刺客,秦空空也不至于以命相博。

“若不是我乱跑,你也不至于这样......”谢玉愧疚道。

秦空空温和地笑了,“谢姑娘金枝玉叶,却愿为我拔剑与刺客相抗,这份心意,秦空空此生谨记。”

谢玉眼眶泛红,点头不语,谢之珩拍了拍她的肩,“你也受了不少惊吓,先去歇息吧,明日父亲回来,定是要问你话的。”

掌上明珠遇刺,谢国公本是在巡营,收到消息后立马赶回京城。

谢玉走时,不舍地看了看秦空空,一步三回头。

屋内只剩秦空空和谢之珩二人。

前日朱雀楼不欢而散,临去之言还未消散,此时房间中的气氛十分怪异。

谢之珩从桌上拾起一盒药膏,拧开盖子,淡淡的青草香气扑面而来。

“手给我。”他走到床边,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秦空空乖乖地将手伸给他,他将袖子捋上去,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而手臂上布满了一道道猩红的血痕。

她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微微垂眸,原来她已无痛感,不然方才谢玉枕着她手臂时,她就已察觉。

每月十五,鸳鸯蚀的余毒便会复发,五感必丧其一,而且,夜晚会更加难熬。

这个月,丢失的是触觉。

还好,丢的不是视觉,否则就麻烦了。

谢之珩指腹沾了些药膏,轻柔地抹在血痕上。

该是冰冰凉凉的感觉罢,秦空空心想,于是轻轻吸一口气,装作受凉的样子。

“别动,一会就好。”谢之珩顺了顺狐狸的毛。

果然,老狐狸温顺下来,乖巧地坐着,任他摆布。

其实这些伤口不深,她从前上阵杀敌时身上常带着浅浅的伤痕,放任不管,过几日便自行痊愈了,而到那时,她又会添上几道新的伤痕,如此循环。

八角宫灯明明灭灭,摇曳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神情认真且专注,似是在写一本将要颠覆国运的奏折。

她盯了一会,谢之珩头也不抬,淡淡道:“为何瞧我?”

她突然来了兴致,好奇道:“你从前经常给人上药吗?”

他默了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给别人上药还是第一次。”他放下袖子,目光落在她颈后,声音沙哑,“你......肩后也有处伤口,我叫谢玉来。”

秦空空脸颊滚烫,颔首,谢之珩则逃也似的出了房间。

是夜,秦空空头痛欲裂,却双目紧闭,陷入沉沉的梦中。

火,铺天盖地的火向她席卷而来,火舌已卷去千万人的性命,无数冤魂在烈火中嘶吼、扭曲。

秦空空一动不动地呆滞在原地,实是不能动弹,眼睁睁瞧着自己被火焰吞噬。

她也成了千万冤魂中的一员,随后,一声婴儿的啼哭,从火幕中撕开一道清明的口子。

手中紧紧攥着肉乎乎的一团,瞬间,雪崩奔腾而下,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痛苦地蜷缩着,似乎这样能减轻一些身上的寒意。

雪崩之处,传来刀剑碰撞声,她迷迷蒙蒙地望去,声音又消失不见。

此时,身体如万蚁啃噬,她长长的指甲嵌入肉中,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雪地中,晕染出一朵朵红花。

她心中只剩一个念头:杀了自己,谁能来杀了自己,求求了,杀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数十年,也许数百年,她就这样深埋在厚厚积雪中,忍受着万蚁蚀心之痛。

突然,周遭的雪融成水,雪水却不冰冷,反倒是温热的,她下意识钻进温水里,好似钻进了温热的怀抱。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所受的磨难都已消失不见,惟余这温暖,让她沉醉。

远处传来鸡鸣声,她跌入池水深处,猛地醒来,发现自己真真实实地躺在一个怀抱里。

只一抬眸,便撞进一片温柔的眸子里。

她猛地清醒,弹到床的另一头,警惕地死死盯着他。

谢之珩站起身来,捋了捋衣袍,眼下带了浅浅的青黑,神情柔和:“昨夜你做了什么梦?”

秦空空倚着床头,浑身还是忽冷忽热。昨夜的梦浮现在脑海里,那样的苦难每月都会上演,只有昨夜不同,那温热支撑着她度过漫漫长夜。

难不成,谢之珩搂了自己整晚?

“梦到了火海,雪崩,和一望无边的孤寂。”秦空空如实道。

“秦空空。”谢之珩唤她的名字。

她仰起头,“怎么?”

“以后不会再有那些孤寂的时刻了。”他的声音很轻,飘到耳朵里,暖暖的。

她默不作声,眼神里是说不清的复杂之色。

屋外,搴云默默地站在阴影处。

昨夜他匆匆赶来,本想趁夜带走秦空空,却不巧遇上了谢之珩,与其刀剑交战,落了个惨败。

以往的每月十五,都是他默默守着秦空空,如今已有人接替。

可你们之间隔了如此多的血仇,如何再成眷侣?

——

一大早,谢府的下人就搬了张紫檀平角条桌和扶手椅进屋,置在房间一侧,与床榻间隔了张屏风。

谢之珩在屏风外处理公务,秦空空则随手拿起一本山河志看了起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丝风也没有,就连书页翻动的声音也被放大。

谢玉偶尔闯进来,找个由头同秦空空闲扯,带些新鲜的玩意儿供她解闷。

婢女端来一碗又一碗的的苦汤药,谢玉非要在一旁盯着她饮尽,露出空空的碗底,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第二晚,余毒还未退下,秦空空又做了一场昏昏沉沉的大梦。

如玉般的公子抱着小小的孩童,翻念着海棠几上的兵书。

孩童学的快,比如教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她稚声道:“前日王氏次子夺我木剑,我面上退让,背地里却打得他屁滚尿流,昨日他便主动将木剑还我了,还得王叔父一顿夸赞,便是这个道理耶?”

白玉公子眼皮跳了跳,立即奔去王家致歉,平息了一场战役。

孩童委屈兮兮地蹲在书房门口,书房里头的公子却瞧也不瞧一眼。

她没了法子,想起来前阵子有个道士提及高山雪莲纯白淡雅,同她的哥哥一般好看,心中一动,偷偷牵出去岁生辰父亲送的小白马,策马往郾州旁侧高山奔去。

那一年,程林梧十岁,程祈安十五岁。

梦到此处,场景便十分混乱,秦空空觉得自己一时在马上,一时又在悬崖边上,一时被枯树枝拦了去路,一时又被府上的侍卫抓住。

那一晚,程祈安发了好大的脾气,连带着处罚府上一干侍卫,雷霆手段,程林梧不敢接近,只悄悄地躲在书房一角,生怕被哥哥揪出来。

书房中摔碎了许多物件,就连京中运来的邢窑白瓷也难逃粉身碎骨的命运,而窗边插着雪莲的普通瓷瓶却好端端地摆在那里,似乎房中劫难与它无关。

也是那晚,程祈安不知从哪翻出来几封陈旧的书信,在灯烛下坐了一整夜。

程林梧本想等哥哥离开书房后再爬出来,等着等着,不知不觉间睡熟过去,再一醒来,已经躺在自己房中。

从那以后,哥哥对她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秦空空头痛欲裂,刚一眨眼,梦中场景再度变换,已是吹角击鼓之时,程祈安一跃上马,正准备出城增援其父程淮。

她仿佛忘了所有的事情,双手死死攥着程祈安的战袍,喃喃道:“别去......哥哥别去。”

程祈安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手掌温热至极,“阿梧听话,乖乖在城里等父兄回来。”

她不知自己忘了何事,不知为何不让哥哥出城,好似这一别,便是生死相隔。

再一眨眼,父兄的灵柩摆在面前。

她记得,她那时并没有落泪,因为前方战事紧急,她得稳住军心。

在梦里,她放声痛哭,哭得天摇地动,哭得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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