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凌风澈收回打量的目光，默默地在牢房茶桌上敲了敲手指，道：“坐。”

云未行自从上次在刑部大牢的经历之后，便对这大牢有了阴影，也不好奇审问情况，只站在牢门外面死死盯着出口的情况。

而何长福小心翼翼的，见凌风澈这个京里来的大官儿居然让自己坐下，不由得越发紧张起来，既想坐下又怕会错意得罪了贵人，一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害怕得脸上直冒冷汗。

凌风澈也没那个耐心等他，直接自顾自问话道：“李慧娘可是你的妻子？”

听到凌风澈问话，何长福这才停下了恐惧，惴惴不安地点点头，道：“是……啊，回大人，是的。”

他回答得小心翼翼，凌风澈又道：“根据之前的记录，你的妻子已经失踪数月，在这期间你可曾见过她？或者有什么线索？”

他是故意问这个问题，问的不是答案，而是何长福的反应，昨天玉井已经去问过他，而且得到了确切的答案，而凌风澈自己又把这件事告诉了徐知州，如果徐知州真的与何长福相熟，必然已经在方才的传唤当中告诉了他这件事，眼下就要看何长福会作何表现，然后便能知道他背后的徐知州又是做何打算的了。

果然何长福闻言愣住了，面对凌风澈的气势，他显得越发局促紧张，紧握的手心更是止不住的发抖冒汗。

他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小，小人，应该，见过，就在上月，小人在家中带孩子，等孩子熟睡后便去了厨房吃饭，期间突然听见卧房有声响，担心是孩子出了事，便赶紧进屋查看，却只见一人影从卧室窗口逃窜出去，孩子完好无损，但是那时候我一心想着孩子，只来得及瞥见一点人影，看上去那身影与我家娘子十分相似，所以，所以我便觉得是我家娘子又重新回来过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不停撇向一脸从容的凌风澈，突然他十分激动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凌风澈便哭道：“大人！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娘子啊！我求求你，统领大人，我家娘子一定还活着，绝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被卖了或者被杀了，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

凌风澈最是不会应付这样的情况，只得皱眉微微侧开了身子，寒声道：“他们？是谁说的你家娘子已经被人所杀？”

那何长福哭哭啼啼的，掩着袖子道：“城里的人，他们都说前段时间有几个男的被抓去之后又给放了回来，唯独那些抓走的女的至今下落不明，这么多的活人哪里就能管的过来，必然是被杀了埋了。”

说到这儿，何长福越发觉得自己的娘子凶多吉少，复又掩面痛哭起来。

凌风澈不善安慰人，正踌躇间，云未行从牢房外走了进来，蹲下安慰何长福道：“这位大哥，我们就是奉了上头的旨意，过来调查失踪案的，你完全可以信任我们，至于你家娘子的情况，就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证据来看，活着的几率还是很大的，毕竟杀人得埋尸，但是这方圆百里可都被捕快跟猎犬搜了个遍了，至今不曾发现一具尸体，可见尚无定论，你且先安心等待，如有情况发现，立刻告知我等，这样我们掌握的线索越多，破案的机会也就越大。”

云未行好一番安慰加保证，这才让何长福又平静了下来，凌风澈见状又问道：“那你妻子失踪，家中只有你一人可以照顾孩子，那日常生活的银钱，你又是如何得来的呢？”

许是没想到凌风澈会问起这个，何长福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神飘忽了一会儿，方才小声道：“回大人，小人之前稍有些积蓄，供日常的吃喝还算勉强可以，又有隔壁邻居万婶帮忙照顾孩子，我也得以有几天出去摆摊赚钱，如此也还算勉强过得去。”他小心地抬眼去看凌风澈的表情，只见他面色如常，并未有怀疑的样子，不由得放松了一些。

“既是如此，你且回去吧，若有发现，立即通知官府。”凌风澈眼看着也没什么有用的可以问，当下也放他回去了。

何长福如蒙大赦，赶紧磕头出去了。

云未行上前跟凌风澈使了个眼色，从方才徐知州出去开始，牢房转角的狱卒就一直在监视着凌风澈他们的一举一动，显然是怕凌风澈他们问出些什么来。

凌风澈便故作头疼的样子，低声向云未行抱怨道：“这何长福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个没用的草包罢了，原以为他瞧见了李慧娘的身影，能问出什么线索出来，没想到却是一场误会，真是白白浪费我的工夫！”

云未行知道他是故意说给狱卒听的，于是顺势接下去：“这何长福就是个乡野村夫，想来是独自带孩子烦了，便天天臆想着妻子回来分担，实际上就是个连孩子都带不好还眼花的蠢货罢了。眼下这李慧娘这边没有线索算是断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凌风澈佯装生气的样子，吼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眼下一点线索都没有，还查个什么劲！”

云未行也是一脸恼怒又委屈，“没线索你冲我发什么火？”

眼看着两人陷入了沉默的冷战，云未行赶紧一脸委屈地推着一脸恼怒的凌风澈出了大牢。

等出了府衙，确定后面没人跟踪之后，云未行再忍不住，噗呲一声，大笑出来。

“哈哈哈！凌风澈，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演戏！演得还这般像！太绝了，哈哈哈……”

凌风澈也微微红了脸，半晌像是也想到了自己方才的表现，实在好笑，不由得轻笑出声，像是在为两人愈发熟练的默契而开心。

说笑完毕，云未行推着凌风澈一边走一边道：“方才你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凌风澈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却莫名有种诡异的平静，心中愁绪万千，“眼下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徐知州确实与绑架案有关联，而且那些少女极有可能还活着，他应该是事先用李慧娘的安全去威胁了何长福，让他自己推翻供词，只是他不小心说漏了嘴，暴露了这一切细节。”

云未行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他们的对话，不解道：“说漏嘴了？他说了什么？”

凌风澈冷笑一声，淡淡道：“你没听见他叫我统领大人吗？”

云未行越发奇怪，“说了呀，在他求你就他娘子的时候，怎么了？叫一声就有问题了？”

凌风澈继续道：“可我从进去之后就不曾透露过我的身份，何长福也没有见过我，如何一眼就认定我是那个京城来的都尉统领，可见徐知州事先已经跟他说过了我的身份。而且我猜这个何长福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很有可能他是故意透露消息给我们的，表面求我们找人，却用了救这个字眼，显然在他的认知里他的妻子是受到了囚禁而非死亡。”

云未行明白过来了，可紧接着他又道：“可这些也不过是假设而已，也没有实际物证啊，万一他就是无意中说出这些话来呢？又或者是那些狱卒说给他知道的呢？”

凌风澈突然有些想收回方才自己觉得他们有默契的想法，一扶额道：“真要是如此，方才那几个狱卒暗中监视我们又是为什么？没有上司授意，他们几个小小的狱卒就敢偷听上级审讯？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罪名。”

云未行一脸的恍然大悟，“有道理啊！这样看来那个徐知州的的确确有很大的嫌疑了。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那个何长福透露了那么多，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凌风澈淡淡回道：“放心，何长福一出大牢，我就动手暗卫去跟着何长福了，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我们先去早上失踪的那户人家看看情况如何。”

两人一路打听之后，总算在城外东郊找到了月莲姐妹的家，敲门之后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

开门的正是姐姐月莲，当看见凌风澈两人之时，她明显愣了一下，脸上尤带泪痕，大概还以为凌风澈他们有了妹妹的消息，眼里突然出现了一丝亮光，但是在看见他们的表情后，这点希望有慢慢湮灭了下去，随即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二位大人，请进。”

凌风澈他们客气了一下，然后跟着月莲进了院子。

不同于何长福的粗糙凌乱，月莲家里显然一直都是精心打理的，整体布局虽然跟何长福家相似，但是院落小巧干净，门后的墙角甚至还放了几盆不知名的鲜花，眼下正值夏末秋初，仍然有不少鲜花还盛开着。

他们进来的时候，玉井正收拾供词笔录，见二人过来还有些惊讶，“大人，你们怎么来了？”

一边问，玉井一边将手里的记录递给凌风澈。那月莲倒是十分识相，主动说去厨房烧点热水来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