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顿了顿，“我看这云未行，确实不过是个普通的江湖浪客，虽然有些随性，但为人还是有些正直仗义，这些时日衙门上下，因为他，似乎···也有了些许活人气。”

凌风澈抬眼看向玉井，满眼探究，玉井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半边脸绯红起来，急忙解释：“卑职······卑职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觉得此人品性能力都算上乘，是······是个可造之材······罢了······”

越说越不对劲，玉井索性胀红了脸，闭上嘴不说话了，凌风澈有些好奇，“从未见你对一个人，尤其是相处时间不长的人，能如此快地放下戒心，看来这云未行果然还是有些许笼络人心的本事的啊。”

玉井见凌风澈如此说，抿了抿唇，想了想，然后认真道：“其实卑职也并非全是因为他平日里为人热情仗义，更是因为他在统领危难之时尚且能不顾自己的性命来保护统领，悉心配药调理，这些卑职都看在眼里，可见此人虽出身存疑，但心思，应当是不坏的，未必不能为我们所用。”

凌风澈微微一笑，但这笑意之中并未带多少赞同，他心里始终是放不下警觉的，“人心难测，否则也就不会有苦肉计这一说，云未行此人虽然是被我们设计入局的，可他谈条件之时便直指特捕令，可见未必不是早已带有目的性的进入陷阱的，此人心思到底如何，还需再探。”

玉井闻言，后背一惊，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所以，统领你是刻意发放特捕令给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引他上钩？”

凌风澈垂眼去看案卷，一面唔了一声，道：“其实之前我也给过他暗示的，像是故意让暗卫在他面前现身，引荐他与刘大人见面，入宫等等，我都是在告诉他，京畿司衙门不是一个能够随意让人潜入，任人践踏的地方，若是他能明白，便该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念想，要么离开，要么就安心加入。”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放下手中案卷，看着不远处茶几上的香炉烟气，“不过现在看来，他应该是还没有会过意来，需要再好好引导一番才是。”

他看向玉井，“继续派人监视着他，如有异动，先别惊动他，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再说。”

玉井领命，缓缓退出了房间，出了房门才缓过劲来，暗暗心惊，统领心思深不可测，还以为照他之前与云未行的言行都那样亲近了，应该是对云未行放心戒心了才对，如今看来，统领对于云未行从一开始就是报以探究谨慎的态度，即便对方都已经救了自己的性命，他也不会对云未行全然信赖，可谓是谨慎得不能再谨慎了。

要不是深知统领的个性正直得不能再正直，这样的小心狡诈，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要当奸臣的先兆啊！

玉井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转身照凌风澈的吩咐继续找人监视云未行去了。

凌风澈这边继续忙碌，云未行这儿也是没有闲着，他虽说是要找机会进入卷案室的，可他现在不过是挂了个特捕的虚名罢了，真想进去还得找个查案的由头，可他身上有没有一点公干委托，只能对着卷案室的大门干瞪眼。

如今他是有点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嘴贱要拒绝凌风澈的邀请了，这要是真的入了京畿司当捕快，还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进那卷案室了。

一边轻拍着犯贱的嘴，云未行眯着眼睛，缓缓从京畿司的大门进来。

这一大早的京畿司便是一派忙碌景象，到处都是顶着黑眼圈来回跑的捕快。

京畿司不比其它地方衙门，日常除了查案就是巡街，除了这两项之外，京畿司还掌管了京都所有刑讯案件的侦破，负责稽查大案要案，同时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芝麻小事也都归他们管辖，所以时不时就要外出调查协调。

这里面的捕快多半就跟住在这里是一样的了，即便官儿大如凌风澈，这些天也基本都住在了他专属的那间书房里，压根就没见他露过面。

云未行算是这京畿司里唯一一个闲人了，一大早的叼着个肉夹馍，晃晃悠悠地就进了大门。

正当他还在感慨今天天气不错的时候，就瞧见满身血污的斤叔提着刀就向他冲了过来！

云未行瞪大了眼睛，左右四顾想找个挡箭牌，却发现方才还匆忙热闹的前院，一个人都没了！

而转眼间，他就被斤叔给逮到了，云未行只觉一股浓重的血腥尸臭涌进了鼻腔，瞬间嘴里的肉夹馍都不香了，散发出阵阵恶心的臭味。

他捏住鼻子，谄媚地转头笑脸相迎，“斤叔，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有话先好好说，拿刀做什么呢？啊哈哈，哈哈哈……”

斤叔白了他一眼，把手里的尖刀先放下，脸上满是急切，“我哪里是要砍你呀！我有急事找你帮忙。”

云未行一听这个，立马放心了下来，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您说您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副狗腿子模样，斤叔心里着急，哪有功夫跟他闲扯，只拉着他一边往仵作房走，一边解释，“我那儿刚来了一个溺水的男尸，那尸体死了不到两天，可尸体呈现青灰色，死者四肢还布满了不少红点，我剖开了肚子，从他胃里翻出来一片不知名的叶子，想请你帮我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顺带分析分析此人死因为何？”

一说起验尸，斤叔便开始滔滔不绝，浑然不将这点当成什么不好的事，只是苦了云未行，这一大早的又是尸斑，又是开膛剖肚，光是想想便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吐出来，这要是真去了，怕是这一天都吃不下饭了。

正当云未行死皮赖脸的跟斤叔打商量先让他吃完早饭的时候，衙门门口一匹纯白的骏马呼啸而来，嘶鸣着停在了京畿司门口。

从白马上猛的跳下一个明艳少女，一袭鹅黄长裙配天青短打上衣，白玉兰的玉簪束起长发，衬得整个人干净利落。

云未行仔细看看去，那少女长相玲珑精致，峨眉上扬，下面是一双大大的杏眼，挺巧的鼻子，不点而红的樱桃嘴，肌肤皙白，不施粉黛，眼波流转间，凌厉干练，在阳光照耀下，秀丽灵动又不失英气。

云未行一时有些看愣了，见这女子进来，行动自如，周遭的那些捕快都似乎跟她很是熟稔，甚至还笑着跟那女子打招呼。

云未行不由地用胳膊肘捅了捅正忙着拉他走的斤叔，好奇问道：“哎哎哎，斤叔斤叔！那姑娘是谁啊？京畿司的女捕快？怎么从来没见过呀？”

斤叔满心满眼都是验尸，正因为云未行的“不配合”而有些不耐烦，听他这般问，烦躁地扭头看去，在看见是一个明艳少女之后也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仔细去看，在看清楚之后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表情，只淡淡介绍道：“哦，那是周沐清，周姑娘。”

“凌风澈的未婚妻？”云未行有些惊讶地看向斤叔，眼神里既有好奇，却又掺杂着一些其它感觉，只是一瞬便又隐藏了下去。

斤叔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没瞧见他眼神里的变化，只懒洋洋地回答：“是啊，我记得，是他俩小时候订的娃娃亲吧？小凌舅舅给他定下的，周姑娘的父亲跟老凌是旧交，当年又是他救了小凌，所以一来二去就定下了这门亲事。”

他们二人离前院已经有些距离了，因此周沐清进来之时并未注意到他们，只是径直走向前院后面的书房。

斤叔看着那英姿飒爽的少女啧啧道：“这周姑娘也算是在京畿司里混熟了的，她同小凌，那可是青梅竹马，一起玩儿到大的感情，也不知道啥时候成婚？哎！小子你去哪儿？”

他正说着，一回头就看云未行吃完了肉夹馍径直往后面走，赶忙追上去。

云未行只是笑着道，“您不是叫我去看那具尸体吗？查案是正事，我自然不能耽搁啦！”

斤叔这才想起正事，一拍脑袋哎哟一声，“正是正是，咱们赶紧走，我跟你说啊……”

两人就这样絮絮叨叨地走了一路。

后院书房，凌风澈正在查看这几日京城里突发的几起溺水案，根据尸体发现的地方，在京城河道图上进行一一比对。

正在这时，禁闭的房门被人猛的从外面打开，一道明亮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那人一面走，一面激动地往房里四下搜寻熟悉的身影。

凌风澈头也不抬，那人见状，原本高兴的脸就垮了一半，眼珠子滴溜了一圈，又径直走到一旁茶几旁，坐下翘着二郎腿喝茶。

等了片刻，那人见凌风澈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终于忍不住了，用俏丽的嗓音质问道：“凌风澈，过了这么久了，你这闷葫芦的个性还真是有增无减啊！你难道对于突然进你房间的人一点好奇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