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月通天也是混迹了江湖多年的老油条，若是这般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了，那他还怎么在道上混。

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淡漠的少年，月通天反倒有些看不透他的感觉，实在好奇这么一个清隽少年，怎么浑身透着一丝超越他本身年纪的老谋深算？

捉摸不透，月通天复又堆上灿烂笑容，指着架子上的名字，倒也不藏私，解释道：“物有价格贵贱，这人自然也有三六九等，我这儿卖的是消息，自然免不了要与人打交道，不同等级的人价码自然也不同。这上面贴黑的多是些江湖小卒或地方富贾的消息，白的就是些江湖之上小有名气的侠客，一些四品以下的文武官员，也包括些富甲一方的大富之家，至于那些贴红的则是些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杀手暗影之类；黄的则是朝中三品以上的达官显贵，蓝的是江湖之上赫赫有名的侠盗英雄；格子边角皆有镶边，不同的镶边也表示不同的属性，分门别类，方便记录查找。”

月通天一边介绍，一边引二人向着屋子中心走去，语调沉稳，倒比刚才好点，看来对于这个耗费了他不少心力的密信城，在其心中也是占据了不小的地位。

走到房间中心，凌风澈这才发现这密信城是被设计成一个八卦阵形状的，每一排密信格皆是龙蛇混杂，若非月通天本人，只怕也很难在其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想想也是，这月通天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把信息展现在旁人眼前的，而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去排列，至于是什么方法，他自己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倒是对月通天的头脑有些刮目相看。

听了月通天的解释，凌风澈左右又看了一眼那些格子，忽而指着其中一个贴金的格子，道：“那这些贴金的又是记录何等人的消息的？”

月通天眯眼看了一眼那格子，暗道小子倒是眼尖心细，随即道：“金色的自然贵重，其中当然是记录些皇亲贵胄的消息的了！”

说着他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凌风澈闻言顿时眼锋变得森冷无比，似刀子一样扫向月通天，只见他跟变了个人一样，周身散发出惊人的杀意。他冷笑一声，寒声道：“买卖皇族消息乃是死罪，你难道不知道吗？阁下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就不怕本捕当下便带你去京畿司聊聊？”

云未行站在一旁看戏，忽而见凌风澈一脸认真，精神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怎么回事？明明是来打探消息的，怎的就变成了抓人了？

这一下子气氛立时剑拔弩张起来，云未行站在两人中间，左右看看，凌风澈冷着一张脸，一脸不是开玩笑的样子，而月通天则眯眼笑着，却分明笑里藏刀。

云未行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劝谁都好像不对劲，正犹豫间，月通天已经开始反击。

“凌捕头此话有误，月某方才也说了，在下只是个贩卖情报的小人物，本本份份做买卖，怎会做出违法乱纪的事儿呢？这情报有人买自然就有人卖，生意嘛，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说着，他微微睁开了眯着的眼，似警告一般盯着凌风澈，“更何况，凌捕头难不成以为，那些贵人们就不会来此做买卖吗？”

凌风澈难得被人将了一军，脸上冷得几乎要结霜。

云未行见势不妙，赶紧给得逞的月通天使眼色，月通天是个做买卖的，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苦没吃过，自然对凌风澈的这点冒犯不放在心上，只不过见云未行如此关心这小子，颇有些不满地挑了挑眉，以示自己并没有做错。

不过在接收到云未行警告的瞪视之后，月通天到底还是妥协了，哀怨地瞪了他一眼，月通天轻咳一声，想要说些什么来给凌风澈一个台阶下。

谁知，凌风澈反倒先开了口，只见他一拱手，义正言辞道：“确是在下唐突了，月阁主还请见谅。”

月通天没想到像凌风澈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服软的时候，大吃一惊的同时，一脸疑惑地看向云未行，对方却也一样不可思议地看着凌风澈，似乎也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不过还没等二人以为自己错怪凌风澈性格古怪，凌风澈接下来的一番话顿时让这两个人觉得，自己还真是没看错人。

“不过纵使月阁主背景深厚，有贵人撑腰，但律法面前，无人可越，希望月阁主今后做生意还是小心为上，切不可露出什么破绽才好。”

只见他板着脸，丝毫没觉得自己在现在的处境里说出这番话来，会招致什么后果。

即便是云未行跟月通天交情深厚，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都恨不得冲上去捂住凌风澈这张没遮没拦的嘴。

凌风澈说完的同时，云未行便听见这密信阁四周机括声响动，随处可见散发着寒光的箭矢从墙上暗洞中伸出来。

这是隐藏在外间的暗卫在听见了这番威胁言论之后迅速做出的警戒。

云未行小心翼翼地靠近凌风澈，在不知不觉间挡在了凌风澈前面，他其实是想着月通天到底还欠着自己人情，即便着恼了要动手，也会看着自己的面子上饶过他们。

但在凌风澈眼中，云未行对他这样的保护，多少还是有点触动到他的，他自小在舅的教导下，深谙律法且秉持公正，他并不为方才自己说出的话感到后悔，即便是再来一次，自己也会那般说，只是眼下这情况似乎是他连累了云未行，凌风澈心里不由得起了一丝涟漪，大概是愧疚吧，他如是想着。

凌风澈想着要是那一会儿真要是动起手来，自己便顺带拉着云未行一道撤退，左右要查的线索终有一天会查到，这里没办法问出来，大不了再重头查过就是了。

二人站在一处，各怀心思。

结果却不料，月通天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凌风澈，我之前还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一个人，太有意思了!”

二人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却见月通天蹲在地上笑得打颤，“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像你这样不怕死的人，不惧权贵，坚持自我，我最喜欢像你这样子的人了，有趣!实在有趣!”

月通天笑着看着一脸茫然的云未行和凌风澈，抬手挥了挥，机括声又起，却是暗卫都收回了箭矢，密室里又再次恢复平静。

云未行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上前试探问道：“月，月通天，你没事吧？”

说着他又好似怕刺激到他，赶紧补充道：“我跟你说，气大伤身，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慢慢商量调节，你可别把自己憋出病来，得不偿失啊！”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向月通天靠近，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结果月通天啐了他一句，“去你的气大伤身!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真要是这样我这么些年早被你给气死了!老子单纯欣赏他的骨气，不行啊！”

见月通天说话中气十足，流里流气的样子，云未行这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安抚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被气疯了呢。”

月通天白了他一眼，不再多说，站起身来，拍一拍沾灰的衣角。恢复了正常买卖的样子，慢条斯理道：“说吧，凌捕头要查什么？可是与现在京城里发生的连环杀子案有关？”

月通天性情乖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凌风澈也不是个拘泥于这些的人，既然聊到了正事，便也将方才发生的事情抛到脑后了，只苦了云未行在这两位大神之间反复横跳，着实心累了一把。

不过，他们都以为凌风澈此番是为了来调查花楼案的，不料凌风澈闻言却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其它事情。”

说着他转头看向云未行，云未行还在惊讶凌风澈这次居然不是来问案情线索的，这边收到了凌风澈的眼神，以他多年察言观色的经验来看，这是在赶他走。

云未行识趣地点头，转身便向外走，临走的时候偷看了一眼月通天，想跟他通个气，结果却见那小子贱兮兮地正冲他挥手，气得他差点咬碎了牙。

待到云未行离开了，月通天这才收回了“不舍告别”的手，将两只手拢到袖子里，他笑着眯眼，“说吧，你不是来查案的，那你是来问什么的呢？我这儿除了当今圣上的事儿，所有的机密皆可调查，只要你付得起这个价。”

凌风澈却摇摇头，“我不想知道那些王公贵族的机密，我要问的，是大晏最大的杀手组织——无踪楼。”

听到这三个字，月通天的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脸上不复嬉笑模样，原因无他，乃是因为这无踪楼实力之大，便是他也不敢轻易招惹，这姓凌的小子上来便问这个，简直是活腻了才会想要查这个。

“我以为你是来调查京城近几日发生的那三起花楼案的？”月通天不解地问道。

凌风澈坦然，“是，也不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