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依照他对于面前壮汉的认识，找自己办事，多半都不是什么讨巧的好事，范清仇虽说生性不计名利，只问善恶，若是必要，便是为朋友两肋插刀也不是难事，只是却也从来不会没头没脑就冲上去，所以在壮汉还没将事情的具体情况告知他以前，范清仇是断然不会轻易答应的。

壮汉一见范清仇一幅油盐不进的样子，一下子便着急了起来，直道：“你就放心便是了，我还能害你不成，这件事没有半点危险，相反事成之后还能得不少好处，可是天上掉馅饼的美差，若非我能力不够，只怕还轮不上你范清仇呢！你且放心下来，照我说的去做便是了！”

范清仇闻言，便被勾起了好奇来，疑惑道：“究竟是什么好事？你倒是先说说看，你若是不说清楚，我又如何能决定是否要做呢？”

话音未落，那壮汉便拍胸脯道：“我屠三刀向来都是个说一不二的汉子，何时骗过你！这事儿，老范你就放一百二十颗心吧！”

说完他便一脸高兴的样子看着范清仇，打定了主意想让范清仇满意，结果却见对方依旧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心中立时烦躁了起来，挠挠头，十分气恼地看着他：“我说你这人真是心眼儿太多，死活不愿意相信人！得得得，你不帮，我老屠找别人去！”

说着，他扭头就要走，范清仇见状赶紧上前拦住，赔礼道歉，只道自己太久不曾回京，想法态度都多少有些谨慎。

这屠三刀虽说名字听上去凶狠，可实际上确实是个热心肠，平日里说一不二，也从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自己如此，着实太过谨慎戒备了，怪不得伤了人家的心。

屠三刀见他赔礼道歉，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心里的怒气也是如同及时雨一样，来去匆匆，一下子便雨过天晴，拨云见日了。

他晃着一指，信誓旦旦道：“我跟你说，这回我可是给你面子，换作旁人，我可早就翻脸了！”

见他面色缓和，范清仇连连点头，失笑道：“是是是，那屠大哥就赶紧同我说说，到底要我来做什么呢”

屠三刀得了便宜，脸上也光彩了些，闻言嘿嘿一笑，低声道：“我跟你说，这事儿说来也不难，其实就是一场赌局，叫你来就是想让你充当一下裁判罢了。”

范清仇不解，“范某不过是个浪荡剑客，什么样的赌局还能特意要指明在下来仲裁？”

屠三刀为难地看了看他，一拍大腿，唉了一声，“能是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你够格呀！······”

原来让屠三刀如此为难的不是赌局的大小，而是参与赌局的人！

“这回的赌局，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和官府有关。他们要赌的，是到天下第一捕，凌”

范清仇闻言大惊失色，压低了嗓子，指责道：“连官府的人，你们也敢动！活腻了是怎么回事！”

屠三刀也是一脸歉意，赶紧示意他小声，接着解释道：“我也不想拉你下水，实在是这参加赌局的两人轻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我那半吊子轻功，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斜也了范清仇一眼，意思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范清仇却是有些惊讶，“你说的，是飞天鼠金一两，还有侠盗云未行？”

屠三刀夸张地哎了一声，“除了他俩还能有谁嘛！”

飞天鼠金一两，曾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盗贼，后来因为盗窃大内珍宝阁中波斯进贡的珍宝，进出如入无人之境，虽然最后被官府连日追捕逼着又给还回去了，但也自此一战成名。

只是范清仇对于此人的印象倒不怎么好，金一两盗窃财物多半是没钱花了，为了偷那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而且为人处世也十分尖酸刻薄，睚眦必较，江湖上但凡正直端正的侠客大多都不太瞧得起她。

至于侠盗云未行，范清仇虽然没怎么见过，但对于他的名气却是耳熟能详。

此人与金一两恰恰相反，单从他的名号里的一个侠字就能看出来，云未行虽也盗窃，可盗的是为富不仁，鱼肉百姓的恶人，偷来的财物也都是用于接济受苦的穷人。而且此人心情豪爽仗义，与他结识之人，无不受过他的恩惠，故而云未行在江湖上的名声也算是响当当的。

这两人轻工皆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凑到一起来赌上一场，看头自然是十足的有趣。

但是，他们两个之中也没一个是官府的啊！

范清仇疑惑了片刻，“这两人如何又会于官方有关？”

屠三刀干干地挠了挠脸，尴尬笑道：“因为这赌局的赌注，是······是偷天下第一捕，凌风澈的巡捕腰牌。”

范清仇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转身便想走。

屠三刀哎哎哎地喊了几声，急忙追上去，拉住范清仇便求道：“范老弟，范老弟，算我老屠求你了，这事儿没你真办不成，求你了······”

范清仇急着扯开他，“你这是小事吗？活腻了去招惹那位瘟神！即便是我与他父亲有旧情，我也扯不下这样的脸面去干这样的事儿，放手！”

屠三刀见他态度强硬，更急了，“那还不是因为那姓金的小子缺德，自己偷东西被人捕头追了三天三夜，丢了赃物才脱的身，如今便想找补回自己的脸，想出这么个损招，他想着偷了天下第一捕的东西，让那凌风澈在巡捕房里再无立足之地！”

范清仇闻言更加生气，那凌风澈怎么说也算是自己的侄儿辈，侄儿被小人如此算计，真要是事成，岂不是损了凌风澈的名声前程。

当下范清仇也不走了，坐下来气呼呼地瞪着屠三刀，质问前因后果。

屠三刀见状老老实实说了个干净，原来事情起因就如他刚才所说，金一两抱着要毁了凌风澈名声的心思，在盗贼圈里扬言要去偷凌风澈的腰牌。

盗贼圈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有大盗扬言要偷某样东西，其余贼偷皆不可碰，也不可声张，否则便会被逐出盗圈，终身不得行窃，只能乞讨为生。而如果同时有另一个大盗扬言一样要拿下此物，两位大盗便自此立下赌约，同时行动，胜者便可收下此物，且随意驱使输者一年。

这金一两放出话来不久，侠盗云未行便同样扬言要偷腰牌，原因也简单，就是看金一两这等损人的行径不爽，想要杀杀他的威风。

自此二人立下军令状，三天之后凌府一较高低。

听完屠三刀的讲述，范清仇一拍桌子，肃杀的气势瞬间震慑了大厅里原本大呼小叫的一干众人都静默了下来，紧张地看向二人，皆是一脸疑惑。

屠三刀赶紧挥手表示没事，众人才将信将疑地回到赌局，没一会儿大厅里又恢复了热闹。

范清仇冷着一张脸，细细思索了一番，“这事儿我接了，他们盗贼圈的赌约，立了便不可破，既如此，不如我作为裁判，他们进凌府我拦不住，可出来就未必了，若二人之中真有人得手，我尚且还能将他们拦住，云未行其人品行还算正派，应是不会随意宣扬此事，有损凌捕头的名声，至于金一两······”

范清仇眯了眯眼，屠三刀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了一声杀意，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至于金一两，若是他肯就此打住，我尚且还能放过，若是他死不悔改，少不得要动手教训一番了。”

说完，范清仇捏紧了拳头，似乎是已经开始准备暴揍一顿金一两这个小人了。

屠三刀见状，赶紧握住了范清仇紧握的手，一脸感激惊讶的样子，“这么说，老范你这是答应了？”

范清仇迅速抽回手，“这次你坑我这件事，我可还记着呢，事后少不得找你补回来。”

见范清仇答应，屠三刀哪里在乎这些小事，憨笑着连连笑到：“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

二人又在茶座上商议定了三日之后的流程，这荒谬又激烈的赌局就此打定。

三日之后，月黑风高，范清仇抱手立于凌府外的百年老松坚实曲折的粗枝之上。

他眼力极佳，即便是深夜也能看清街角的滴漏，显示此刻正是丑时三刻，半个时辰前，云未行和金一两已经从屠三刀指定的起点出发，二人在城里拼完脚力，谁先到达凌府便算是得了先机。

范清仇此行不仅仅是担任裁判一职，更要紧的是要维护好凌捕头的“名声”不被金一两这个小人给祸害了。

因此他眼看二人即将抵达凌府，越发谨慎起来，一点都不敢懈怠地紧紧盯着凌府里的动静。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一道黑色的身影似夜色之中灵活的鹰隼一般，簌的一下便翻进了凌府的高墙，悄无声息地隐没进了夜色之中。

此等灵活清俊的身手，脸轻功高超的范清仇见了，都不得不暗叹一声好身手！只是不知，这等好身手到底是云未行和金一两当中的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