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她怎么不骗别人 > 第63章 第 63 章

第63章 第 63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来到汜州,打算查明当年的真相,宁知越就想过会有重提旧事、回忆往昔的时候。

从六岁上下与阿娘随阿爷来到汜州,除了最初阿娘还在的那两年尚且还算得上温馨愉悦,阿娘死后到她离开南漳县的那十年的日日夜夜于她绝不是轻易能想起、说出口的。

得知陈家的变故之后,那些暂被尘封的记忆席卷而来,就像回到了发现阿娘冰冷僵硬的尸身的那个早上,所有她以为自己坚守住的,都在得知消息的那一瞬一寸寸崩塌。

为了那些在无数个日夜里陪着她从黑夜走向黎明的人,她有不得不回来的理由,更顾不得在这个时候伤心难过。

改换了姓名,重回故地,假称为陈玉的堂姐宁知越,以活人的身份来调查一个已死之人的过去,将那些属于“死者”的记忆从她脑子里分离开,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决不能露一丝的破绽。

她的伤心可以是对多年不见的堂妹突然身死的惋惜、沉痛、疑惑,却不能有沉湎于过去的愤恨、绝望、痛苦。

今日天气还算不错,有些许微光,微风清泠却不凉,迎面拂散了在马车上骤然升起的极端情绪。

经过方才,虞循也已知晓了她来汜州确实是为了陈家,南漳县就在眼前,之前的欺瞒、谎言他总会想要个合理的解释。

果然,身后泥泞的土地上传来有节律微弱的“唧唧”声,越靠越近,是虞循还是姚琡?

她转头,是虞循。

他面露担忧之色,见她回头看过来,欲言又止,默默跟在身后走了一阵,宁知越率先打破宁静,“想说什么就说吧。”该来的总会来的。

想说的有很多,他的疑问也有很多。

知道了宁知越因为宁家所谓的顾全大局,让宁知越隐忍,致使宁知越不得不一个人来面对这一切,之前那些欺骗和谎言有了合理的解释,他似乎也不能责备她什么。

但真相只有这些吗?

平南王手握江淮财税,是北边军饷的主要来源,姚珲手握重兵,又据守剑川,此前朝廷多次下诏令其返京却始终得不到回应,即便平南王一直未有为难朝廷的意思,但此举也多少使得圣上为之担忧,对平南王并不能十分放心。

然而此举有利有弊,圣上虽不放心,但这样的局面也牵制了剑南道与江淮之间诸多藩镇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有异举使得出师有名,袁志用不敢冒进便是这个原由。

这次公主患病的消息传入京城,圣上即便知道有人控制汜州,拦截了汜州境内的消息,却不敢明目张胆的派人来调查,而是派他来暗访便足以说明其顾虑。

宁知越其人,本就与与宁家和平南王府一脉同源,她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怀疑是平南王府的抉择,除此之外,陈家当年在汜州是富贵无极,却在一朝一夕骤然败落,很显然是有人故意而为,是生意上的对家,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一经彻查,汜州生乱,这两者都不是圣上想看到的,是以宁知行或许一早就知道了其中有蹊跷,但绝不允许宁知越到汜州来将此事闹大。

虞循理解宁知行的顾虑,也不认为宁知越想要弄清真相的心有错,但就怕宁知越为了避开这些阻扰,一定要查清真相而走上歧路。

她既已隐瞒自己是宁家人的身份,便说明原先没打算与宁家有牵扯,但以她一人之力,如何能让汜州官府愿意调查陈家旧案?

他踌躇了一阵,终于直接将心里的疑问问出口。

“你为什么会去公主府?”

宁知越一怔,继而回道:“不是说了,为了躲姚琡,还有那些跟踪的人。”

“真的是这样吗?”以宁知越的性格,知道有人跟踪,一定会想弄明白原因,以其智谋,初到汜州就被人盯上,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更应会想到弄清是什么人跟踪,而不至于慌忙地甩开那些人,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

而若说是为避开姚琡,就更说不通了。之前在别苑里,方才的马车上,种种迹象皆可表明她并不忌惮见到姚琡,姚琡更是对她毫无办法,就算当日被姚琡发现,她像今日一样不肯离开,姚琡又能奈他何,是以,使她到公主府藏身的不是姚琡,还有另一个更深层的原因。

“真的是这样吗?姚琡于你构不成威胁,而那几个跟踪你的人……你本来有许多直截了当的方法处理掉,可你选择了一种最复杂的,且在此案中出现的陈小川……”

“等等……”宁知越打断他,“你不会觉得是我安排陈小川对那五人下手的吧?还是以为我欲擒故纵,故意演了一出戏,让许县令追查到我,又在别苑中当着众人的面洗脱嫌疑?我那时也才是到南漳县的第一日,更不知晓陈小川其人,如何与他合谋。”

虞循默然,顿了顿,道:“好,南漳县的事我们暂且不提,那就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公主府。你缘何会说动祝十娘夫妇带你入公主府,这个尚且未知,但公主病发你被怀疑时,冬珠曾说你打探过公主的病情,随我去查案之时,你也对公主显得十分好奇……”虞循苦笑一下,“我那时不知道你与陈家有关,更不知道凶手是在借着公主造谣声势,企图为陈家鸣冤,也就以为你真的只是好奇而已,但现在知道了,我却想不出,你究竟是在此之前知晓了凶手的计划,还是与凶手有着同样的目的?”

宁知越失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你在说什么?刘叔说过的,女鬼的传闻在汜州被压制的密不透风,京城也是去岁末才意外悉知公主染病,我远在西域,连陈家的变故都是两年后才知晓,如何能探听出凶手的计划?”

“那就是后一种。”

这句话虞循说得极为坚定,与此同时他也没有放过宁知越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心虚。

明明已经预料到了,可是真得到真实的答案,他还是觉得心内万分沉痛,眼前的人变得陌生,过去自己为她所有行为的开脱也甚为可笑。

“所以,你从一开始入公主府,打听公主的诸多习惯,其实早就想好要借着公主的病情,引起众人恐慌,最好是传到京中去,能圣上顾念公主安危,必定会派人来彻查此事。但你没有料到,公主不在公主府,而是久居沉雪园,你平白在公主府里蹉跎了近半个月,终于等到能入沉雪园了,便等不及向冬珠打听公主。

“可是,出乎意料地,我被圣上密旨任命,来了汜州,又恰好为公主而来。所以你一改在邢州不告而别的冷淡,特意解释你了不告而别的原因,又故意几次三番对我示好,其实只是为了引导我去调查陈家。又正巧凶手给公主下毒,你们的目的不谋而合,更让你觉得可以置身事外,借着他人的手,神不知鬼不觉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良久,宁知越一直沉默不语,虞循甚至希望她解释或者狡辩也好,至少不会比这阵沉默让人寒心。

“你不该是这样的。”他见过她与周熙然为邢州贫苦百姓施粥送寒衣时的怜悯仁慈,见过她对被富商巨贾聚敛田地欺辱佃户的慷慨仗义,对与母亲走丢的啼哭小儿极其耐心,对被丈夫抛弃的妇人打抱不平,还有为无辜受屈的死囚鸣冤叫屈……她爽直、洒脱、无拘无束、果敢,只隔了三个月,怎么会成了这样子?

“那大概是你一直以为我是你想象中的样子。”宁知越的声音毫无温度。

虞循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良久,终是忍不住质问:“那是无辜的人啊,用伤害他人的方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你日后如何能安心?”

宁知越的声音依旧坚硬:“我不需要安心,只要能查明真相,什么后果我都能承受。”

到了此时,她竟然还是如此固执?

“可能查明真相的方式有很多种,宁侍郎也未必当真置之不理,只是还需要暂待时机……即便他不最终也不肯,这世上还有许多人,他们或官或民,都愿意为受冤受屈的人还一个真相,难道就没有一个值得你信任的吗?”

宁知越默然良久,倏而对上虞循殷切期盼的目光,眸中晕出无限的忧伤,却还是吐出两个字:“没有。”

**

汜州到南漳县要半日的路程,再次上路后,虞循上许仲昇、阿商等人的马车。

车上之上只剩下宁知越和姚琡,两人相顾,宁知越一言不发地闭上了眼。

姚琡想问她的话还没出口,又咽了回去。

宁知越和虞循都走了之后,他自己消化了一阵,总算理顺了这件事的头绪。

从前家里告诉他的,都是宁知越当年离开越州随着三哥去外地游历,但实际上,当年陈兴文和宁公起了争执,老死不相往来,带走了陈夫人和宁知越一起回了汜州,这些年里宁知越一直在汜州,还改了名叫陈玉。

之后虞循又与他说了他所知的陈家旧事,他也得以补充后来宁知越在南漳县的日子。

陈家在南漳县的确是富贵无比,但陈兴文那时一心汲汲营营,日渐疯魔,不满足于已经得到的财富,还想要踏足官场。到南漳县的两年后,陈夫人在与陈玉的一次争吵中激愤不已,自缢而亡,陈兴文以及陈玉的弟弟陈杰还有整个陈家人都将陈夫人的死归咎于陈玉的错,就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以至于十多年来,他们父女姐弟同处一个屋檐下,却鲜少见面。

直到两年前,陈兴文在踏足官场这件事上一直不见起色,开始活动心思,想以儿女联姻的方式去换取自己的地位,意图逼迫陈玉嫁给崇川县县令的外甥,并将其关起来,却没想到三日后,有人在崇川县与南漳县同源的水域里发现了陈玉的尸体,消息传回陈家这才知道,陈玉早在陈兴文将她关起来的那天夜里就跳河自尽了。

之后的事暂且不论,只宁知越分明活着好好的,却无端冒出一具尸体,还经陈杰和玄素认尸,确凿无疑,旁人以为真是自尽也就罢了,宁家人略想一想便知,此事大有蹊跷,更遑论后来发生的事。

虽不知宁知越当初是如何离了陈家,但这十多年来发生的事,追其源头,的确错在平南王府,宁知越不待见他,怨恨平南王府都是应该的,只是他方才回想时隔多年再见宁知越的所有情形,忽又想起一件事来。

宁知行带着宁知越回了京,派人对他严加看管,因一直没见着她,他与大哥抱怨过几句,因此大哥次日又带他去侍郎府拜访,大哥与二哥谈话间提起了敏敏,二哥这才将敏敏放出来见人。

言谈之间免不了提起三哥,大哥和二哥怕他知道了,想要去找人,故而有意避开他,因而叫他看到二哥不在时大哥与敏敏私下说话,敏敏神色凝重严肃,大哥则慈眉善目地说着什么,当日看来也没有什么。

如今想来,没有后来由他替大哥转交给敏敏的那封信,他也不会对这件事起疑。

他记得很清楚,他再次去侍郎府的时候,因着大哥此前打过招呼的缘故,二哥没有太拦着他,只是提醒和警告过他,不要被宁知越忽悠,人要是跑了,饶不了他。

他当时心里不服,面上还是乖顺的答应了。宁知越回来后,神情恹恹,并不爱搭理人,最初跟着大哥见她一面,她也并不热络,但那一次她却一改态度,似乎见到他很欢欣。他只当是多年未见,有了上一次的来往,也回忆起从前大家在一处的长大的情形,也不觉得陌生了。

现在回想,当时敏敏见了他,便是对着自己上下打量,似乎在找什么,等他拿出大哥的信,话没说完便敏敏一把拿夺过去,还颇防备自己。等她看完后,好像是扫除了许多的烦闷,此前的恹状不复,热情地留他闲聊,又说了许多这些年随三哥在外的见识,引得他艳羡不已,继而听她提出去找三哥,他更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后来去府衙给自己和敏敏办离京的行牒、离开京城,到如今来汜州两个月都无人追来,这一切顺利得让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可知道了这些,他心中有了答案,以敏敏一人之力,如何能做得了这些,可若是有大哥在暗处协助,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姚琡看着闭目的宁知越,犹豫很久,还是忍不住开口:“敏敏……”

宁知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冷声回道:“干什么?”

“离京前,大哥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你到汜州是不是……”

宁知越陡然睁开眼,斜眼睨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可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冷峻逼人,姚琡竟觉得后背发凉,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宁知越没有说话,他也被她唬得一时不知自己要说什么,等回过神来,方觉得自己真是可笑,竟被一个小丫头给吓住了,于是,重又理顺思绪,平息了呼吸,正色问道:“大哥是不是许诺帮你查明陈家的案子?”

这些年大哥在剑川的势力越来越雄厚,引得圣上忧心忡忡,多次诏令其回京却得不到回应,阿爷与二哥每每聚首议起此事总是忧心忡忡,后悔当年不该退让,为了所谓的大局,拆散大哥与阿姐的姻缘,以至于当年大哥愤然不平,剑走偏锋,对圣上、对他们都心怀怨怼,一气之下去剑川参军,又不管不顾的接任了剑川节度使一职。

大哥不肯退让,就只有阿爷妥协,甚至为了打消圣上猜忌,还将他送到京中为质。大哥与阿姐的不圆满是姚宁两家儿女从小悉知的,这份愤恨也很早在他们心中种下了种子。

那些年他在宫中并不安分,肆无忌惮到连太子也不得不让着他,直到阿爷得知他的行径,让二哥到京中去管束他。

后来那些年里,阿姐去过京城,他从二哥与阿姐的谈话中听到二哥忧心忡忡地说起大哥,大哥在剑川待得太久,地位越来越稳固,势力也越来越深厚,圣上就会越来越忌惮,甚至会有意无意地感叹起当年,说什么不知情由,贸然给阿姐赐婚,破坏了一对有情人。

他想那狗皇帝惯会装模作样,他那里是不清楚,分明就是故意的。原以为阿姐也会如此愤恨,却不想阿姐坦然又冷然地说:皇帝是为自己拔了虎牙却没有去除虎爪而担忧,姚珲是为他当年的懦弱而愤怒,整件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从这时他才惊醒,阿姐在很早之前,从大哥也为了大局妥协的时候,就已经看清了局势。她与大哥青梅竹马,外因逼迫固然让人悲痛,但当初在接到圣旨时,阿姐还是怀着一丝希望去找过大哥,若是他肯不放手,这道圣旨只当从未见过,任何苦与难她们都一起面对,可大哥妥协了,阿姐也失望了,至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而从大哥妥协的那一刻起,阿姐就已毅然斩断了这份情缘,只当做过往云烟,至于大哥,那些在他以为是对皇帝无端猜忌的不满,其实正如阿姐所说,是为了当年受掣肘无能为力的屈辱,是他野心的借口。

他不能再赞同大哥的做法,于是做起了一个安分的质子,平衡皇帝的忧虑,也制止大哥的进一步行动。

这次大哥能回京,他很高兴,以为大哥终于想通,却怎么想不到,他竟是另有打算,还将主意打到了宁知越身上。

二哥三哥顾全大局,不会帮她,只有他递出橄榄枝,让宁知越到汜州来搅局,以她与宁家和平南王府的关系,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一样会引得袁志用及周边藩镇的节度使慌乱,更何况是为了陈家的事。

宁知越没有说话,但唇边露出的那抹冷笑已经给了他回答。

一边是他的亲哥哥,一边是从小在一处长大亲如兄妹的妹妹,姚琡痛心疾首,“你知不知道,他是在利用你,他……”

“利用?这世上人与人相处不都是利用,你难道不知道我也利用你离京?”

“这怎么一样,你带不带我去找三哥于我与其他人都没有影响,但大哥他……他动机不纯,利用你想为陈家雪冤的心搅乱汜州的局势,他才有机可乘。”

大哥虽说卸任剑川节度使之职,但他在剑川这么多年,剑川上下早已都是他的心腹部将,若他有反心,来日振臂一呼,重拾剑川毫不费力。反而是江、袁、汜三州,因皇帝的制衡之术,久不能攻下,若此时汜州生事,周边藩镇生出异动,大哥尚在京中,朝中必有呼声命其来平叛。

宁知越冷笑一声,并不在乎,“那又怎样,他有他的谋划,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各取所需而已。”

“可是……”

姚琡还想劝她,可宁知越听不进去了,反而打断他,“你要回去或是留下,我都不管,但没查出最终的真相之前,我绝不会离开南漳县,但你要是想留下来,我得先提醒你一句,管好自己和你身边那两个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想明白了,若是耽误了我的事,我不会顾念旧情。”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