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雨楠带着刘雪莉走了五百米来到附近的一家医院内，给她的伤手上了药，缝了两针，包扎完，还打了一针破伤风，之后两人来到大厅的一角歇息。深夜的医院人也不少，出乎孟雨楠意料的是，刘雪莉的彩虹色长发竟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就是市里人的包容度吗？

“还疼吗？”孟雨楠问的是手上的伤，刘雪莉的伤手上已经换上了真正的绷带。

“疼。”刘雪莉答的是那针破伤风的后果，她揉揉上臂打了针的地方。

“我去把就诊卡退了。”孟雨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而从羽绒服的兜里摸出一张卡片。

刘雪莉点点头。等孟雨楠去就诊窗口排队后，她张开拳头，那沾着血迹的紫色布条就躺在手心。她把这布条伸展开，缠绕在无名指和小拇指上，迅速将它编织成麻花辫形状，将两端打结，捆成手环，戴在了手腕上，晃了晃手，手环便隐藏在了袖子里。她看向孟雨楠，确认对方没有看到自己的这一系列动作，随后她注意到了孟雨楠退卡时的神情。

窗口的护士说了什么，孟雨楠皱了一下眉毛，咬着嘴唇，点点头，把就诊卡交过去，转身回来时摘下眼镜，揉了揉眼，对着手机屏幕叹了口气，慢慢走回刘雪莉身边。

“不好意思啊，钱我一定还你。”刘雪莉估计是钱的问题。

“没、没关系的，”确实是钱的问题，孟雨楠退完卡，只剩下不到三百块的总资产，心想回家的时候真的要坐绿皮火车了。“还好窗口护士说的普通话，要是说的上海话我还得找你翻译。”她笑着掩饰着心里的不安。

“我是今年才来的上海，上海话也不太懂。”

原来如此，孟雨楠来到上海后接触到的本地人都带着一些口音，而刘雪莉的普通话则相当标准，连“zhichishi”和前后鼻音都分得很清楚。

“你喝什么？”一晚上没喝水，着实有点渴了。孟雨楠没有继续追问刘雪莉是哪里出身，转而走到墙角的自动贩卖机前，看着里面的饮品和价格。“好贵，比小卖部平均要贵两块钱。”她小声嘟囔。

“我不渴。”

孟雨楠买了两瓶最便宜的矿泉水，把其中的一瓶拧开盖，递给了刘雪莉，再打开自己那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谢谢你啊，我钱都在手机里，之前不小心掉下楼了，一会我去找找。”刘雪莉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放到了一边的座椅上。孟雨楠把盖子帮她拧上了。

“差点忘了，这是我来的时候在楼下捡的。”孟雨楠打开背包，把那个破碎的手机和手机壳一起交给了刘雪莉。刘雪莉用左手接过，调试两下，手机没有任何反应。

“明天一早第一件事，先修手机，修好了我带你逛大上海，不对，是今天一早。”

“要是修不好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现在几点了？”

“快四点了。”

“那咱们先回那个楼里凑合睡一觉吧，我快困死了。”刘雪莉打了个哈欠，孟雨楠像是被传染似的也打了个哈欠。

“你在那个楼里待几天了？”

“不到一个星期。”刘雪莉说得轻描淡写。

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在这个荒废的大楼里住了这么久，孟雨楠有点心疼，她摘下围脖，脱下羽绒服，把羽绒服给刘雪莉披上之后，就把围脖往自己脖子上一甩，搭配棕色的高领毛衣，看起来土得出奇。

“我又不冷，要羽绒服干嘛。”刘雪莉把身上披着的羽绒服扯下来拎在手里，递给孟雨楠，但孟雨楠没有接。

“我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也没跟家里人说就跑出来了。说辞我倒想好了，就说我去县城找朋友玩去了，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让家里人担心，所以我今天晚上必须回到家，到时候就又剩你一个人在那个楼里，又冷，又孤单，又危险……”

“没事，手机修好我就能住酒店了。”见对方没接，刘雪莉只好将羽绒服折叠一下抱在怀里。

哄我，孟雨楠心想，刘雪莉之前说过她没有身份证，想必是连酒店也是住不了的吧。

“我……不放心。”孟雨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面前的刘雪莉不过是个刚见面的陌生人，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这话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听见这话，刘雪莉注视起孟雨楠的眼睛，想要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一些别的意思，但没能找到，只好失落地换个话题。“啊——好困，咱们先……”

“回家吧，好吗？”孟雨楠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似乎没有注意到刘雪莉的情绪变化，淡淡地说了一句。

刘雪莉鼻子一酸，把羽绒服披到背上，用帽子把头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