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的月光还算明亮，孟雨楠推门来到楼顶，关掉了手机的手电筒，看到莉莉时，不禁愣住了。

楼顶半人高的女儿墙边，背靠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身高比孟雨楠略高，年龄也要大个一两岁的样子，身着西服百褶裙，腿上是紧身保暖，像是什么学校校服，及腰的长发颜色有些特别，是渐变的无数种颜色，像是一道彩虹。她双手扶着墙沿，仰面朝天沐浴着月光，白皙的喉咙微动，眼里似乎有无数心酸，看向孟雨楠时，强行在脸上挤出了不露齿的笑容。

真好看啊。孟雨楠惊讶地微张着嘴巴。

为什么市里的女生这么好看呢？是因为基因吗？为什么五官正正好好就在最好看的位置，再反观自己……幸好自己戴着围脖，对方应该看不全自己的真面目。还有，她肤色为什么这么白，是因为总不晒太阳吗？是因为伙食好吗？是因为经常用护肤品吗？难道是因为这个月光？那自己蜡黄的皮肤在这月光下应该也变白一些了吧。这个发色又是怎么回事，染的吗？染一个颜色就够费时费力费钱了，这彩色是怎么染成的？孟雨楠想起她曾陪堂姐去理发店染过发，堂姐头上的那种暗金色是硬生生在理发店耗了六个小时才染出来的。

市里女生也就是外表好看而已，对，金玉其外。她在心里酸了一句。

莉莉转过身，双臂搭在墙沿上，看向城市远方。

孟雨楠这才回过神来。不对，这个莉莉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她这样站在楼边，不会是正要想不开吧，现在靠近莉莉会不会刺激到她？该说什么才能把她劝住？孟雨楠之前在网上搜过怎么劝解想不开的人，还背了好几段，这些话就在嘴边但现在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轻轻挪动脚步，慢慢靠近莉莉。莉莉也察觉到了她的举动，眼神变得疑惑起来，但嘴巴紧闭，什么话也没说，转而扒着护墙，前倾了一下身体，叹了一口气。孟雨楠见状生怕莉莉寻短见，噌的一下冲到她身后用尽全身力气以双臂从背后扣住了她的肩膀，卯足了劲开始使劲往后拉。

“别啊！你叫我来我都来了，你怎么还想不开……”

莉莉吃了一惊，有些脱力，就这样被孟雨楠拖着移动，但孟雨楠的力气也没大到哪去，拖了几步就拖不太动，两人就这样仰面朝天摔倒在了一起，孟雨楠的双臂还在紧紧地扣着对方的肩膀。

“你干什么呀？什么想不开？”莉莉被这样架着，费劲地说话。

“你不是想要跳下去？”

“啊？哈，哈哈哈哈哈……”这个莉莉突然大笑不止。

难道自己误会了？孟雨楠松开双臂，挣扎着想让对方爬起来，但对方仰躺在她身上，只顾着笑，她只好这么无奈地躺着，等待对方的笑意消失。

莉莉终于不再笑了，她慢慢起身，坐到了旁边的地上，观察起了来人。

“木南楠？”这个莉莉面向孟雨楠说话的时候手一直挡在嘴唇前，一会儿左手一会儿右手，既刻意又随意。

“是。”

孟雨楠察觉到脖子上的围脖已经离开了脸，便抬手把围脖稍微往脸上拉了拉。她想要起身站起来，却被对方拉住了手，被迫坐了下来。

“你蒙脸干嘛，是想让我掀盖头？”莉莉说着靠得更近了一些，伸出手去摘孟雨楠脸上的围脖，但她的手每近一步，孟雨楠就怯懦地后仰一分，使她的手一直够不到她的脖子。

“算算现在正好是洞房时间。”她把孟雨楠逼得退无可退平躺到了地上，再次伸出手手去摘围巾，同时把脸靠近，准备一览对方的真容。

洞房？什么意思？谁结婚了吗？哦，是我结婚了啊，昨晚，在游戏里。孟雨楠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两个游戏角色亲吻的场景，脸上发起烫来，而莉莉那双微张的唇也靠得很近很近，隔着围巾都能闻到口中的菠萝味，她目光也被这双光滑又水润的嘴唇所吸引，想必对方是经常涂润唇膏的，她在学校见过别人的，那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她自己就是没用过。她微微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不出所料果然是干裂的。

莉莉注意到了孟雨楠的目光，猛地站起来转过身去，对着嘴里的牙齿一通扒拉，像是要把自己的牙拔下来似的。孟雨楠怕是因为自己的目光而得罪了对方，有些不知所措。

“啊！嘶……哈……”莉莉突然停了下来，好像出了什么事，她端着右手，背影有些颤抖。

孟雨楠赶紧上前查看情况，见对方口边和右手虎口上都有一道殷红的血迹，一下子慌了。

“赶紧打120……”看到鲜血，她双脚有些发软，双手颤抖着赶紧掏出手机打起了急救电话，却被对方一把抢过挂断了。

“楠姐别慌，只是手破了而已。”莉莉把伤手展示给孟雨楠看，她右手食指根部和虎口之间的位置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一道约两厘米长的口子，正慢慢渗着鲜血。孟雨楠赶紧打开背包从里面翻出来一盒创可贴，眼睛怼在莉莉的伤手前，仔仔细细地一块块替她贴上。孟雨楠没想到短短二十四小时内竟然启用了战备包两次。

莉莉微低着头，呆呆地看着对方自己处理伤口的手。

多么精致灵巧的手啊，手背的皮肤近乎透明，底下的静脉清晰可见，手腕处尺骨的茎突形成了婀娜的曲线，手指细长，指肚和关节一样粗细，粉红色的指甲剪得极短，反着月光能看见指甲盖上的竖纹。

“手好漂亮。”莉莉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听到这话，孟雨楠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和莉莉对上了目光，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嗯。”以前也有人对孟雨楠说过类似的话，她自知这双比她的脸还嫩还白的手可能是她最好看的地方了。

“纤（qian）纤（qian）玉手。”莉莉错误地念出了这个词，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纤（xian）纤（xian）玉手。”孟雨楠纠正了一句。她接连在莉莉的手上贴了五块创可贴，刚刚好盖住了伤处，但还是不放心，忽然想起电视剧里的桥段，脱下外套，在自己腰边把那贴身的紫色长袖从毛衣下薅出来，用蛮力撕出一块布条，将莉莉的伤手缠住，权当是个绷带。

“走吧，赶紧上医院。”包扎完毕，孟雨楠拉住莉莉的手就要走，忽然瞥见对方的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她从背包掏出一块纸巾递给莉莉。

“擦擦嘴边。”

莉莉下意识地就要用那只受伤的右手去接，孟雨楠犹豫了一下，没有递出去，转而走近她面前为她轻轻擦拭嘴角，殊不知自己的围巾已经滑了下来，离开了脸。

这张不美不丑的，很普通的，认真的脸，莉莉柔柔地看着，觉得非常顺眼。

“我叫刘雪莉，下雪的雪。”刘雪莉咧开嘴笑了，露出洁白牙齿上亮晶晶的金属牙套。

原来手上的伤是牙套上的钢丝划的啊，她刚才那些奇怪的举动都是因为牙套吗？是因为戴牙套不舒服还是不想让人看到她戴了牙套？那为什么现在好像又不介意了？孟雨楠想问，但不知道怎么问，只好顺着对方的话说，控制目光离开对方的牙齿，生怕冒犯了对方。

“孟雨楠，下雨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