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仪式本身，詹姆虽同样慷慨激昂，但在特里斯看来，似乎缺乏重点，他以为对方能看到具体是如何升级的，可事实上，到场的所有晋升者，实力上说都已经进入到下一阶段了，他们来到圣殿，不过是为得到女神公开的，即教会的认可。

那不是马戏团表演，当然不会直接展示晋升者的能力，不过詹姆在现场了解了不少他们的事迹，也算有所收获。

就比如那位外乡的亚当·阿伦斯，来法兰登堡协助处理无月之夜事务之前，曾在一个叫瓦德里斯的城市生活并参与执法队工作，那个队伍最出名的事迹，就是两年前，挫败了一起企图将半个城市的居民作为祭品的，狂信徒的祭献仪式。

也是在那起事件之后，队内数人得到了晋升，不过因事件同样造成了五名队员伤亡，剩余人无法再平和地继续日常工作，教会便重组了队伍，那位亚当先生，据说是暂时告别城内工作，转移到了其他地区。

他在其他地方做了什么，与詹姆讲述瓦德里斯事件的人并不清楚，只知道在这次的法兰登堡事件中，他匆匆赶来，有如神兵天降般，成功阻止了一只巨大的灵界生物降落到某个街区，避免了该街区内的平民遭遇恶性精神污染的后果。

如果将普通信徒与圣者之间的等级简单划分为对人及对灵界生物，那相比瓦德里斯那时，他的实力无疑是提升了的。

“那天居然还有那么厉害的人物在场？”

读到这里，特里斯忍不住放下信纸，扭头同西塞尔感慨。

“黑夜的人，不很正常？”西塞尔看着报纸，头也没抬接话，“对无月之夜的警戒工作可是他们的头等大事。”

特里斯一时没吭声，他才抬起头瞥来一眼，似笑非笑说：“你不会以为我厉害到一个人就能把那事解决了吧。”

特里斯撅了撅嘴耸了耸肩，西塞尔向身旁瞟了一眼，忽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不过所谓巨大灵界生物降临的事，或许和我也有点关系。”

“什么？”特里斯眨了眨眼，“是好的关系，还是……”

对方话音刚落，他就莫名地感到了一阵不安，结果果不其然，西塞尔笑笑又说：“那家伙有可能是被我撞下去的。”

意思是那个生物并不是有意要降临人间，而是为了躲避……西塞尔？

他不大明白这个撞字的含义，西塞尔用那样一副在人类当中都称不上强壮的身板，把一个他想象中如同小山一样高大的生物撞去哪里，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那……”

想象不出那样的场景，他犹豫了一下，便把注意力放回了那位亚当先生的事上：“这么说的话，他能晋升，不是要多谢你了？”

没有西塞尔将巨大生物赶下去，他也就没办法以此立功了？

“当然不排除有灵界生物主动为之，人类复杂多变的情绪对它们而言本来也是眼花缭乱的食粮。”西塞尔毫不在意说，“既然他最终能得到嘉奖，那么就算没有我，他也一定能找到证明自己的方法。”

“又是证明自己……”特里斯嘶了一声，“怎么总感觉是在故意找事？”

林恩也好，那个亚当也好，助人的目的似乎都不单纯啊！偏偏他们晋升的还挺快……这没问题吗？

“柔软的圣人无法担起大任，不过你担心的也没错，太过复杂的心绪可能将人引入深渊。”西塞尔笑笑道，“所以有很多人刚刚踏入圣者的门槛，就畏缩不前，不再行动了。”

复杂嘛……继续拿林恩举例的话，倒是感觉还好？

特里斯暗暗回想从寄出信件到收到回信这一周来和对方的相处，虽称不上欢乐愉快，但也不算非常差劲，一大清早喊人出门，传教，从不听特里斯说话是令人厌烦的不行，但他又还是像他自己先前说的，在怪异方面，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那副小偷手套，还有活性对吧？”

日常溜达之时，刚结束其他悠闲的话题，他突然询问，“它有没有和你说话？”

什么？特里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问手套的事。

他知道那只手套现在在自己手中……？特里斯记不大清，不过考虑到时常用它，早晚会被他看到，便也没有隐瞒，坦然说：“说过几句……不过它太烦了，没事我也不敢去招惹。”

没料林恩紧接着问：“有事的时候它是怎么和你说的？”

见他口气严肃，特里斯不免紧张，磕磕绊绊答：“就、就是抱怨，骂人……倒也没有其他。”

林恩扬起嘴角哈了一声，口气反而放松了些许：“下次它骂你，你记得骂回去。”

“啊？”特里斯又是一怔。

“不要被那些罪犯吓倒了，没有你，它早就被星星封印起来等死了，你是它的救世主，应该保持高傲的心态。”林恩继续勾着一边嘴角告诫说，“命令它为你服务，或者提出等价的条件，万万不能像对待神灵那样祈求它出手，或者让它主动提出意见，那会使你陷入被动，遂而被它掌控。”

“……”

这么说的话，自己完全做错了啊！特里斯顿时陷入了沉默，林恩见状眯了眯眼，而后摇头，大叹气道：“说了你还不信。”

“我没被控制。”特里斯立即反驳，“只是在想过去有没有类似的状况。”

林恩眉一扬，竟也当即回应：“绝对有。”

“…………”特里斯张了张嘴，好吧，他说的没错！只得答，“有就有了。”

“看来盯着你没错。”林恩点头，像是十分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特里斯暗自不爽，忍不住又说：“那是遇到事件才会出现的情况，和你一起怕是百分百要出事。”

没曾想，林恩听罢好似更兴奋了，高高扬起的嘴角再也无法承住流溢的笑意。

“会遇到什么呢？”只见他灿烂笑着说道，“我很期待哦。”

我很期待哦……我很期待哦……

脑海中画面散去，声音却仍在不断回响，回忆到这里，特里斯不禁感到一阵头疼，当即抬起两手用力揉起了额角。

“他说的那个宴会，”西塞尔忽在这时问，“具体是什么时候？”

某位太阳信徒期望的落光仪式。

特里斯啊了一声，迅速想了想，答：“周五的晚上……也就是后天？”

对此林恩没有交代太多，只要求他穿件好看的，按时在太阳的教堂门口等候即可。

西塞尔点了点头：“那还有时间。”

特里斯听着他的语气不免有些在意，忙问：“你有什么想法，或者意见建议吗？”

“没有。”西塞尔干脆答，“不过是我可能要离开一两天，你继续跟着他就好。”

离开？特里斯的好奇心瞬间膨胀到了顶点，迅即一只手搭上椅背，侧身转向他追问：“去哪？”

西塞尔笑了笑，大方回应：“这里没什么状况，回法兰登堡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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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里斯自然认为他说的「没有状况」，是指美林泉市无事发生，这么理解倒也没错，只不过在他自己看来，更贴近的解释应该是，缺少那本书册配合，那位太阳的神职者确实无法发现特里斯携带在身的隐藏道具，当然他也没有进一步行动，一方面大概因为书册欺骗了他，称对方没什么问题，一方面也有特里斯来自太阳教区的缘故。

不管特里斯本人是否愿意承认，他的身上，都明显存在太阳留下的影响，他知道太阳的祈祷词，讨厌只有太阳信徒会用来嘲讽人的词句，假若没有蛇杖，没有任何可以依赖的人或道具，在极度危急的情况下，他还是很有可能向太阳求助的，即，他依旧有可能成为一名太阳的信徒。

只不过那份可能性有多大，向太阳求教，恐怕都得不到回答，西塞尔倒是不大在意这个，收到詹姆的来信以后，他的兴趣便迅速转移到了那座黑夜的圣堂上。

詹姆去过，且仍旧记得一清二楚，这在他看来，就仿佛是提供了一张完整的地图，给了他一个冒险的契机，稍作准备之后，他便独自坐在梦中教堂的前排，一遍又一遍细读詹姆的来信，直到又一日的夜幕彻底落下，特里斯也陷入了沉睡，他才从座椅上起身，一手握着蛇杖，一手往稍稍低下的颅顶戴上礼帽，朝着教堂大门信步走去。

“让我看看，纽伦大街在哪里……”

抵达门前，他先是停下，低声念了一句，一张法兰登堡城市地图迅即出现并摊开在了他的面前，一个明显的标记在纸上活泼跳跃着，就像一个挥动两手，正尽力引起他注意的小人。

“谢谢。”西塞尔笑了笑，地图随即满意折起，钻入了他所着外衣的一侧口袋，西塞尔闭了闭眼，随后举起蛇杖，在门上不轻不重地叩了叩，沉重的木门缓缓打开，出现在他面前的，却并非混沌无物的梦世界，而是一条被模糊的花圃与楼房簇拥的，齐整干净的街道。

夜幕同样低垂于这条街道的上空，因此四周安安静静，而从他所在向外望去，能看到最清晰的，是街对面的房屋外墙上挂的一块写着纽伦大街字样的招牌。

确认罢位置无误，西塞尔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一步跨出了大门，站在街上左右环顾一圈，他很快在左手方向找到了一栋轮廓高大精致的建筑，那正是黑夜的赫拉特圆盾圣堂，他曾在地图上多次凝望这个地标，今日却是初次到访。

越朝那个方向走，周围景色包括圣堂本身的外形结构便越清晰，那毕竟是黑夜的圣地，就算他不知道，梦境的主人也记不清楚其在现实具体是什么模样，也不影响它宏伟地矗立在那里，如同一个清晰无误的路标。

继续走至近处，却发现不但圣堂的出入口本身，连花园的大门都紧紧关闭，显然此时并非开门迎客的时间，不过西塞尔也没有感到意外，他本就是借詹姆的记忆偷偷潜进来的，面前的建筑若热热闹闹，才离奇的可怕。

既然是潜入，那就要做的更彻底一些不是吗？

他抬着头观察这圣堂的外观，似乎想寻找一个合适的入口，一端落在地面的蛇杖杖身上，却忽地滑下一条灰色的影子，迅速穿过花园铁门下方的空隙，钻入了花园之中。

如果有人此时正好看向了这里，就会紧接着看到匪夷所思的一幕，上一秒，还能见一个黑衣男子很是苦恼似的站在教堂关闭的大门前，下一秒，他就消失不见了。

当然从西塞尔的角度描述，则是只眨眼的功夫，他就从花园外的大街，顺利移动到了圣堂内部。

那两道门居然没设防么？

被如此轻易的进入，他不免感到有些惊讶，观察起四周同时，将手杖重新放回了地面，进入更加昏暗的室内后反而显得明亮的细长影子见状，随即从角落飞快窜了出来，爬回了蛇杖杖身。

它感到不安并不是没有道理，两扇门后的圣堂内部，是一条走廊连接一个不算宽敞的长厅，走廊本身倒也如同沉睡了一般平静，但那长厅竟然点了灯火。

黑夜根本不需要像星星，特别是太阳那样维持“永恒”的光明，纯粹的黑暗反而更有利于祂，所以长厅的烛火显然不是为祂准备的，这里需要光的，毫无疑问，只有人类。

还有人在……吗？

西塞尔在走廊与长厅的连接处前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跨了过去，「有人」这一情报对他而言说不清是好是坏，所以他决定再进一步试试。

走入长厅，环顾四周，结果发现点着烛火的厅内实际并无人在，而借火光，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其尽头一侧，正是詹姆在信中说的，向上的台阶。

意思是人在「上方」的圣殿？

西塞尔稍稍低头，抬手扶了扶镜架，暗自心道，看来黑夜的防御，直接设置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