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声枪响。
屋里随即静得可怕。
没有人倒下。
没有人移动。
甚至没有人大声呼吸。
良久齐临朝才惊恐地抬头，正好撞见宗祈晖困惑的眼神。
小个一脸邪笑，任宗祈晖用力捏住枪，自己则退后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拧开桌上的矿泉水自顾自地灌。
齐临朝连忙爬起来冲到宗祈晖身边在他胸前胡乱摸了一通，确实没发现任何伤口。他接过宗祈晖手里的枪刚要打开弹夹检查就被反应过来的宗祈晖一把摁住，宗祈晖仿佛想明白了什么轻声解释：“不用看了，空包弹。”
小个喝够了扬扬下巴，一个手下便上前将□□夺走交回给他。
宗祈晖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伤口便开始汹涌作疼，他忍不住弓下身子，齐临朝赶紧将人扶到床边坐下。
“你小子还挺费劲！”小个漫不经心地朝后摆摆手，另一个手下立刻毕恭毕敬地递上台手机，屏幕一闪一闪地显然正在通话，“怀特，我够意思吧！里里外外帮你折腾了三天还丢辆车！这家伙是个狠人，你也听到了，打杀逼威都用上，愣是一个字没说。”
“辛苦。”老白听起来满意。
“你答应过……”小个迫不及待。
“放心，绝不会少你。”老白很痛快。
“有你这句话就行。”小个得偿所愿立刻收了声，他一边看向宗祈晖一边将手机摆到桌上往前推了推。
宗祈晖强撑着靠在齐临朝身上，声音和身体都有些颤抖：“干爹，为什么？”
“别怪我，毕竟有更大的担子要交给你。不过我没看错人，你表现得很好，没有让我失望！”
齐临朝听到“怀特”心里咯噔一下，这会则估摸出了事情的大概。他想到电话那头就是指挥枪杀自己父亲的人，先前又那样狠心地折磨宗祈晖，心里愤怒的火苗就瞬间燃爆。
宗祈晖轻柔地拍拍齐临朝手背，虽然眼里同样怨恨但却咬紧牙关艰难吐出顺从但违心的字眼：“明白。”
齐临朝满身的硬骨瞬时有些发酸，他难以想象宗祈晖忍辱负重呆在老白身边的这三年吃了多少苦经了多少难又挨了多少委屈。宗祈晖迎着齐临朝心疼的目光苦涩笑笑，过去的便不再重要。
“我知道你心里不是滋味！怪我，这么多年谨慎惯了。”老白的话听起来竟有几分诚意，“你放心，我保证，这次测试是最后一次。”
“谢谢干爹。”
“小伙子，怎么称呼？”随着老白的话小个等人纷纷将视线投向齐临朝。
齐临朝轻哼一声不予理会，只是俯下身仔细查看宗祈晖撕裂的伤口。
沉默片刻。
“断臂，你这位……好朋友……怎么一声不吭？”老白特意有所强调。
“断臂？”齐临朝想起宗祈晖的右手不太方便，“祈晖他手……”
宗祈晖脸色下沉，脱口而出：“他是哑巴，不会说话。”
“哦？有意思！”老白那边有意识地安静了下来。
这似曾相似的一幕瞬间击中齐临朝，将他拉回到尘封已久的记忆里。三年前在仓库，老白也曾这么说过，当时自己正用警察身份与老白隔空喊话。“难道！”齐临朝内心震惊不已，“祈晖刚才叮嘱我让我装哑巴，是怕老白听出我的声音？！那他一早就知道这是老白的测试？！还是……”
老白的声音打断齐临朝思绪：“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进看守所之前。”宗祈晖回答得很稳，齐临朝明白他这是早有准备。
“怎么认识的？”
“打架。”
“互相打？”
“不是，看他太弱了，教他怎么打。”
“哈哈哈！”老白笑声爽朗但跟着的话音却听着有些渗人，“这些年你们一直有联系？”
“没有，我进看守所就断了。”宗祈晖思路很清晰，“前段时间才重新遇到。”
“哦？怎么遇到的？”
“去矿里分货正好遇到他刚放出来在那打零工。”
“放出来？”
“嗯，他打架伤人进去蹲了几年。”
“难怪。那他……”老白又故意留话不说。
“放心，每次都是我把事情做完去找他。他既不知道也没兴趣过问。”
齐临朝一直仔细在听，此时却突然感觉宗祈晖有些许他人不易察觉的紧张。为了不让谎言听起来太明显，宗祈晖刻意用了些两人之间真实的时间点与细节。
“嗯……”老白明显在思考，沉默许久后才再发声：“难得这小伙子有这么好的胆识和身手还对你重情重义，依我看……”
“不要！”宗祈晖斩钉截铁，虽努力克制但语气还是有些急。他意识到不对赶紧调整回来但态度尤为诚恳，“干爹，您要不放心我跟他断了就是，别为难他。”
齐临朝隐隐觉得自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乱出动静。
“断？你舍不得他死，却舍得和他断？”老白有疑。
“干爹……”宗祈晖有些祈求。
老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话让人捉摸不透：“我明白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电话两端各有思忖。
“老大出事了！”这时突然有人冲进来附身在小个耳边说了几句，小个一听脸色都变了，赶紧拿起手机走出门外低语，其他人也开始交头接耳不知所谓。
齐临朝拿起枕巾塞进宗祈晖的衣服抵住不断渗血的伤口，宗祈晖趁机低头用极轻的声音在齐临朝耳边嘱咐：“他试我忠心伤了我，现在不会加害你的。你不要节外生枝，脱身要紧。”
齐临朝看着宗祈晖发白的嘴唇和微颤的睫毛，抿着嘴轻轻点头。
小个扒开人群进门时脸色难看，脚步凌乱地回到座位随手将手机扔到桌上。
“那天你去酒吧干什么？”老白严肃起来态度与刚才截然不同。
“喝酒。”宗祈晖回答得很谨慎。
“一个人？”
“约了他。”宗祈晖看看齐临朝，脑子转得飞快，“所以他才知道我被绑了，想方设法救我。”
“嗯。”老白质问，“没有其他人？”
“没有。”
宗祈晖和齐临朝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那就奇怪了，有人寻着绑你的车找到了黄毛的窝。而且……”老白顿了顿，“还。是。警。察。”
齐临朝不禁锁眉揣测着各种可能性，宗祈晖倒很沉着：“我被绑的时候动静那么大，有人报警很正常。”
“黄毛。”老白不紧不慢。
话音刚落，小个突然支棱起来：“看样子不像常规出警，就来了一个人，便服，没有搭档，没有增援。”
“他干什么了？”
小个抬手打断发问的宗祈晖：“我几个手下今天去车里取货，发现有人躲在一旁偷偷盯着就找机会把人给撂了。说来也巧，有个手下觉得那人眼熟，竟然想起来自己当年进去就是那人给办的。”
“人都撂了，带上货逃不就行了。”宗祈晖稳得很。
“那车在我名下，那警察又看到他们从车里取货，大货。”小个咬着牙，“肯定不能放走他。”
宗祈晖面不改色：“那就地解决就行，有什么问题？”
齐临朝一听不由得一抖，好在没被人发现。
“确实是这样。但关键，另一个手下也觉得那警察眼熟……”小个说罢，将枪掏出来当众把子弹一颗颗挤进空空的弹夹，接着装上□□、上膛拉锁一气呵成，然后才慢悠悠地接着说，“你见了可能也眼熟，就是绑你时和你同张桌子坐着喝酒的那个人。”
齐临朝倒抽一口冷气，抬眼望向宗祈晖。
宗祈晖神色也尤为凝重，他知道现在举步维艰错不得半点，于是挺起身子用手狠狠摁了摁伤口，企图让疼痛刺激自己有些麻痹的大脑：“你说的是谁，我根本没有印象。”
一直安静的电话突然又传来老白的声音：“黄毛，还有多久？”
“应该快了。”小个抬手看表，顺便示意手下俯身，嘀咕几句后手下便领命带了几人出门。
“干爹，一个警察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犯不着吧？”宗祈晖显得毫不心虚。
老白没有说话，小个倒是先开了口：“那辆车是新的，绑完你之后就闲置在我厂子附近没有动过。我让人找厂里的监控看过，那警察在这车附近等了两天，目标这么精准，就算不是为了找你也肯定有其他人给信息。”说着小个回头恶狠狠地扫视身后，盯得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直视。
“不急，跑不了。”
听着老白低沉的声音宗祈晖知道他这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咳咳！”
宗祈晖沉思片刻突然开始无法抑制地咳嗽，还不停地拍打左胸，样子特别难受。他推挡住想要靠近的齐临朝，又借着咳嗽的动作双手向下抓住齐临朝的裤子。齐临朝随着拉扯低头望去，宗祈晖正隔着裤兜抓着自己的钥匙，眼神里传达着些不明确的信息，齐临朝一时间想不明白只能傻傻地愣在原地。
门外响起纷杂的脚步和拖地声，刚才出去的那些手下领着几个人快步冲进门，走在最后的两个一进门就将一个黑影扔到地上。
齐临朝和宗祈晖定睛一看。
果然是林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