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卫生所,朔九拿着书坐在桌旁看着,旁边时不时传来踢到凳子的声音。
小孩儿应该是叫小桃儿,看着不管她怎么发出声音,坐在桌前的人都不为所动。
气急败坏地用力蹬了一脚,“嘭。”椅子倒在了地上。
朔九这才抬头冷淡地看了眼她,“安静点。”
小桃又蹬了一脚,“嘭。”是椅子撞到铁皮柜的声音。
“翠芬。”里屋传出沙哑的声音。
本来准备再发出点动静的小桃才收回脚,朔九看了一眼,不觉得疼吗?
他面上眼神漠然地扫过,起身进了里屋,“她去找地方做饭了,你既然醒了就先量个体温。”
看男人把体温计夹到腋下,“五分钟后我过来看。”
他出去时顺带看了眼进来后趴在男人床边的小孩儿。
他扶起倒地的椅子,正好周选回来了,他手里端着四、五个饭盒摆在桌上,一个个打开。
闻着饭菜的香味,朔九第一次知道什么是饿,排骨、鱼、炖菜,“怎么这么多?”
鱼和肉不是说要留到过年吃?
“师娘说今天体力消耗大,多吃点,而且你太瘦了。”
没多想,朔九端起米饭就着炖菜扒拉了两口,空荡荡的胃才缓了过来,意识到有些过。
他不再着急,慢悠悠地夹起一块裹着软绵米粉的排骨,软烂入味。
这手艺就是知青们都爱去祁家吃饭的原因,秀珍奶奶在厨艺上的技能无人能比。
朔九做不出这样的味道,饭香和饭香不一样。
两人都饿了,三个菜加米饭被吃得干干净净。
“你怎么不在家吃了再来。”朔九看着收拾碗筷的周选,眼神专注,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没话找话。
周选微微勾起嘴角声音带笑,“我陪你吃饭不好吗?”
朔九嘴角微抽,他怎么觉得今天的周选有些奇怪。
“嘭。”桌子上的饭盒被桌子的晃动影响产生碰撞,朔九也被打断了想说出的话。
熟悉的情景,朔九转过头眼神严肃。
而刚刚笑着的周选抿起嘴角,声音带着威胁,“你想挨打?”
他眼神带着寒意,表情肃然,小桃儿后退一步,看着周选说,“大哥哥,我饿了。”
眼神可怜巴巴,与刚刚对着朔九的挑衅完全不同,好似刚刚踹桌子的不是她一样。
朔九仔细观察她,小孩儿长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脸颊虽然有些泛红,但是圆润的弧度让整个人看着讨喜。
“你娘去做饭了。”周选不耐烦地收拾好饭盒。
“可是、娘没有钱买肉。”说罢瞅着刚刚收拾好的饭盒,熟练的话语,惟妙惟肖的表情,都让觉得她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小桃等她爹睡着后出来就闻到一股肉味,看着收拾的桌子,她想有没有剩一些,以前来山里的干部看到她,总会留一些给她的。
“给你爹治伤太废体力,都吃完了。”朔九拿起收拾好的饭盒看了眼小孩儿,和周选说,“我把饭盒送回去,桌子上放着消炎药,等患者吃完饭,让他吃下去。”
走在路上朔九回想了一下下见过的孩子,真是少有这样的,大部分孩子都单纯,除个别之外,他们总是自以为是的聪明,他想到之前下山分糖果时遇到的孩子,他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掀开帘子,看到没有关紧的房门,怪不得总觉得有风。
朔九离开之后,周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握着双手的小孩儿,“你娘有没有钱买肉和我没关系,我也没义务把我的饭给你吃,安分点,别有小动作。”
七、八岁的孩子,该懂的都懂了,踢桌子、变脸色,不像是安分的。
等朔九再回来的时候,看到小孩儿安分的坐在她娘旁边和她爹一起吃饭,眼睛含笑看了周选一眼。
周选不知道为什么,朔九的表情明明毫无异常,为什么他觉得耳朵有些发热。
他移开视线,拿起药给了吃饭的男人。
这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今天是不是得值夜班。”这个他在医院见过。
“不用。”周选看了眼刚量了体温,完全正常的男人,“三个成人,一个孩子守着呢。”
朔九想了一下也是,收拾好东西,等着到时间下班,顺便对着站在外面抽烟的和病人一起来的干部说道,“如果他半夜发热,你去知青点敲门。”
“知青点在哪?”
朔九给他指了指方向,又想了想,“算了,你敲旁边的院门,我今晚住这。”
天色还不算晚,他现在把外屋的炕烧暖,晚上睡着应该正合适。
周选听到后,不太放心他一个人,“我和你一起,要做饭吗?”
他好久没吃到朔九做的饭了,他想换换口味了。
“喝甜粥?”秀珍奶奶不做甜粥。
周选点点头。
“那我去拿些红豆和黑米。”
窗外的冷风呼呼的吹,朔九捧着碗坐在炕桌边上,另一边是垂眸吃饭的周选。
桌上还有几只五颜六色的史莱姆,满脸享受,都快要钻到碗里了。
他伸手提起脑袋已经完全淹没在碗里的一一。
“你是聪明的史莱姆,不是狗。”
一一想到那只总是拱人带着朵花的狗,抹了把嘴,示意我会擦嘴,不是狗。
周选抬眼看着,心里觉得这样的日子挺不错的。
空气里突然弥漫着什么气氛,让朔九移开本在一一身上的视线。
他想起了今天周选的不对劲。
“该睡觉了。”直觉告诉他不要探究。
站起身收拾好碗筷,他准备去洗漱。
躺到炕上看到周选的脸,朔九默默地转过身。
这和早上窘迫地情绪完全不一样,闭上眼睛的朔九想到。
闭上眼睛的他看到面板。
【羞涩】
恼羞成怒地把靠在他身前聚成堆的史莱姆全部扔到后面,也就是他和周选两个人的中间,那种诡异的感觉才慢慢褪去。
他不承认那是羞涩。
“呼。”呼出口气,想着他这一天,然后让面板走开,让他好好睡觉。
他迷迷糊糊中脸上好像擦过了什么,睫毛颤动没有醒来,接着陷入了沉睡。
他是在咣咣咣敲门声中醒来的。
“你接着睡。”周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穿上衣服出去了。
周选已经尽量迅速关好房门,但是已经坐起身的朔九还是被呼啸的寒风吹了一脸。
他披上衣服下炕,走出两步犹豫了一下,把衣服穿好扣好,戴上了围巾。
刚刚的风真的冷。
天还没亮,视线不太清晰,朔九能隐约能看到周选站在门口和人说着什么,走进没有看到人,直到越过周选的身影,才看到不过人半身高的小孩儿。
朔九看向周选,示意询问发生了什么。
周选面色严肃没有看他,“你回去找你娘。”
“可是,我怕我睡着了碰到我爹,一晚上没敢睡。”说这话的间隙还看向了院内,看到朔九是从院子里的小屋出来,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周选嘴角泛起嘲讽,“没地方给你睡。”说着还抬手看了眼手表,“现在已经五点了,你可以不用睡了。”
他说完推了推身旁的朔九,“外面冷你先回去,我送她过去。”
说着走出去关上了院门,差点被撞到鼻子的朔九瞪大了眼睛,怔愣片刻转身回屋。
拨开在他离开时侵占他位置的史莱姆,躺进热气还没散完的被窝,舒服地放松了身体。
周选把小孩儿送到卫生所,都还在睡觉,没人发现小孩儿不见了。
他没有多管闲事,走到熟睡中也哼着声喊疼的男人旁边,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没有发热,算是度过了危险期。
最后威胁地看了眼站立不安的小孩儿,离开了卫生所。
又一阵冷风,朔九裹紧身上的棉被。
可是寒气还是如影随形的靠近,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在脱棉衣的周选,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能看到棉衣上带着的寒气。
“冷。”朔九不满地嘟囔出一个字。
“冷?”周选嗤笑一声,把还没焐热的手掌放到了朔九露出的脖颈上。
朔九一个哆嗦,瞪着眼睛,同时想到刚刚差点被撞到的鼻子,气急败坏地伸手打向周选的胳膊。
周选见状更是掀开了点儿朔九的被子,把手放到了他的后颈,好在手上已经不是那么冷。
朔九没被冷到打哆嗦。
不过这不影响,他气得朝着周选扑了过去。
突然被人扑了满怀,周选有一瞬间傻住,看着咬向他肩膀的人,差点笑出声。
越来越有活力了,如果他只是这么想的话耳朵不会发红。
朔九松开嘴,正要得意地看向周选时,忽然发现他好像,在周选怀里。
腰上扶着他的两只手还带着不那么明显的凉意,引人注意。
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嗯,睡觉吧。”这个词他好像不是第一次用,突然觉得言语匮乏。
被子蒙到脑袋上,古怪的气氛散尽。
有股热气上头,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气愤还是别的什么,暂时想不明白。
被子外传来周选抑制不住的笑声,他掀开被子看过去,“别笑了。”
没想对方笑得更大声了。
刚刚他就和一个崽子似的被抱住,他悄悄看了两眼,也没差多少啊,可是靠近一对比怎么差那么多。
想到刚才抓到的胳膊上的紧实的肌肉,又想想自己虽然有力气但明显细一圈的胳膊,叹口气。
比不了。
两人嬉闹间,把本来熟睡的史莱姆也弄醒了。
“吱吱吱吱。”这是它们被吵醒,发出的不耐烦的无意义的叫声。
“啊,天亮了。”朔九不自觉地念出了高中课本中的话语,装作若无其事的表示,吵醒它们的不是他。
惹怒员工的下场是没人干活,朔九还指望他们开拓土地呢。
当然,能顺便去野外多搜集一些植物就好了,他想要种在二层小院周围,不能把打算放在一个篮子里,不知道余师叔祖的竹子够不够。
他多准备一些,以防万一,冬天过去,马上就到春天了。
算了算也就两个月之后就开春了,可以下种了。
他难得伸出手挨个摸着史莱姆的头,安抚着其没睡好的气愤。
周选在旁边眼带笑意,声音中也带着欢快,“我呢?”
朔九掀起眼皮,“你?该起床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进度喜人
阿九:你看看这都多少字了,你说进度喜人?你很骄傲?
我:我慢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