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清水扑到脸上,宿醉带来的不清醒才彻底褪去。
想到昨晚的情景,反复在朔九脑海里浮现,他现在、立刻、马上,想要回到昨晚饭前。
他一定滴酒不沾。
拿毛巾擦干脸上的水渍,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嘴角微微勾起浅笑的周选。
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倒掉水盆里的水,外人从表情看毫无异常的转身回了屋子。
在门关上的瞬间,他本就僵硬的嘴角更是开始向下拉,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他嘴里嘟囔,”我昨晚都干了干什么,为什么像个傻子。”
【不像我之前数据错误】
“什么?”
【玩家的觉醒度其实已经很高了,只是玩家习惯了作为一个没有情感感知的npc,所以表现也要迟钝一些,导致检测错误】
“所以,我现在感知度高了?”
【是的就是还不完善】
面板悄无声息地调低亮度,还有的磨。
面板带来的好消息让朔九内心的烦躁少了,心情舒爽不少。
不过想到外面见过他昨晚丢人表现的众人,尤其是面对周选。犹豫了片刻,他决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
收拾好难以言喻的情绪,围好好围巾准备出门。
“阿九?你要去哪。”祁爷爷端着饭碗站在堂屋门口,看着孙子裹得严严实实衣服要出门的样子。
“我去卫生所 。”
他昨天一觉睡到了傍晚,接着又被一系列事情影响,他都忘记了上班。
“不吃早饭了?”
“不吃了。”
余光瞟到正坐在堂屋的周选,他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事实还是让人不想面对。
整了整脖子上的围巾,他扬起一个浅浅的微笑对祁爷爷说,“我走了,爷爷。”
他心无旁骛的想要离开,没注意到身后祁爷爷摆手张口准备叫住他的动作。
卫生所四周空荡荡的一片,除了清扫出来的小路,厚实的积雪有两排明显的脚印,提醒着朔九昨晚发生的事情。
目不斜视地走上小路,卫生所已经开门,李思静和余扁舟在,看到有人进来抬起头说,“你怎么来了?”
“我来上班。”
“昨天周选帮你换班了,昨天是我替你的班,明天下午你再来。”余扁舟靠着椅子挑了挑眉。
卫生所是上两天休一天,三个人换班。
朔九沉默了两秒,觉得不太对,他看向值班表,“明天是我的班。”
余扁舟眼神里出现茫然,掐着指头算了算,“那就下次我和李思静的班你替我。”
朔九叹口气,“我今天替你,你回去吧。”
他暂时不想面对昨天目睹他丑态的人,尤其是周选。
“你替我一天?”余扁舟满脸还有这种好事。
“嗯。”朔九点点头,脱下大衣、围巾,拿起水壶去里屋烧水。
余扁舟满脸笑容站起身,“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思静满眼羡慕,早知道昨天让余扁舟顶他的班,他顶朔九的班,那今天他也能休息半天了,他的算数可比余扁舟好多了,他算漏了朔九的态度。
朔九蹲在炉子前,脸上的情绪变换,如果有面镜子他也会吃惊,他居然有这么多表情。
水流泛着热气灌入暖壶,直到水溢出瓶口,他才回过神。
面无表情地擦干溢出的水渍,盖上壶塞,到掀起门帘时,面上的情绪已恢复了平静,而在他背后的面板悄悄出现一排省略号。
不过,外面多出来的人影差点打破他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绪,他现在想啧一句阴魂不散。
“你怎么来了?”
“师娘怕你饿肚子。”
周选镜片后的眼里闪过什么,指了指他面前桌子上放着的饭盒。
朔九抑制住想要叹气的欲望说,“谢谢。”
“不客气。”
饭盒里是热气腾腾羊肉汤,上面点缀着几片绿色的香菜,朔九一口热汤下肚,刚刚在外面沾染的寒气一扫而空。
朔九吃饭的时候,周选看了眼趴在桌子上的李思静,思索了片刻,写了张纸条放在他面前。
李思静抬起不怎么清醒的眼睛看了一眼,里面的困顿消失,坐起身怀疑地抬头看着周选。
周选点点头,李思静立马站起身,也没和朔九打招呼,便穿上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卫生所,就怕身后的人反悔。
在朔九边吃饭边想着等会儿怎么面对周选的时候,卫生所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他只来得及看到李思静带着欢快离开的背影。
想伸手叫住对方,可是人已经走远,叫应该是叫不住,他只能看向无所事事坐在椅子上的周选,“他这怎么走了?”
“我说谢谢他昨天叫来余扁舟帮你坐班,我今天替他待在这里。”说完还转过头冲朔九笑笑,面色带着些得意。
朔九察觉出什么,学着周笑余常面对周选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不过周选想着从早上到现在朔九的样子,好似藏着的惊慌,也不好再逗他,把椅子挪到朔九旁边,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支笔漫不经心地说,“第一次喝酒,很正常。”
朔九收拾着饭盒,一早上逃避的眼神终于看向了周选的眼睛。
“真的?”
“嗯,而且你才十八岁,只是爱玩一些。”周选说的是实话,朔九酒后除了毛病多点,不吐、不撒酒疯已经很好了。
朔九面带怀疑,早上扎好的头发遭到揉搓,他嫌弃地拍掉,这才慢慢放下了一早上的纠结。
他拿出之前祁爷爷给的书,淡定地翻开,没再搭理旁边看着他微笑还想伸手揉他头发的人。
周选见此也坐回去拿了张报纸来打发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朔九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中午,可能是早饭吃的太够实在,现在他也没觉得饿。
时不时注意他的周选看到他看窗外的动作,“走?”
刚放下手边的书,准备回去,外面就传来声音。
“快点、快点,当家的、坚持住。”
周选三步并做两步拉开挡门的帘子,只见两人抬着个全身是血的人靠近,旁边跟着个神色慌张的女人,她包着头巾、手上还牵着一个踉跄的孩子,她自己走路感觉也跌跌撞撞。
“当家的、别睡。”
她看到撩开帘子的周选,眼神一亮,声音带着嘶哑喊道,“大夫,救救他。”
架子上的男人小腿骨头刺出、血肉模糊,朔九看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在医院见过骨折的病人,也知道该怎么做,但卫生所设备简陋,缺少工具,他现在只能拿止血带绑在伤口上方,犹豫地看向旁边神色严肃的周选,他想要建议他们去医院。
周选低头仔细查看了伤口,写了张方子和朔九说,“先去熬药,我去取针和刀,现在情况来不及去医院。”
旁边的女人神色紧张,听到来不及去医院的时候差点坐地上,小心的询问,“大夫,我家当家的怎么样了。”
“死不了。”说完这句话周选外套都没穿,冒着冷风跑了出去。
正在抓药药的朔九注意到皱了皱眉头,看向旁边疼到喊不出来的男人以及呜咽的女人。
这下他看到了女人身后有一双光着的脚。
朔九觉得,刚刚这孩子走得踉跄不只是因为走得慢跟不上,可能是因为光脚踩在雪地里冻僵了。
他看了眼熬药的炉子,暂时不看着也没事。
在柜子里翻看,只找到一块布,应该是用来当包裹的,他把布用热水沾湿,让女人给孩子敷敷脚。
女人这才发现孩子还光着脚,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拍打孩子边说,“你怎么不说,让你非要跟来。”
说完搂着继续哭。
朔九把灌满的热水袋也给了女人,才去继续看着药,药还没熬好,周选拿着包袱带着袁师叔祖回来了。
袁师叔祖脱了外套,大步走到放病人的炕边,“阿选准备,这伤口得切开。”
“阿九,我看看你熬的药方。”
朔九把药房递过去,袁师叔祖看完说,“熬多久了。”
朔九看了眼手表,“半个小时。”
“端过来吧。”
一碗药下肚,男人总算有了点力气,对着袁师叔祖问道,“大夫你实话和我说,我有的治吗?”
袁师叔祖洗着手语气坚定,“放心,比你严重的我都见过,现在活蹦乱跳的。”
“你们两个按住他,别让他动。”虽然喝了止疼药,但毕竟不如麻醉剂,为了防止男人乱动,只能靠人按着。
伤口消毒,切开没有暴露的地方,看清骨头的情况,清脆的响声出现在耳边,随着男人的叫喊,错位的骨头回归了原处。
“你运气好,断口清晰,没有碎骨。”说完缝合伤口,包扎,一气呵成。
做完这些,让按着男人的周选和朔九不要动,在外面柜子里翻了翻,找出几块整齐的木板,绑到男人腿上。
“这几天就在这儿待着,别动了。”
男人被刚刚整合骨头的疼痛,折磨得精疲力尽,虚弱地点点头。
袁师叔祖伸手想要拍拍男人的肩膀,犹豫了片刻看了眼自己厚实的手掌,放下手说,“咱这儿条件比不了医院,忍忍。”
周选出去,对守在外面女人说,“他现在不好挪动,得在卫生所待几天。你准备准备。”
女人胡乱地点点头,听完嘱咐抱着孩子跑到了里屋,“当家的。”
只是三个字,含这关切、慌张、以及委屈。
朔九想这不是没事儿了吗?
袁师叔祖逗着孩子注意到他的冷情,只能说朔九虽然平时表现得好像很好心且没脾气,但看眼睛就知道天生没什么共情能力,面对有些事情冷静的可怕。
作为大夫这种性格是好的,但作为老祁的孙子,让他也不由得有些担忧。
余师叔祖知道,绝对会说他长进了。
面板如果知道了会很赞同,朔九虽然觉醒度很高,但就和人类中天生共情能力低的人一样,理性占大部分思想,就算彻底觉醒,也不太会为别人的情感而动容,当然如果他把人惦记在心上就另说了。
就比如昨天的生辰,醒来他虽觉得后悔,不该喝酒,但他也真的觉得开心。
袁师叔祖逗完孩子,交代了朔九一些注意事项,“我饭只吃到一半,你们守着,防止他发热,有事再叫我。”
朔九听到吃饭两字,也感觉到了胃里空空,刚刚男人接骨时挣扎的力气太大,他全凭着一股劲控制,现在力气消耗了不少,他也察觉到了饿。
“你在这儿守着,我回去给你打饭。”
周选这么说,朔九收回了想要回去的脚,踏实地坐到了椅子上继续看书。
“大夫。”听到声音朔九抬头。
“嗯?”
“我们村在山上,我能问问,哪里能借我灶做做饭,我当家的在山上一天没吃东西了。”
“你顺着道去村里人家问问。”
朔九真不知道谁家能借灶,不过他没想到因为这个,被刚刚温顺的待在一边的孩子瞪。
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小孩儿,他冷淡地移开视线,不再理会。
打开药柜,找出消炎的西药,晃了晃瓶子,计算着男人几天的用量,大致还是够的,但也得再申请一些。
把男人今天的药量取出,坐到座位上写着申请,不知道能有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冬天就是吃羊肉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