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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鹤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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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日一身轻墨打扮,马尾高扎,只是普通的马儿,与众世家子弟立于一处,面色端正都自眉宇透着矜柔,写着情。相比之下,当真是鹤立鸡群了。

无人敢直视他,众人围在一处与他保持距离,私语不断。偶然有上前厥词挑衅的,他也一概不管,只是等三声鼓鸣落,策马进林。

他来过这里,知道隐蔽段在那,想要获得高分也容易,却总有人嬉讽跟在他左右,时不时还推搡使坏。

有时候,他是真羡慕沈客,生成这样还会武功,有朋友,有谢长安,运筹帷幄嬉笑此间,就算一切都是假的,甚至是他的恶趣,又怎样呢?

疮痍的过去……凭什么那人就能恢宏悲壮,说了就有人疼爱,他那些被人嗤之以鼻的过往,却从来只是笑柄,恶魇般挥之不去,拖累他一生。

阮松竭啊阮松竭,你原本,是谁啊?苦苦挣扎的活着,仔细想想,为了什么呢?为了本该享有的安定?不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孩,好好在那种地方待着换钱不就好了么。嗤,出来了,不还是一样。

前方就是深处的应急点。他懒懒逛着马,随便射几箭,时间都过去好久。吵在边上的人也瞧他无趣,管自己跑开了。

山林送爽,早春的太阳很暖,风也渐渐变柔了。再过几天,入春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幸……

——

眉目过处,玄色惊鸿。

那人原来借口说来搭手,一并和人到应急点来了。今日的他和他一身利落打扮,马尾高晃,于风中微摆。隽沉的玄墨勾勒出极细的腰肢,腰封细合,稍许违和的挂着不少木质骰子;衣上并无多余花样,但布料光滑,嵌过几缕银丝,晃动时会在光下生鳞。同体的墨靴配墨裤,腰间佩剑却银亮的张扬。肤色,耳坠,发带,墨色倾覆之外,全是肆意的白和红。

他简直像个精致的人偶。

风过时,人偶抬起晦明不定的眼眸,就这样劫持了他的心。

他无暇再自恨。只是一眼,那人就悄声隐去,他也要驰入前方。

药人已被尽数撤去,在围猎开始前他们做过检查,并未发现什么。

可落阳山贯贯,林深树密……他才不信。若这样还要取他性命,除了奸细,就只是一种可能了。

要杀他的,就是青阳家。

“救命!救命啊!来人,快来人!有怪物!啊啊啊啊——”

“喂!这、这都是什么啊?!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跟聋了一样!”

“兵器,拿兵器!这些人不正常,拿兵器!”

“树上有人!怎么蒙着面?刺客,是刺客!有刺客!呃——”

“杀人了!杀人了!快跑啊!我还不想死!快跑!”

“快去山下叫人!快啊!”

飞刀直下,贯穿喉咙。他话声顿在空中,与周围的呼吸一同怔没,湮于血花。

马声长鸣激起慌乱,尘土与刀刃共舞,飞溅的血珠划过每一张惊恐的脸,不在跃闪的黑衣边停留一秒。

戚戚眉头紧锁望着山中,青阳正缨和青阳娑月携一众兵马前来等候,一并观见山鸟翻飞。

林中马声渐大,震起尘土。

“来人啊,来人啊!有怪物,有刺客!”

“怪物?”戚戚陡然一惊,“什么怪物?”

若换做平时,面前这小公子根本就被他这一吼吓住了,可如今那人慌不择言,手忙脚乱指着山中,弓箭都抖掉了。

“怪物,怪物!”他咽口口水,囫囵扫视三人又求又拜,“还有刺客,杀人……将军,林子里有埋伏,快去救救他们!”

青阳娑月与青阳正缨对视,戚戚却扬马即进。两人轻愣,很快青阳娑月也扬马跟上。

青阳正缨看看左右,沉声大喝:“轩执,你带人在这里接应,其他人带好兵器,跟我进山!”

乱蹄踩起经久不息的血尘,惨叫响彻林野,几经翻腾又被马蹄扁过。阔斧过处,刀剑飞驰,片甲不留。

阮松竭尽身驰入隐蔽段,耳边自方才起不绝只盛的嚣叫,听得他心颤。他攥紧缰绳,手心全是汗。

草间摩挲,片斧猛至。

“下马!”

几乎本能地侧滚下马,阮松竭还未摔定,侧边血声轰然浇荡,马嘶只到一半,罡风凛凛又至。

“哧——”

“站起来!”

黑暗。

身边,混沌的不用看就能想到画面。厮杀,散乱,浇洒。

腥热,擦过他的脸。

“阮松竭,想要活命,就给我把眼睛睁开!”

是……他在刚刚,害怕的,闭了眼。

“快起来!他们人马上就会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睁眼!”

!亮……

玄色的惊鸿,挥舞光泽,银剑染着鲜红,在一地残尸上开出暗花。

“后面!”

那人踩尸一翻,裙摆擦过身后剑刃,转剑轻易收割下生命。不及停歇又翩跃在狰狞和撩面间,斩破黑色,融进血恶。

好美……跃动的鳞光……柔而不弱,瞳眸都灼着光。

似曾相识……

阮松竭意识到自己开口时,四下已静了。

沈客向他伸出手。

他怔怔仰望着,那人喘着轻气,剑身已近全红,肤貌纤尘不染。

“别发呆了,赶紧起来。”

“……”

阮松竭喉结重重滚动,伸手握住了他。

不远处山林震动,大批人马将至,混乱依旧不减。沈客将阮松竭拉至应急点屋边。所有人都冲进混乱,现在这处安静,是沈客杀出来的。

阮松竭只粗粗看了那边一眼。他不敢相信那样的场面是眼前这人几下的结果,喉间的恶心只是一眼都迟迟不下,若不是小时见过类似场景,他真会吐的走不动道。

“你有没有什么能象征身份的东西?”沈客搬出藏在暗处的假人。捏的有几分阮松竭的模样。

“有。”阮松竭努力咽下浮物,取出脖间吊坠,“这是太后送我的,很多人都认识。”

“丢了就再也拿不回来了。”沈客看着他,“想好。”

那是块方形的翡翠,上面雕着松乔云鹤,是太后收他进宫时,赠予他的生辰贺礼。

阮松竭细细端详片刻,亲自给假人戴上了。手里余温很快散去,传递到假人胸前,顷刻又被冰凉的死物吞没。

“……丢了吧。”

“帮我拖到那些人堆里去。”

避无可避的尸体。阮松竭脸色难看的和沈客一起放开假人,连忙捂住嘴退开。那人随意把剑在假人衣服上一抹蹭掉血色,收剑后迅速拽下腰间所有骰子,五指并用似乎打开了某个机关,也退开一步将骰子倾数砸下。

银色的粉尘洒上假人,火焰疯卷。

阮松竭还在发愣,直接被沈客拽走了。

火光和叫喊冲淡在身后,无数枝叶划过两人手臂,他半失半醒的望着沈客清薄的背影,不知跑了多久。他只知道,他们在往反方向跑。

一道山口豁然,阮松竭看到了围猎规定的范围标识。沈客终于停下,对着前面草丛吹了声口哨。

一抹晃白烈烈而至,在他面前兴奋停下。

好漂亮的马……眼睛是罕见的琥珀色。跟他真配。

“别发愣了。”沈客抓住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干净漂亮,有模有样的。“上来,坐我后面,抱紧我。”

“……啊?”

“上来,果干很会颠人的。”沈客摸摸果干的脖子,“你不抱着我我也怕摔下去,快点,踩上来。”

沈客给他让出马镫,阮松竭抓抓衣服去掉手汗,磨蹭会儿又拍拍身上的土,才咬牙攀着他手臂踩了上去。

“坐稳。”

“嗯。”他小心翼翼抱住那截看着并不可靠的腰,稍微挨近些微微持住沈客。

“驾——”

轻令即出,阮松竭往后仰的腰都一酸。果干即使在林中也驰的飞快,沈客策的很稳,他知道他刚练没几天,也不知该夸他天赋还是谢长安教得好。阮松竭紧张的坐在后面,努力保持着与沈客之间的距离,只是稍稍拢着他。

这样分寸的距离,还是全程闻着沈客脖间腾出的香。阮松竭说不上味道,但闻着紧张都舒缓不少。他甚至会遐想谢长安的感受。

真是给谢长安便宜死了。这样一个人,换给他供着都好啊。

山里的路并不长,阮松竭这辈子也没坐过这么腾这么快的马,跑到一半就想不动什么了。

“吁——”

等耳边风终于停下,头发凌乱的飘回原位时,他飘在后面的魂才终于晃悠悠晕回来。

没吐,是真的因为来不及吐。

他有点想收回前头觉着沈客稳的想法。可能,他还是适合平平淡淡一点,这马真的不适合他。

沈客就跟没事人一样,停下来理理头发,就把阮松竭软趴趴的手解开了。

“喂,你没事吧?”

“没……没事……”

“……那下去吧,到了。”

“嗯……”

阮松竭努力保持风度的栽了下去。

沈客拍拍果干,跨腿跃下。“这里是安全处离辞归浦最近的黑市入口,估计已经算婴淮上了,我们已经从落阳山中段到了西边。”

他拍拍阮松竭,示意他去前面。这里路口人不多,转过弯,面前停着辆装饰富贵却并不常见的马车,车边有几个人影。

阮松竭擦擦额,看清了其中一个。“圻之?!”

“啊,阮哥哥!”柳圻之方还低头开着小差,听到声音就抬头招过手。

沈客和阮松竭走近,他连忙迎上。

“柳圻之,你的哥哥就交给你了。”沈客把阮松竭带向他,望着两人,“这是中景商行的马车,通行令牌我已经给他们看过,他们会带你们去找金尚之。你们在州宁好好的别惹事,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就会过来。柳圻之,他不会武功,就交给你保护了。”

“嗯,我一定护好哥哥!”

“阮……公子。”

阮松竭微顿,对上沈客深黯的眸。

“你说。”

“柳大人把小公子交给了我,现在暂且托付给你,你要照顾好他。”沈客说着,“从今以后,世上再无阮松竭。你们的摊子,我会清理,好好活着等着给我报恩。想个新的名字吧,下次见面,希望我们都好。”他轻轻一顿,“去吧,他们可以信任。”

“……”

阮松竭定定望着他,沈客没有久留,他说完这些就转身走向了弯。他站在马车边,半晌,对着背影重重鞠了躬。

“多谢。”

身边柳圻之看着,心里知道不该打扰,就只安静的等他起来。

片刻。

阮松竭抚上他肩膀,轻轻拍了拍。“走吧,上车。圻之,以后在外面就叫我公子或哥哥,名字我还在想。”

“嗯,好。”

“还有……以后,沈公子就是我们的主子了。不为别的,出门在外,他很可靠,所以要向着他知道么?”

“唔……帮他说话?”

“嗯。无条件给他撑腰。”

过弯。

——

“……谢长安。”

果干边上,谢长安正静静等着他。沈客站在原地,一时不动了。

“怎么,害怕了?”谢长安淡淡瞥向他身后的转口,“我说过在安乐,你无处可逃。还在黑市入口,当着我的面?”

“……”

“你还记得那天撞见时,是因为你偷我的钱袋。我说过里面的东西你还不能碰。”

“……”

“我现在告诉你,里面是你刚放跑那个人的封/杀/令。因为有人查到他并不单纯,是别人派来潜伏在安乐的细作。”

“……”

“沈客,商人,讲究信用。不仅你,我也是。过来吧,跟我回去。”

沈客站在那儿,依旧只看着他。

“金尚之不归我管,你这一计,比你想象的安全,我动不了手,所以你放心。”谢长安向他伸出手,“过来,听话。”

“……”

沈客缓缓过去了,伸出手搭上他的掌心。谢长安反手握紧,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牵着果干,我们走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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