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再次提审乌尔的时候，是个不错的好天气，相比于上一回，周书烨显得气定神闲多了。

倒是孙蓠坐在一边，偶尔看两眼乌尔，又皱着眉头，程诃时不时的看她两眼，总觉得她有些魂不守舍。

这次来的人里面少了个程牧乘，且不论跪在堂下的乌尔怎么想，其他人的压力相对来说也小了许多。

随着周书烨拍响惊堂木的时候，孙蓠也回过神，打量着堂下的乌尔。

这个地方四处都有她的人在把守，严实程度甚至可以说连一只苍蝇都不可能飞的进来。

她实在是想不到，对方能有什么办法，能够将她逼到那种地步。

一旁的周书烨还在问着那几句老掉牙的话，无非就是让乌尔说出实情，潜在意思就是让他掂量清楚，到底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一切都看起来十分平常，可是昨晚书棋与她说的话却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与爷爷谈完了如今形势之后，她便自己回了屋，平常都是在屏风之后的书棋，这一会儿难得在进门的地方守着她……整个人瞧着格外的焦躁不安。

身为管理员，书棋穿梭的世界远不止目前这个，见过的大风大浪自然也不少，但是神态严峻成这般，直觉让孙蓠猜到……只怕会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她进门后，书棋迅速帮她把身后的门合上，看着她却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她一直不开口，孙蓠只好自己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紧张？”

书棋的眉头又蹙紧了几分，她缓缓开口道，“这事有些复杂，不知你能不能理解，但是你目前的情况极其不妙。”

听着这话，孙蓠心里头一个“咯噔”，但是面上看不出什么，她自顾自的坐下，仰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这般已经是做好了听她继续说的姿态了。

见她这般，书棋叹了口气，打算与孙蓠从头说起。

“你知道的，自从东夷那次之后，系统便一直陷入了沉睡，但是这个世界的设定却仍旧在运转。”

闻言，孙蓠点头，她知晓书棋说的意思，即使是她一直在对之前既定好的故事线进行破坏，可是这个世界原本打下的锚定点却一直都在。

只要到了既定的时间，就会发生，哪怕她对因果联系已经进行了破坏。

比如说之前孙楚卿与程钰在东夷战死时，书棋告诉过她，在原本的世界里面，他们两个的死亡是既定的事实，也是推动剧情发展的必然。

所以，即便孙蓠当初掐断了所有嗯可能，系统还是有办法对书棋进行操控，或者是创造一些其他的条件，确保能够对情节发展的锚定点进行确定。

“这次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发生了吗？按照原定的轨迹？”孙蓠口吻平静的问出了这个问题，书棋的神情意外的有些微妙。

顿了顿，她看向孙蓠，面色是从未见过的凝重，“按照原书中的时间以及走向轨迹计算，在你征战的那几年里，因为程牧乘与林枝薇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进展，所以这段时间算是一个停滞状态。”

当初孙蓠离开京城的时候，程牧乘正好在和郡王家里的小郡主议亲，但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就像是谈崩了般，两人之间的事情……她好像确实没有再听人提起过了。

倒是卫书擎与林枝薇之间，感情的进展有些快，两人之间拉扯了这么些年，好似林家准备松口了。

之前听说林尚书一心想将林枝薇送入宫中做个皇子妃，再加上程牧乘这厮……一直对林枝薇有些纠缠的意思，使得林枝薇与卫书擎两人之间的姻缘颇为艰难。

“但是最近……应当会有一个始料不及的变化。”说到这里时，书棋看向孙蓠时，有些抱歉，“这个具体情况，我因为如今强制与系统切断了感应联系，所以目前并不能得出具体结论。”

孙蓠面容淡淡，并没有给出什么反应，但是书棋的话还没有说完。

“虽然不能测算出具体的变化，有一件事情我想起来……应该告诉你。”

这件事才是书棋真正难以启齿的事情。

如果说方才林枝薇与程牧乘之间的感情不过是影响主体走向，对孙蓠并没有直接影响，那么接下来这件事情根本就是孙蓠自己的命运走向。

“你在这个世界的生命轨迹，即将结束，这……”书棋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孙蓠已经帮她补全了后半句话——

“意味着我会死吗？”

书棋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她现在不敢看孙蓠，低头头向她艰难的解释道，“在关键节点不能偏离轨迹，否则会被强制死亡。”

这样的规则几乎是宣告了孙蓠死亡的既定事实，好像没有办法有可能进行更改。

孙蓠闭了闭双目，心中猝不及防的有一阵无力感朝着她袭来。

就好像是，她分明做了这么久的努力，可是最后却被告知她做的都是无用功。

“没有任何可以解决的办法吗？”沉默了片刻，孙蓠开口问书棋，被迫迎来的结局，她不想接受。

她知道……如果系统当真要她死亡，即便束缚住了书棋，还会有别的办法，比如——让她因为其他某种原因突然死亡。

尤其……目前的她还是被作为推动剧情发展的绊脚石。

这个世界虽然将她带来了，但是好像又处处都在为难她……当真是令人生厌。

面对孙蓠的问题，书棋久久没有给她回答，这样的情况下，放弃然后认清现实的念头在孙蓠的脑海中里不断蔓延。

直到她突然想起来……

“或许，当真有个法子可以试试，但是这样的方法，从来都没有人实践过……”对于这样的方法，书棋作为管理员也觉得不确定性十分大，但是如果是孙蓠，她想让她试一试。

或许真的有可能，也说不定。

四目相对之际，书棋向孙蓠说出了她的某种猜想。

“或许按照系统的规则，的确可以让孙蓠死亡，但是你仍然活着。”

书棋说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孙蓠瞬间就懂了。

在这个世界里，孙蓠只是她目前的身份，以及在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都承认她“孙蓠”的身份。

假若“孙蓠”这个身份消失了，或许就像系统之前设定的那样，她算是达成了死亡的结果？

就像是书棋这样，之前她是用“梨月”的身份活着，而如今她却是书棋……她至始至终不变的身份都是系统管理员。

这样的逻辑，放在她的身上……倒也未尝不可。

“可是……需要怎么做，我不可能和你一样，从梨月的身体上消亡却成为了书棋，那应该是管理员才能有的权限。”

孙蓠研究了一番，将自己与书棋对比，她们两个之间……不一样的地方有些多。

“自然是不能让你真的死。”书棋无奈的叹了口气，“因为这样的方法也没有实践过……但是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可以的话，唯一能够达成的条件就是……让所有人都以为，相信你真的死了。”

这样的条件有些严苛，但是就目前的形势来说，这或许是孙蓠能够活下来的唯一办法。

按照书棋说出的方法，孙蓠对此进行了深思熟虑。

以她目前的状态，突然消失，只怕很难让人相信她是真的死了，最关键的是……乌尔这边，鬼城的案子她还没有向天下人揭露实情。

“我要想一想。”许久，孙蓠给出答复。

她深知书棋会这么说，便意味着这是唯一的办法。

但是抛弃“孙蓠”这个身份，几乎等同于她抛弃了自己所有的一切。

书棋准备走到屏风后面的时候，孙蓠出声喊住了她，“如果……我失去孙蓠的身份，以后还能再找回来吗？”

这个问题，书棋只是不确定的回答道，“或许吧！等到这个世界不再被系统控制的时候，你依旧可以继续是孙蓠。”

思绪被牵扯回来的时候，周书烨再次拍响了惊堂木。

乌尔仍旧是那副高傲的模样跪在堂上，就连抬头看向堂上坐着的他们，目光也是轻蔑的。

突然，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是，乌尔突然面露痛苦，几乎是瞬间，口中溢出黑血……

见状，孙蓠也是大惊，连忙下去走到乌尔身边，将人捞起来，“你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你偷偷服毒了？”

因为是一瞬的事情，在场的许多人甚至还没能来得及反应，只有乌尔，努力抬头，试图贴近孙蓠……

“不是你说的吗？如果……咳……咳就弄死自己。”乌尔这副模样，瞧着都是濒死，孙蓠心里头又气又急，甚至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手里头攥着乌尔的领子，半天说不出话。

等到她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看过去的时候……小腹中间赫然插着一柄匕首，鲜血汩汩从其中冒出……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生命在这些鲜血中流逝。

乌尔看着她，得意的笑了，“你活不了的，我死了自然要拉着你垫背！”

“匕首上淬了毒，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可能救得了你！”

孙蓠张了张口，试图说话，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脑子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她很不甘心，分明还没有准备好，天杀的系统竟然让她死的这么突然……她真的好不甘心，她明明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

临近昏迷前，她最后看到的是程诃一脸焦急的跑到她身边……随后再也没有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