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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大隐市卜卦知命,偷浮生半日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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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安楼傍水,水畔澄澈,青影摇曳,沿岸堆满了方裂的冰棱,临水探出的庭榭内。

武怀圣独自煮着清茶。泥炉沸腾。她轻轻吹了吹滚烫的茶汤,放在一边晾着。

“陛下打算在此处待多久?”温泊玉站在门边遥遥问。

武怀圣一边擦拭着方几上面的水渍,一边缓缓道:“不多久,四五日吧。”

她动作很轻,声音很静,正完全沉浸于眼前,整个人也没了帝王架子,变得平易近人许多。

无人打扰的闲暇时刻,她总喜欢做一些简单却凝神的小事,不让旁人干预的。

她将茶席擦干,回身望了一眼温泊玉。

“去把言大人请来,要快。”

“是。”

茶室突然一空,只余壶中渐渐平息的水声。武怀圣坐下来,默默转着拇指上的银戒。

把言盛时喊来属实有些添乱,不过眼下时局不稳,还需言盛时献策出力……假如她再不靠谱,那院里有一棵好大的树,正好给言大人吃。

言盛时一下车便跌跌撞撞,脸色看上去不好。

“你晕车?”

“也不是…刚才在翰林院蹭饭,吃多了……”

言盛时喘匀了气,心有余悸道,“陛下,这小尼姑对马车使用了轻功。臣差点散架。”

武怀圣眼角一抽。

温泊玉驾车本就......效率重于质量,她还特意嘱咐了“要快”。

好像挺缺德的。

言盛时捂着头。“臣工伤了,今晚能不能吃螃蟹?”

“不能。”武怀圣干脆道,“还是素斋。”

***

素斋里的饭食自然清淡。古庙里的方太法师提出可以买一些外面的饭食来,但武怀圣拒绝了。

“三位施主所来为何?”

武怀圣灵机一动,揽着旁边的言盛时往怀里拽,咧嘴乐着:“是进京赶考的学生。”她又指了指旁边食不言的荀甫欣,替她道:“那位是我的老师。”

“原是如此。今年殿试声势浩大,陛下要甄选人才。既是泊玉的朋友,便是有缘人,我看施主的面相——”

“诶!”武怀圣立刻打住,“我不信卦。”

实际上她很信,天家人一般都信这些。她是怕万一方太法师看出了她的身份,那岂不白藏到这种地方了。

方太法师却笑着:“这位施主心性质朴、勤于守拙,凡事多有贵人相助。你很有灵性,即使此次科举不能及第,总有路可走。”

武怀圣愣住,没想到方太竟是这样的回答。不禁瞄了一眼荀甫欣,心想道:确实如此。

至于科举及不及第,到底录用几人,还不是由她说了算。

言盛时夸张地笑了一声:“哈,你这命也太硬了!”

方太法师的视线转了过去,眼睛蓦地一亮,又陡然黯淡。

“这位施主,来日必登达显贵,然命中有大劫,能破则立,不破则死。”

武怀圣顿时皱眉,这什么法师,怎么刚见面就说这样晦气的话?她正想出言呵斥,却被言盛时按住。

言盛时倒是乐观,还笑呵呵地道:“有起有落的人生,挺有意思。接着说说?”

方太法师将目光转向了一直安静喝粥的荀甫欣。

“你与她二人皆不同。你的心中执念太深,是自囚为牢。我也看不清你的路。”

荀甫欣动作顿了一下。半晌,有些生硬地道:“无凭无据,揣测而已。”

“明目者不能明心。明心者不能明目。”

方太法师叹息一声,便兀自离开了。“难啊。”

留下武怀圣等人面面相觑。言盛时愣然:“明目、明心,这说的都是谁?只讲一半就走了啊。”

荀甫欣抬头:“神鬼之词,不必放在心上。”

武怀圣却留意着方太对荀甫欣的判词。在她的印象里,荀甫欣处处小心谨慎,不求名不求利,漂如浮萍,过如流水,让人拿不住把柄。

这样不留痕迹、清风玉骨之人,竟然心底埋藏着很深的执念?

武怀圣转念一想,方太给她的判词还是“心性质朴、勤于守拙”,谁又能想到这形容得是刚登基的女帝呢?

故而方太所言,多半不是神鬼之词,而是有所依据的。

武怀圣低头,视线不动声色地绕着荀甫欣孤竹般的身影打转,一会儿澎湃,一会儿深沉。

究竟什么人、什么事,才配得上为荀甫欣的执念?

***

武怀圣很快意识到,让荀甫欣休假这事情就是一个悖论。

“臣闲不下来。”荀甫欣一本正经地陈述道,“这几日不查陛下的功课,还望陛下也不要干扰臣做事。”

像是要表现她坚决的决心,荀甫欣凌厉地一转身,带动裙襟,却似因动作幅度太猛,牵动了左肩上的旧伤。

她猛地身形一晃,撑着书架站稳,也不做解释就想逃离。

武怀圣皱眉:“老师没有按时敷药?”

“没带着。”

武怀圣心中暗悔,她吩咐沈源准备的行囊里万事具备,唯独忘记了伤药。大抵是她自己从来不用这种东西。

“那怎么行,朕出去买一些。”

“等……”

荀甫欣犹豫了一下,手不自觉地往衣带处一伸。

武怀圣心灵神动,探手去她衣带下的暗兜里,掏出了一小只朴实无华的木罐,翻着梅花清香。

武怀圣打开盖子一闻:“嗯,去淤去疤的。不太对症,但勉强能用。老师想用这个吗?”

“那是……想送给陛下的。”

“给朕?”武怀圣一愣,“给朕干啥?”

她后知后觉,是为了疗她背上的旧伤,她自己都快忘了,荀甫欣却还记得。

武怀圣突然觉得呼吸一紧,变得有些困难。

“朕赏赐给老师了。”

她将药罐抛回荀甫欣手里,有落荒而逃之势。

风风火火冲进院子,惊走了言盛时正在投喂的一群金鱼。言盛时嘟起嘴,吐出一串无聊而搞怪的气音。

“龙来了,鱼都吓跑了。”

武怀圣拉着她把刚才的事一说,连同在桥头相拥的那一幕。言盛时擦了擦手。

“咱俩不是科举考生吗?走,缠着她学习去。”言盛时道,“总比搁寺庙里看政论来的轻松吧。”

武怀圣狐疑地看她一眼:“每一任教过你的先生,可都不是这么说的。”

二人前往书房去。言盛时一路絮语道:“既然怀烈侯大人对陛下暂无二心,陛下又对其有意,那边要剖心相对,勿再猜疑。

“不过她毕竟是你的臣,如今权势盖主,无论朝政还是感情都不容易拿捏......陛下何不想一想,怀烈侯最想要的是什么。”

武怀圣思绪渐远,若无意识地念着:“怀烈侯的远见、能力都在朕之上啊。朕尚且连朝堂派系都摸不清,还能许她什么......”

总不能以身相许吧。

荀甫欣果然在书房,背窗而立,满纸盈辉如画。她眼下青影,含蓄而深刻。她听见动静,抬头时笑容温柔而平静,尽显柔情。“陛下与言大人有何事?”

武怀圣一见,下意识先掐上了自己的腰。

言盛时瞄了一眼她动作。“你腰疼?”

“我掐的。”

荀甫欣将二人迎进屋,斟茶款待。窗外艳阳筛入窗棂,印着海棠枝角、薄云浅镜,在暗室里铺了一层金辉。

光清影澄。荀甫欣抬臂之间,随意搭在肩上的黛螺披风滑到了肘下。

倏尔,窗辉落在墙壁上的斜影晃了一晃。

玉墙上一道人影,转瞬即逝,又像是被风吹叉了的树影。

武怀圣凛起眼神,聚精看去。

松风绕凉院,落地击起一层薄薄如雾的残雪。却没看到别的。

荀甫欣绕到书案另一边,背影接住了阳光,墙上玉影刹那便勾勒成了她的清瘦轮廓。武怀圣收回视线,循着那光影,攀上了荀甫欣落在阳光下翻书的素手。

“言大人要参加殿试的吧?”

“没错。”

“可有把握?”

“有…没有。”言盛时收到了武怀圣的眼神警告,生硬地改口。

“陛下一向勤勉敬业。但人若得同伴相陪总是颇为有益,念书再枯燥也能得乐趣。”荀甫欣道,“言大人回京了,多陪伴一些陛下吧。”

言盛时:?

她望了一眼窗外粗壮的大树,深感不易。

“那个……陛下刚刚问我一处典故,我也不甚理解,故前来请教。”

荀甫欣目光温柔地落在了武怀圣身上。“陛下?”

武怀圣扶了扶额头,悄悄又瞪着言盛时一眼——什么典故来求教,你让朕现想一个是不是?

“咳、咳咳。”言盛时被呛到了,正襟危坐,“陛下读史书,书中言,冰与炭不可同炉,是以喻朝廷党祸,避不可除、调不可解。大人以为此言对否?”

不愧是言盛时,随口一说,还挺结合时事。武怀圣纵然心里有些抵触再提朝堂纷争,却也留心听着荀甫欣的回答。

荀甫欣一笑道:“都不过是一家之言,何谈对错。陛下心善,喜爱和睦,但臣以为朝堂纷争不但不可避,而且不能避。凡任意一言独大,俱是灾祸。”

“此消彼长,互相制衡。为君者不应心有偏颇,应保持开阔,适时而变化。”

“朝堂不是个炉子,臣等来此,亦不是为了炼金。所谓冰炭同炉,不过是身在局中者据势一方的霸道之言,能攻,能守,却不能退。”

武怀圣来了兴致:“自古忠臣都讲究置外生死、不为瓦全。如何能退?”

“臣以为不然。”荀甫欣逐渐严肃,声线清苦,“为人臣者的品格、思想俱不同,岂能一概而论?以退为进,也是宁为玉碎的一种。”

“那岂不是连声名都不顾了?”武怀圣感慨道,“血溅五步,换青史佳名,也算是多少赴死之士的慰藉了。”

荀甫欣:“那芳名留给陛下就够了。”

她的那一双眼睛背着光,此时格外的明亮。明目所然。

许是争辩的热度逐渐升起,荀甫欣在书案之前踱着步,步履轻风带起了书案上的一卷纸页,轻轻吹落到地上。

武怀圣低头,正好瞥见那纸上刺目的几个字:忠疑毁士、奸伪贪邪……

荀甫欣匆忙弯腰将纸捡起来,紧张地团了团,藏进抽屉深处。

“那是什么?”

“陛下不必在意。”

武怀圣从那时起就隐隐猜到,除了关乎窗外那棵树的赌,荀甫欣另有其他的事在瞒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小言一会儿用敬语一会儿又不用,是她故意的,人设就这样,勿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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