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襟怀千秋月 > 第11章 武将世家令人恼,云出未雨筹远谋

第11章 武将世家令人恼,云出未雨筹远谋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接下来那几日,武怀圣勤于政事。

先前下狱的前太子党被一夕端平,这在朝堂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从武将到太学子弟,从翰林院到内阁,处处需要打点。由前朝老臣替换下来的官职都悬着,众臣遥遥望,却都不敢近前。

武怀圣高坐明堂之上,却只字不提关于提拔一事。

她迎着殿中投来的灼灼视线,坦然自尊 。

言盛时提醒道:“陛下,今日翰林院里都传出流言,说您是打算……在三月的科举中选一大批新人填补内阁。”

新人入朝,不论何人都要从小官慢慢做起,是历来的规矩。

“朕只看能力,资历无甚要紧。何况朕要行新政,如何能用旧臣。”

武怀圣勾唇轻笑一声,拂袖坐正,“任他们说去吧。朕倒希望,全天下的青年才俊,都听到这消息才好。”

既然流言都波及到了翰林院——那些大学士们向来勤勉刚正,不易为流言蜚语惊扰。想必其他地方,更是传得厉害。

三月的科举殿试,万众瞩目。

武怀圣将目光投向明堂四扇开合的殿门之外。

现下,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大周的未来。

大将军程识远构陷怀烈侯的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翻过去了。正如她所愿。

自那日将荀甫欣当救救回皇宫之后,武怀圣刻意避开了她,勤于朝政。荀甫欣醒后自行回府了。武怀圣听闻后,给她连放三日休假。

连续几日的早朝上,既不见程识远,也不见荀甫欣。

“禀陛下,大将军的奏疏到了。”

“呈上来。”

“是。”

沈源将奏疏递到圣案前,武怀圣手一挥,示意拿给旁边的言盛时看。

言盛时噼里啪啦一翻:“陛下……这是程将军的请辞令。”

“他想去哪?”

“西边边境不稳,他先去驻扎。”

西边。前太子在辽东,距离够远的。

武怀圣将奏疏拿来扫了一眼,放到一边:“准了。”

这波虽处理了太子党,但朝廷中远远不止此一支前朝势力。自开国以来,大周的兵权掌握在那几个世家手中,先帝朝清算了一部分,留下来的程、戚二户,都是树大根深。

大周的边境不算安稳,打仗还需靠他们。因此程识远才敢同怀烈侯针锋相对。

对此武怀圣的评价是,有脑子,但不多。

不过程将军主动请辞,也算是给了彼此一条退路。武怀圣知道,大周尚需用人,现在确实还不到处置武将的时候。

虽然程家表面上分豪未伤,但他们一定也收到了怀烈侯的警告。

在昭狱里打死的那个人,正是程家的一个护院侍卫。

武怀圣想到此处,不禁揉了揉眉心:“你说,老师是如何擒了那护院,扔进昭狱,还让人以为那就是她自己?”

言盛时挑眉一叹:“那个小尼姑不是说了,她亲眼看见的,怀烈侯自己动的手。”

武怀圣眉心又是一跳。

她知晓老师是开国名将之女,有些功夫也属正常……哪怕,抛开这些不谈,莫非老师一早便知道程识远暗中与她不睦?

相较之下,武怀圣总是要等到水落石出,才后知后觉看出瞬息万变的朝堂局势。

荀甫欣似乎总能超前一步。

武怀圣叹息一声,仰面闭目道:“朕乏了……不看奏疏了,朕去画一会儿画。”

沈源闻声撤去了公务,支起画稿,备上丹青。言盛时索性无事,顺手在旁边研起墨。

武怀圣抖擞了精神,抬笔则精掠无羁。山川风雨,跃然纸上,入骨出神。

这幅凭印象画出的新凉州,虽然笔墨惊道,令旁人叹奇,但武怀圣总觉得哪里差了点什么。

与记忆里的画相隔甚远,许多处细节记不清,可若凭空捏造,又恐与画面不符。

“怀烈侯到——”

门前内官的手中拂尘一抖,朗声宣报。

武怀圣停笔,眼神赫然明亮,抬头一望。

荀甫欣今日身着浅灰色的素绢常服,简洁得盘起发髻,整个人看上去纤弱端庄,一尘不染。

正是这样一个素日低调、扮得稀疏平常的人,能运筹帏幄,料敌于先。

不但能料,还能把敌人劈晕了扔进昭狱。

武怀圣忍不住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这样厉害的一个人,倘若真是她的死敌,根本无法对付。

思索之间,荀甫欣已踏入御书房内,恭敬地垂首低眸行了一道礼。

“臣参加陛下。”

武怀圣连声道:“平身。朕早说了,这里既无外人,老师不必多礼。”

荀甫欣瞥了一眼那边的言盛时。

“嗯咳。”武怀圣蓄意咳嗽一声,“言大人,朕不是也对你说过,私底下不必拘礼?”

言盛时转了转眼珠,立刻附和:“臣与陛下互为知己,哪怕无计君臣之义,臣也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义不容辞。君臣之上,尚有肝胆。”

“讲得好。”武怀圣在心底默默为言盛时的嘴皮子点了个赞。

“君臣之上,尚有肝胆。老师难道就不认为,你我之间,若只论礼义忠贞,有点太生分了。”

荀甫欣眸底微漾,并未直接作答,而是将视线缓缓转向了立于君侧的言盛时。

比起怀烈侯的小心翼翼,言大人可谓全然的不顾礼义、不拘小节,斜斜地倚着御案借力,站得七扭八歪。

“言大人。”荀甫欣声色俱敛,不轻不缓地掷下了这三字。

言盛时几乎瞬间一激灵,仿佛回到了儿时学堂里,被先生喊了全名的感觉。

“……在?”

武怀圣忍着笑,轻轻摩梭着玉指,等看笑话。

荀甫欣道:“怎能麻烦言大人做研墨的粗活,还是让臣来吧。”

言盛时瞬时僵硬,一向灵巧的脑筋差点打了节。

研墨……什么时候变成粗活了?

一个翰林院书监不好做的都“粗活”……让怀烈侯做?

言盛时低头附耳,指着院子里那棵粗壮的桃树,对武怀圣道:“她要是不喜欢你,我就把那棵树吃了。”

武怀圣簇息一笑。“你请便。”

***

送走了聒噪的言盛时,御书房一下子安静许多。武怀圣有些不适应,浅浅地概述了这几日朝中大事,荀甫欣一一应着,却不多问。

很快的,就没了话题。

武怀圣撂下笔墨,用指尖一点画卷左侧的那处空白:“朕不记得这一处画的是什么了,想过画山、画河、画鸟兽,都觉得不甚平衡。”

荀甫欣沉默了几息,幽幽开口,声音小得细不可闻:“陛下试试云烟。”

云烟?武怀圣笔尖停顿。“为何?”

“许是陛下当年无心之笔。但云烟缥缈,形似无形,状若无状,可类之于世间千万物。”荀甫欣道,“《凉州图》是写生实景,唯独这处云烟,给了彼此幻想的空间。云出无心,鸟倦知还,大浪当头时该扶摇而上还是明哲保身,俱为观画者自断。”

武怀圣心头灵光乍现。“对!就按老师说的——”

她提笔而起,却空在纸上悬着,不能落珠。

“陛下可还有疑惑?”

“未曾……”武怀圣皱眉,“只是那种能象征万物的空灵,朕一时找不到了。”

如今这些日子,她是睁眼朝政、闭眼权谋。

五岁时有过的灵气,现在成熟了,反倒不如当初。

武怀圣想到这里,不仅莞尔一笑:“听老师所言,好似见过朕的那副拙作一样。”

荀甫欣垂眸:“臣福泽不多,不曾见过。”

“老师说看着云烟能自由联想万物,那么敢问,老师会想到什么?”

武怀圣半是打趣,半是由衷地好奇,将笔墨递给了沈源拿去清洗,几乎就是随口一问。

荀甫欣即刻答:“臣看到了鲸鱼。”

她显少回答得如此干脆利落,哪怕是胸有成竹,她都习惯把一件事拆成数层循序着讲,言语间不断地引导他人。

武怀圣听了吃惊:“鲸鱼?”

“嗯。”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1)”

荀甫欣没有犹豫,几乎像是没有思考,脱口而出了这一道并不寻常的答案。

武怀圣含着笑,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她许久。“逍遥游中的逍遥,非是有的多,而是要的少。”

“是也。”

“老师不贪功名,不求富贵,甚至连自身性命都能置之度外......云出无心,鸟倦知还,老师却选择入仕辅政,又是为了什么呢?”

荀甫欣轻轻抬起小臂,指尖抚摸上了《凉州图》薄如蝉翼的纸面,无限的轻柔。

“臣毕生所愿,是能看到元丰年末搁浅的新政再度问世,看到天下安定,朝廷清平,寒门士族皆有可出之能士,文武百官皆有可颂之德行。”

武怀圣赞许地点头,却是听得云里雾里。这时候的她,还不可能完全领会荀甫欣这番话的深意。

“老师,朕久坐乏了。陪朕去个地方。”

***

绕过京城最繁华的商市,比邻河道,绿树成荫,烟柳风徐,便是程氏家府。

天子微服出宫,马车不动声色地停在了程府门前。直待武怀圣掀帘下车,门前守卫才慌张前来招待。

“参见陛下……可是要见我家老爷。”

武怀圣板着面孔。她生得英俊,又自幼尊荣加身,眉宇间的英霸神气是旁人一生之不能及,不笑的时候,更是威压沉重。

她不理人,径直往府内走去。

这可吓坏了守卫,还以为天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老爷……!”

守卫一声喊,将府门忙忙碌碌众人的目光齐聚过来,聚焦在天子身上。

程府众人熙攘,都在忙着收拾行囊。明日即启程西进。

见了天子,每个人脸上都笼罩了一丝恐惧神色,还隐隐藏着怨怼。

“陛下!”程识远迎上前叩拜,“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武怀圣淡淡一句,神色自若,继续兀自向宅里走。

这不明的态度可吓坏了程识远。他往府门外瞧,有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那边,陛下似乎是一人前来的。

程识远稍稍安心,陛下此行应该不是来抓人的。

程府众人纷纷紧张畏惧地小步后撤。

武怀圣不禁笑出声。

“陛下驾临,是有何吩咐?”程识远小心翼翼问道。

武怀圣轻笑,终于道出目的:“勿惊,朕只是来求见程府上的一个人。”

说罢,视线如雷点一般扫过程度男女老幼,最终落向府门外的马车上瞥了一眼。

“程无泽何在?”

一阵沉默。

人群的另一端里传来喧响声,是一位妇人拼命护着身后的半大少年,不许他上前。少年最终挣脱了妇人的桎梏,边转身边道:“娘,没事的。”

“臣程无泽,叩见陛下。”

一个弱冠少年挤出人群,白砖落影,单薄的身板跪在武怀圣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庄子·逍遥游》,有跳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