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一秒钟也不敢停留，迅速伸手捞起手机，瞄见来电显示是老张的名字，直接挂掉。趴在燕君池身上的柳源，撑着床沿回头，迅捷如小巧雨燕一般靠近燕君池的脸侧，“叭”一口亲在他的脸上，“谢谢表舅！”

刚被碰了个“吻”，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儿，这又是被亲了一回脸颊，燕君池摸着被某人亲得有点痛的脸，对于某人极其幼稚的表达感谢的方法有些意外，“你还是小孩儿吗？”

终于从燕君池身上爬起来，乖巧伸出三个手指，柳源跪坐在床上笑看着燕君池说：“嗯，三岁。”

燕君池被他不要脸的样子逗笑，微微扬眉后目光如水，慵懒地找了个舒服位子躺好，看着柳源不说话。

兵行险着之后的此时此刻，柳源心里说不怕是假的。

刚才亲上了嘴巴是个意外，但是要认真追究起来，不免尴尬。那一刻要是不说什么不做什么，两个人却又是心知肚明的，后面就尴尬了。当时的柳源想的是，反正嘴都亲到了，不如再亲个脸，权当做笑闹罢了，以后大家也不尴尬。所以才大着胆子直接给燕君池亲了一口……

不得不说，这一招挺好，不但大家都不尴尬了，燕君池被亲了还笑着嘲笑自己幼稚，他现在看自己的样子真是好看。

燕君池若是带着闲适慵懒的神情，脸上的冰凉和眼中的疏离就被大大冲淡了，不再是那冷清不可高攀的样子。

柳源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他这幅样子，反正对比起来，他这样子自己最喜欢，这些喜欢一出现，就怂恿着柳源更加不要脸了。

“刚才亲一下是感谢表舅揉肚皮……”说着跪着往前两步，弯下腰来看燕君池，又是大头凑到了燕君池的跟前，“现在亲一下是感谢表舅不离不弃陪着我睡觉……”话说着就扑过去。

“柳三岁，正确表达感谢，别这么幼稚。”说话的燕君池忍不住笑。

柳三岁扑了一半没成功的主要原因是燕君池的脚丫子抵住在自己脖子上了。

为了避免自己被大脚丫子踢脸，柳源直起身来，撇撇嘴不甘心的样子道：“都陪我睡了一个晚上，多么辛苦，我真的是无以回报啊……”

“没有不离不弃……”燕君池看见自己成功制止了他再度亲上自己的脸，收回了自己作孽的脚，“你真的想不起为什么‘陪你’睡了一个晚上？”

鉴于燕君池说话时候嘴角上扬得厉害，柳源有点儿心慌，努力回想，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而柳源面上的迟疑，让燕君池更开心了，“仔细想想。”

柳源保守估计自己应该是丢人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小慌张，干脆也躺下去，这样，就变成了两个人都一副懒散模样的躺在床上。

“我是不是叫了什么奇怪的名字？”柳源对自己的毛病还是很熟悉的，“比如小灯泡？”

“是。”燕君池忍不住偏头想看柳源现在的表情，谁知道，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他纯粹就是脸朝着枕头埋下去的。

“是不是哭着喊着要抱着小灯泡睡，请小灯泡不要离开……”柳源想把自己捂死在这过软的白枕头里，“还手脚并用像只八爪鱼一样把你抱着？”

“是。”燕君池看着柳源的笑容越发玩味，“虽然只有三岁，对自己的认识却很清楚。”

“哭没有？”柳源把自己的底线暴露出来了。

“眼泪鼻涕流了满脸。”说完这话之后，燕君池看见柳源快要把他自己捂死在枕头上了，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小灯泡是个什么东西？”

“一只狮子玩偶。”头发被温柔的揉起来，头顶上的碰触也是温柔，柳源刚刚还因为丢人而发烧的脸蛋，被燕君池这样温柔的碰触后渐渐平复，瓮声翁气回答道。

“你喜欢抱着它睡觉？”燕君池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小毛巾被。

“嗯，从小到大。”柳源没有从燕君池的声音里听出那种大人对小孩儿居高临下的嘲笑，这份好奇让他放过了自己，从松软的枕头里抬头，偷偷瞧了一眼燕君池，他脸上表情淡淡的，真的是一点儿不在意的样子，“表舅……”

“嗯。”燕君池听见声音更刚才的瓮声翁气不一样，偏头看过去，谁知道目光刚和柳源的接触上，就让他整个头又埋了下去，想他有点儿害羞了，便说：“我小时候有一个毛巾被，每晚睡觉必须盖着它，还必须用左手捏住小毛巾被的一个角才能安稳睡觉。感觉比你抱住小灯泡的仪式更复杂一点。没什么关系的，只是有个依恋的物品而已，不用在意……”

听着燕君池淡定的陈述，柳源单手撑着头，把他看着，“你长大以后还留着它吗？我说的是那个小被子。”

“现在吗？”燕君池再偏头，这一次终于和他目光对上了。

点点头，柳源腼腆一笑，笑容既有对自己刨根问底的不好意思，也有对于事情发展成现在这种奇妙情况的可笑。

“被我妈用专门的压缩袋保存着，放在衣柜最上层。”燕君池没有记错，向来条理分明的母亲甚至在那个压缩袋上贴着一个标签，上面描述的文字是“燕君池的心爱毛巾被”，开玩笑的时候会说这个毛巾被要在结婚的时候当做新婚礼物送给自己。当然，后来她知道自己可能不会结婚了，不知道有没有重新考虑过这床毛巾被的处理方法。

“你的小灯泡呢？”轮到燕君池问柳源了。

“鼻子掉了，脸颊上的红霞是金丝绒材质的，掉毛后光秃秃的了……我不敢再继续抱它睡觉，害怕坏掉了……一直放在床上。有一天，家政打扫卫生问我妈是不是扔掉它，我妈当时有点儿忙，顺口答应了……我就失去了他。”柳源说完咧嘴笑笑，“我果然只有三岁。”

“多大多高？”燕君池冷不丁地问。

伸出双手比划一下宽高，柳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这么老实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果然很大，不然也不会把我抱着不放。”燕君池终于释怀。

“对不起……”柳源往燕君池身边挪了挪，低头说这话。

“不用道歉。应该是我感到很荣幸，不知道你之后睡得好不好？”燕君池夜也往柳源那边挪了挪。

两个人的头和头相抵住，目光和人都近在咫尺。

燕君池眼睛里是有笑容的，“也许，可以试着再买一个。”

“我找了很久了，一直没成功。”柳源继续老实交代。

“需要多一个人帮你吗？”燕君池的坦诚也在他含笑的目光中。

柳源翻跟斗爬了起来，把手机拿出来，找出压箱底的照片，是哭唧唧脸蛋的他抱着小狮子靠在柳霜意怀里的照片，图片上顶多四五岁的样子，小灯泡比他高许多，“就这个样子。”

“好。”燕君池认认真真记下了小狮子的样子，西瓜红金丝绒的脸蛋，故意做得修长细条的四肢，鬃毛是三角形一块一块拼成的，尾巴最后也是西瓜红的金丝绒做得尾巴毛。

瞧见燕君池诚心诚意帮助自己的模样，柳源没过脑子又亲了一口上去。

这次燕君池没有未卜先知，被他“叭”一声亲在了脑门上。木已成舟，燕君池只能一巴掌贴上柳源的脸蛋，把人掀开。

“起床了……”说完无奈的三个字，燕君池率先从床上起来，去盥洗室。

看着燕君池慢悠悠走路的背影，柳源算计着自己刚才又多亲了一个，高兴地没边儿，直接在床上蹦了两下，才算把这股子高兴劲儿给过了。

刚躺下，嘹亮歌声又从手机里响了起来，还是太阳出来咯喂喜洋洋，这次听着却是这样的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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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半了少爷……”电话那头的张之力嘴巴里说出嫌弃话来，但是语调中又有些佩服，“还没起来？”

“托您的福……”这句话柳源说得多少有点儿咬牙切齿。

讲真，要不是张之力第一次打电话过来，燕君池是不会醒的，他要是不会醒，自己今天一亲芳泽就有下落了。天不遂人愿，这位老冤家他就把电话打过来了，嘴巴没有亲到……

埋怨归埋怨，总的来说亲了两次脸也算优厚了，“给我半个钟头收拾下，你来。”

“我和李露可一块儿来。”张之力话说得敞亮，“乐姐要见人也没问题。”

“好。”柳源答应的也快当，“你吃午饭了吗？还是说跟我们一样睡过了中午？要吃什么随便点，一起了……”

“那就不客气了。”张之力还真没有吃午饭，也是一觉睡到下午的。

两个人对于云泰宝嘉的吃食挺熟悉，三两句商量好了吃得，柳源不想燕君池再到处走，想他休息一下，把餐食要求送到1688来。

订好了这些，往盥洗室去，走到门口，靠在门框上看燕君池洗脸，顺便给汇报张之力他们待会儿要过来一并吃饭的事情。

他头发又是扎了个小揪揪在脑袋上，这时候看着又好笑又可爱，见他冲掉了脸上丰富的泡泡，柳源狗腿子附身，赶紧把毛巾递过去，等表舅擦干净了脸，才听见他说：“既然有女生来，你是不是要收一收你的东西，特别是没有来得及洗的臭袜子之类……”

虽然燕君池语调淡得不能再淡，柳源还是听出了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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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准的三声敲门响起，柳源捏着红酒去开门，门外的张之力小胡子齐整显然修剪过，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许多 。

他身后的李露可穿着一套牛仔裙，下半身是简单的百褶裙设计，上边是娃娃衫，整体简单朴素，却又不失女孩子的俏皮可爱，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尤其合适。

膝盖上昨天晚上受伤的伤口已经收口，呈现出深红色的擦痕。

柳源看见她的伤口周围微微发红，忍不住说：“尽量别让伤口沾水啊你……”

“知道了，少爷。”李露可挺听话的，乖巧点头之后双手送上一个精美的纸盒子，“我自己做的小蛋糕，可以当下午茶点心。”

“好不好吃啊？”柳源还在跟人家打趣儿，看见燕君池伸出双手来接了过去。

“燕老师，您好哦！”李露可看见燕君池，整个人都有了光彩。趁着递过去蛋糕，直接蹦到了燕君池的面前，“昨天超级感谢您。那个……你腿没事儿吧？”

柳源感动，终于有第二个人想起燕老师的腿伤了。

摆摆手表示没问题，燕君池请他们二位往阳台那边去，小餐桌布置在阳台上，就着远山风景，吃起来别有一番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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叉子立起来直接戳穿沙拉盘子里最后一颗小番茄，柳源还没有来得及把它放进自己的嘴巴里，被旁边的燕君池拍了拍肩膀。

柳源以为他要吃这颗小番茄，老实给他递到嘴边去，他却摇摇头，指指在屋里和柳霜意经纪人乐姐打视频电话的张之力，凑近柳源的耳边道：“快半个小时了，是有戏还是没戏？”

既然燕君池并不是要吃小番茄，柳源就不顾他了，自己一口咬掉大半个，吞下去了，才说：“说不准。”

这实事求是的三个字，把对面坐着的李露可给弄紧张了。

燕君池伸手给李露可倒鲜榨西瓜汁，柳源半道截胡，把自己的杯子递上去，笑着说：“表舅你想她有戏还是没戏呀？”

“你说呢？”燕君池觉得就早上起来柳三岁的时候可爱了那么一段儿，现在又是讨人嫌的小混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