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伸手捞一把老张，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裳角，“我表舅外行的话你也听？！”柳源说完老张回头瞪着燕君池说：“表舅，草率了……”

“什么事情都可以说我草率，但是跳舞相关的……”燕君池淡淡地笑道：“不可能。”

“咱们来玩儿的……”柳源觉得自己错了，表舅才没有看起来这么纯善。

“是玩儿啊，跳舞对我来说就是玩儿。”燕君池伸手揽住柳源的肩膀，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同时对老张说：“不可能叫他们拿一段舞给难住了，你去。”

老张点点头，掰开柳源的手指头，扯回自己的衣裳角，临走终于有了一次好脸色，“少爷，您兜着。”

“我兜着……我……”柳源话说了一半，感觉脖子上的手臂收紧了起来，没法子往后退却是越发靠近燕君池，越是挨他近了身子越不争气发软，连带话也放软了，“你家粉丝要是千千万万，你每一个都这么掏心挖肺的去？”

“第一，你说的这种情况不存在，我没有那么多粉丝。”燕君池说着想起李露可向自己推荐青年舞蹈家那一瞬间，就像心田里开花的美好，没有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第二，正好叫我赶上了，但行好事，不叫她落到危难里就好。”

“你觉得她跳舞的水准怎么演？”柳源也不是不动脑子的货，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自然只能硬上。

“她只是被卡在一流专业水准之下而已，不差劲，胜过许多人。而且这种情景下，会爆发潜能的。”燕君池不笑了，说的话也让柳源安心不少。

“我们时间不会多、场地估计也够呛……”柳源说着看了看这个客栈，记忆中小河对面一排铺面是空的，没有布景。

“都没关系。”燕君池点点头，“你要去帮帮老张吗？我刚才看你到导演组那边走了一圈，应该能说上话。”

“不要，这时候去不是好时机。”柳源摇摇头，看向老张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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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十分钟后，听见执行导演叫大家准备拍第三场，这是跳舞之后的内容，看来是为了给李露可腾时间先提起来拍。这段是男主和女主在混乱中初次相见，群演的戏是惊慌失措四处逃散。

这段本来就不适合燕君池这个腿脚不能狠劲折腾的人，但见着老张拖着李露可的手过来了，柳源推一把燕君池，“表舅，出去过河，对面的小商铺是空的，进去练习就好。”

虽然没有回话，燕君池率先往酒楼门外走去，那边老张和李露可刚好接上来，三人一列小纵队，跟在燕君池后边，过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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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了一扇雕花门，燕君池最先进门去，看了一眼这个十几平方大小的房间，觉得大小差不多了。

“视屏我看看。”燕君池没有废话，伸手。

老张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我录的，还算清晰。”

燕君池将手机转过来，点开了播放键。时间不长，也就一分钟左右。整个舞蹈轻柔曼妙，多用上肢舒展的动作展示年轻女性娇俏，难点是最后的收尾动作串，轻盈的大旋之后连着紫金冠跳……

紫金冠是需要时时练习的动作，一百八十度的分腿跳，手臂双托掌，对于女生来说做起来不难，就要看李露可练习中断了多久了，能不能把活儿亮出来。

“你每天有基本练习吗？”燕君池问李露可。

李露可没想到第一句问这个，刚才过来的路上，她有些后怕了，尤其是张哥跟导演那边说好之后，她脑子里只能反反复复想到“没有退路，只能成功”这一句话，别的什么都想不到。

没有得到回答，燕君池也不着急，推开一扇窗，让外边街景上的灯光透进来。因为灯光的照射，房间里明亮不少。这样，燕君池也看清楚了李露可现在的神情。

她眼不眨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手指正捏着会拖地的纱裙，因为怕弄脏了她一直紧紧握在手里。自己刚才轻轻问她的话没有听见，所以她现在应该是紧张的不行了。

双手在她耳边鼓鼓掌，燕君池让她回魂，“李露可！”

“到。”李露可猛地抬头，看向燕君池的表情紧绷。

“基本功练习的频率怎么样？”燕君池再问了一次。

摇摇头，李露可说：“我……我很久没有系统练习过了，基本上就是……”还没有说完，李璐五官一皱，“我是不是不够聪明犯傻了？”说完看向旁边捏着烟靠在窗口的老张。

燕君池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面无表情却声调坚定道：“没事儿，有我们陪你一起犯傻，你不是一个人。”

那边正准备给烟点个火的老张，听了燕君池这句，轻笑一声，把烟捏入掌心，不抽了，再抬头，面容和气，“李露可，跳完了请你吃烤肉，雪花牛肉不限量。”

“真的？！”李露可听见不限量三个字终于有了正常反应。

“骗你是狗。”老张说地铿锵有力。

“可以叫上老师和少爷哥哥吗？”李露可十分有良心。

“什么少爷哥哥？！他比你小，刚大三还是大四，你已经是毕业生了好吧？”老张拆柳源的台，“要叫他去，就叫他请客。我看我们几个里就他最有钱。”

燕君池觉得这个提议也不错，有的人不是说津贴用不出去吗？待会儿弄完了，可以好好吃一顿。

“来，走两遍记动作。”不再往下拖时间，燕君池把老张的手机放到窗棂上，音量推到最大，回头来帮助李露可把纱裙拴在腰间，而后站在李露可前边。

云手起势，这一瞬间之后燕君池像是变了一个人，不是有些清冷的男子，而是娇娇俏俏、待字闺中的青春少女，从身体动作到面上羞怯的表情，无一不是少女的灵动。

旁边看着的老张竟然被搞了个一愣怔，平时在影视城看惯了随随便便的敷衍，今天甫一见到这样一招一式都带着精妙的舞蹈，有些吓着了，果然行家出手就是不一样。

“一、二、三，转，稳住，七、八、九，一点、二点、端掌，笑……”小房间里除了音乐和燕君池喊拍子的声音再没有旁的声音来打搅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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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刚才在执行导演面前显露了机灵，柳源之后狠狠地赚了好几个镜头，仿佛这个酒楼就只有他这一个跑堂似的，搞得柳源都没能抽空去看看那边练舞的怎么样了。

从第五场开始，今晚上这酒楼里一共六场戏，男女主初相见拍了十七条终于过了，只剩下酒楼内戏台上舞蹈戏和把这儿打个稀巴烂最后一场。舞蹈戏没有拍，自然是不能打个稀巴烂。柳源琢磨着他们应该要回来了……

正想着就看见李露可红扑扑个脸蛋儿走在最前边，从酒楼的大门进来。她身后是一脸烟瘾没过够的老张，最后是和他们俩拉开了三五米距离的燕君池。

柳源看见燕君池脸上掉了妆，劣质粉底被擦在圆领袍袖子上，想他带着头套，热起来大点汗水挂在额头脸上，一定是没忍住抬袖子擦了才搞成这样的。

往燕君池跟前挪过去，柳源把自己手上的抹布捏成一团，扯过他的圆领袍袖子使劲擦，边擦边说：“弄脏了服装，待会儿人家要我们给干洗费了……”一些些小责怪的意思里透着一份搞笑，“行了吗？”

“七成。”燕君池回了两个字。

“那就行了，古偶剧当什么真？”柳源倒是看得开。

“不当真不就是糊弄人了？”燕君池反问柳源。

“换一种说法，是用最小的投资博取最大利益而已。”柳源被表舅问得愣了一下，立刻给解释上来，“娱乐嘛，娱乐到就好了。大风气是这样，当然我还是觉得精益求精更好……”柳源瞧着燕君池面上细微的变化，狡猾的一面溜了出来。

燕君池把他的话从头到尾捋顺了，不置可否，只说：“还有三层是她心理状态不怎么稳，刚才练习的时候有人路过外边她就崩了，忘了下一个动作。我走在后边，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那表舅，你们上台这种情况怎么办？”柳源回头望望戏台那边，李露可和老张在台子旁边，等了这边摄影师调整机位，就柳源看来，李露可面上的表情比起之前太过于不生动了。

“用合适的动作掩饰过去，继续跳。”燕君池这话的意思就是舞蹈并非定式，怎样展示也是它的表演方式，不乏出错了加上动作后表现力更佳的情况。

“这话你刚才跟李露可说了吗？”柳源比较关心这个。

“说了。”燕君池也看到李露可僵硬着表情走上台去，“现在看来这话她没能听到脑子里去。”

柳源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儿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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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踩到纱裙的李露可摔倒之后不由自主大叫了一声。

比她声音更大的是叫停的喊声，老张最先冲上去。柳源远远看着李露可摇了摇头，那么是安全没问题的。

没有人责难，导演组那边传来话说：“休整一下，来第二遍。”

三分钟后，第二次开始，在这之前，李露可除了喝了一口老张递给的水，一直低着头身上动作没停过，应该是在记动作。

第二次拍摄也失败了，她突然就停在舞台上，一个动作也没有了。

这时候柳源看到一个云贝娜那边的助理往舞台边上去，手上拿着冰冻的矿泉水，好心好意地要递给李露可，便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非常不小心地撞了一下那个女助理，在人家回头后连连道歉。那边老张也是察觉到了什么，上来把李露可扶到一边去。

那助理看见李露可走，不搭理柳源了，对着李露可那边说：“拜托这次一定要过哦，我们贝娜真的很累了……”

“姐姐，留个电话吧……”柳源声音比她的更大，保证李露可那边什么都没有听见。

“走开，留什么电话，踩一下还要你负责终身哦？也不看你配不配？”那个助理看见李露可那边什么反应也没有，反过来就对着柳源撒气了。

“哦，我也是诚心道歉，别那么凶嘛……”柳源赔笑完了，脚底下抹油，回来瞧见她不爽地回到云贝娜休息间那边去。

看见不动若磐石的燕君池，柳源叹气，“表舅，但行好事日子不对……”

燕君池推开他，一步一步往摄影师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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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拍摄开始，摄影师依旧从最近处开始。

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戏台上，李露可背对着镜头，云手起势后转身，而这一次她在自己的前方除了看见的镜头，还看见了老师。

老师在摄影师最远机位后边和自己一同跳了起来，李露可心中一阵踏实升腾，这时候的老师对自己来说，就像是跑最后五百米马拉松时那个突然冲出来陪跑的人，只要有他在前面，自己就绝不会倒下！

有了这个认知，李露可忽然间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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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燕君池起舞那一刻柳源就愣住了，之前处心积虑要找出他跳女子舞的视屏，没想到这么快就看见了现场。

立掌遮面的曼妙温柔、欲拒还迎的含羞带怯、柳枝轻盈的丝丝回眸……

要死了，要死了，柳源觉得自己要为他把魂儿丢了，甚至闭上了眼睛叫苍天，折腾完了才想起把手机拿出来，手忙脚乱摁开录影，那边却是往右后退去蹲身借力一个轻盈的大旋转在半空呈现……

这一瞬间在柳源这儿似乎并不短暂，仿佛时间之神唯独对他宽容，把这一瞬间对柳源变得超长，让他在这一瞬间既看清楚见了燕君池落地的支撑腿是左边，又让他立刻反应过来手机一扔往前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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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上突来的横抱让燕君池觉得自己会摔下去，下一秒那个力道把自己紧紧拖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直到落地前一秒清清楚楚看见李露可完美的跳出了紫金冠这个结束动作，燕君池着才反应过来突袭自己的是柳源这个小混蛋。

平躺身体，燕君池望着那客栈顶上的粗陋藻井，颜色和图画真是敷衍啊……不过，打眼一看还是漂亮的。

“呼呼呼……”柳源急促的呼吸声就在自己耳边，燕君池并未回头，凭着声音反着抬手摸到了柳源的脸。

摸了好一会儿，才无比轻快地给拍了拍，燕君池笑着说：“请你吃烤肉，雪花牛肉不限量。”

心甘情愿做了肉垫的柳源，紧紧抱住他，比刚才冲过来时还用力，“不限量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