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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旧地重历伤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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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魔界那片蓝色的树林落了地。

遍地的盐火龙迟钝地飘在半空,等到两人的衣角擦过这些生物的身体,它们才慢慢地有了反应。

时珣抱着安玉淙,尽力让他避开那些因为闻到神君的味道而趋附过来的盐火龙。

少年时的他对这些生物不甚了解,只觉得好看,但是他升任魔君后,看过一些魔族典籍,才明白这些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传闻说盐火龙本是守神庙的仙兽,因为触怒北昆神君而被诅咒,被褫夺了守神庙的资格,世世代代都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因此盐火龙对神君的味道极其敏感。被困魔界后,它们不吃不喝,张嘴只饮神血只吃神肉,因此安玉淙对他们而言,是千载难逢的美味佳肴。

虽说这些畜牲也打不过安玉淙,不过时珣还是不想让他有哪怕一点受伤的可能,他放出魔君的威压叱退盐火龙,但那些蓝色的圆球仍旧源源不断地涌过来,远远近近都是嘶嘶的声响。

在他怀里的安玉淙道:“你是皈依了什么教,现在不愿意杀生了吗?”

时珣被他内涵到,便挥手放出一个火诀,丢到那堆盐火龙里,盐火龙被烧得嚎叫,四散蹦跳着散开,安玉淙抱着他的脖子,把下颌搭在他肩膀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背后吱吱乱叫的盐火龙,道:“还挺好看。”

“当烟花看吧。”时珣道,“烧成红的,倒也喜庆。

安玉淙歪了歪脑袋,道:“喜庆谈不上。”

时珣叹道:“好吧。”

树林深处,蓝色的藤叶有些过于茂密,时珣心知那些藤叶都长着极小极细的倒刺,刺上有毒,便开了一个结界,将他和安玉淙护在里面,接着往前走。

禁地入口还是那棵硕大的食人花。这棵食人花存在了至少万年,是魔界禁地的一层封印,过者无不被抽髓吸骨,且普通的火和结界都没办法阻拦它对入者的侵蚀。即使时珣现在是魔君,那棵食人花也照吃不误。

他当初进去的时候,浑然不知这花是多么可怕的玩意儿,放了火诀,莽莽撞撞地闯进去,结果自己反倒烧掉一层皮。

见时珣犹豫,安玉淙道:“放一个附魔的火诀就行,只有混杂着魔气的灵力可以对它起作用,其他单纯的法术只会反噬施法者。”

时珣道:“原来如此!”

他照安玉淙所说放出一个附魔的火诀,周遭张牙舞爪地蔓延过来的血红色花丝顿时痛得抽了回去,顷刻间就被烧了个干净,时珣抱着他进去,道:“师尊对魔界了解得也好深。”

“也不是吧。”安玉淙道,“这花怎么烧我之前也不知道,有一回你父亲……就时叔,很无聊,想看看用什么方法能烧开魔界禁地的门,就蹲在这里试了半个月,都没成功,后来楚长老受不了了来抓他回去,见他被花烧得遍体鳞伤还在试,就放出一个火诀要烧死这花,她的灵力和时煦臣的魔气混合,真的把这花烧退了。……之后时叔总结出来的。”

“……实践出真知。”时珣道,“我父亲真的好毅力。”

两人真正进入到禁地,一股腐败的恶臭扑面而来。

那种潮湿的腐烂气味就像死了半个月的巨人观一样让人难以忍受,周遭漆黑一片,安玉淙捂住鼻子,蹙眉道:“怎么这么臭?”

他挥手向前一推,霎时,一阵熊熊大火烧遍天际而来,照得周遭宛如白昼。

时珣这才看到,他们此时正在什么地方。

一圈一圈卷着腐肉的尖锐牙齿环绕着通往最深处的喉咙,一条足有山高的舌头淋着带腐臭味的口水,此时已经被火烧得疯狂攒动起来,像一根鞭子直冲两人而来!

时珣御剑躲过,接着单脚挑起,将溪禅握在手中,剑锋凌厉,果断斩去!

霎时,一道十丈多长的口子喷涌着污血豁开,时珣的结界避开了瓢泼血雨,他复又御剑飞出,待到出去,悬在黄沉沉的天幕底下,才看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头百丈宽,千丈长的史诗级巨蛇,它的眼睛足有半个采芑殿那么大,此时一根细线正死死盯着他们。它低低地嘶吼着,巨大的尾巴甩起来,周遭顿时如山崩地裂一般炸开,时珣沉着脸,他并没有把握完全可以挡下这一击,但就在他蓄力打算用灵力炸开那蛇尾时,安玉淙陡然从他怀里跳了出来,接着衡荒从他背后凭空化出,带着万丈璀璨的光晕一剑斩下!

血雨淋漓,安玉淙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他,道:“打蛇打七寸,记住了吗?我就示范一遍。”

时珣道:“我本来打算打七寸的。”

“瞎说。”安玉淙道,“你刚刚打算用灵力炸的是尾巴尖。”

时珣认输道:“记住了。”

他又把安玉淙抱起来,叹道:“师尊好强啊,感觉我都没什么用了。”

安玉淙道:“少来。”

黄雾弥漫,两人都知道这雾有毒,时珣捂住安玉淙的口鼻,屏息便加快了御剑的速度,衡荒在身后悬着,随时戒备着魔物的偷袭。

待到黄雾渐渐散去,两人看见黄山焦土,和遍地白骨血肉,安玉淙道:“……要来了。”

他话音刚落,干涸焦黑的荒土地里顿时飞出一只百丈高的巨型蜈蚣,它长着毒牙血口,飞速而来,想要将两人一口吞下!

衡荒径直下坠,自中间竖着将那蜈蚣劈成了两半,黑血随着无数白色骨头溅开,那蜈蚣顿时化作焦土。

时珣在心里为安玉淙的实力暗暗咋舌,心知这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赶上的高度。

因为安玉淙甚至没有出手,只是附了一点神力在衡荒身上,就能像砍白菜一样咔咔地解决掉他一打就要打半个月一个月甚至半年的上古魔兽。

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如天堑。

衡荒这把绝世神兵,一把剑却好似一个剑阵,飞得让时珣都眼花缭乱,他只能看见魔物来了,死了,又来了,又死了。

成山的尸体自半空中落下去,在地上碎成血水烂泥,碎肉晃动的巨大的声响让他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时珣仅仅半个时辰,就走了他过去走了一年半的路。

他抱着怀中小小的安玉淙,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尊,杀这些魔物,要用你几成的实力?”

安玉淙道:“这些魔物?还算比较棘手的吧,……得用两三成。”

他口中这个“比较棘手”,大概指的是“太多了,很烦,砍白菜一样砍都要花好长时间”。

时珣苦笑道:“师尊真的……好厉害。”

修炼奇才,天生神力。

如果不是因为释玺那些恶心事,他现在该是多么意气风发啊。

安玉淙抱着他,闷头不说话。

半晌他低声道:“你走到这里的时候,伤得严重吗?”

时珣没想到安玉淙会又回过头来问这个,他摇摇头,道:“已经忘啦。”

那就是已经数不清了。

安玉淙叹道:“我真的不明白,你当年怎么会一时热血冲头来魔界禁地历练……你对自己那时候的修为是没点数吗?”

时珣道:“师尊是心疼我?”

安玉淙狠狠捶了他后背一拳,时珣就笑。

“我觉得很值,因为现在上天入地,除了师尊,没人能打败我。”

安玉淙沉默半晌,道:“足够了。”

他之后都没再说话。

两人踩着累累尸山飞到尽头,也不过就用了三两个时辰。

尽头那片绿洲似的草坪一如当年,时珣抱着安玉淙在那里落地,安玉淙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放自己下来,接着往四下环顾一圈,时珣马上反应过来他是在用灵息探查。

安玉淙很快道:“有猫腻。”

他指着两人右侧的一座小山,道:“这里面,有东西。”

时珣道:“是日晷吗?”

“只是像,并不一定真是。”安玉淙道,“先过去看看。”

见时珣又要过来抱他,安玉淙道:“好啦,不用抱我,我是变小了,又不是不会走路了。”

但是时珣还是把他抱了起来,安玉淙扯了一下他的耳朵,时珣道:“你要这样想,我抱着你能走得快些,是不是?”

安玉淙拗不过他,便叹道:“好吧。”

他以一副小孩的样子做这样老气横秋的表情有些违和,时珣觉得有趣,就揉了揉他皱着的眉头,道:“小孩不许皱眉,会长皱纹的。”

安玉淙有些不悦地道:“你真把我当小孩?”

“最起码你现在是小孩。”时珣道,“我不管。”

“真任性啊,也不知道到底谁是小孩。”安玉淙道,“算了,不和你计较。”

在把对方当小孩这方面,时珣自然压不过有年龄优势的安玉淙,他叹口气,道:“好啦,过去吧。”

那座山并不算很高,安玉淙知道它的东北侧有一个山洞,他揪着时珣的辫子,示意他往那个方向走。

当年他曾到过这个山洞,那时却没有进去,也不曾注意到里面浅淡的灵息。

山洞里面很黑,却干燥而温暖。安玉淙闭着眼睛,并示意时珣不要点掌心焰,他的感官随着灵气在周围逸散,一点点摸索着周遭石壁和地面。

时珣则秉着完全信任安玉淙的态度,安玉淙不动,就抱着他一直往前走。

很快,安玉淙的声音自黑暗里传来:“停。”

他从时珣怀里跳下去,又道:“点掌心焰。”

些微明亮穿透黑暗,时珣走到他身边,终于看见了面前的东西。

他们面前不远处,是一尊日晷。

说实话,这尊远古日晷无论是谁看了都会有些失望。

它已经被时光磨损得不成样子,浑身坑坑洼洼的,连时刻都看不清楚了。安玉淙走近它,却被一层结界弹开了。

他知道这是释玺弄的结界,正想研究一下怎么解开,一个熟悉却陌生的声音传过来,直接让安玉淙愣在原地。

那是安子宋的声音。

“楚绥。”安子宋的声音很平静。

“如果你找到这里,那么我们应该也差不多完了。”他道,“既然完了,那我做这一切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们面前的结界轰然破碎,琉璃般细碎的尖锐碎片迸溅开来,时珣很快就将安玉淙严严实实地护在了怀里。

不知何处而来的剧烈狂风倒卷着,就连安玉淙也没能将两人定在原地,他最后使了神力将时珣一脚踢开,时珣转而紧紧抓住他的手。身后的拂荒支撑着时珣,安玉淙整个人几乎被两股力量撕成两半。

他下了令让拂荒守时珣,接着挣开了时珣的手,彻底被席卷了进去。

飓风乍歇,时珣僵在原地,他们面前的日晷已经碎成齑粉,随风散去。

面前没有任何灵力的痕迹,没有任何传送的痕迹,黢黑的山洞就像无底的黑洞,将安玉淙活活吞噬。

释玺说:“既然完了,那我做这一切也就没有意义了。”

时珣抽出衡荒,猛地转过身去,他御剑飞跃这片绿洲,顺手摘了一朵厄生花,沿着来时的路极速飞去。

只要手持厄生花,魔界禁地所有魔兽一概不敢近身。时珣的手很快被花朵腐烂化成白骨,鲜血顺着手臂淋下去,腐肉发软,一块一块地落下去。

时珣什么都不敢想,他已然白骨化的手紧紧攥着那朵花,风如刃,沙似箭,随着超高速的御剑席卷而来,时珣心中那个目的地渐渐明晰,但他却有些难以置信。

他没有想到意外来得这么密集也这么快——他们远远低估了释玺的疯批程度。

原来释玺从那么早,就已经有杀死楚绥的打算了。

只不过那时候是为了殉情,后来,是为了泄愤。

时珣用尽了全身力气,他飞出禁地,跑出魔界,接着终于能够瞬移——

即使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时辰,但是他终于在一天内,跑完了过去走了几年的路。

他直接去了鹿台山旧北昆神庙。时珣最怕那个弑神阵,他也最怕……安玉淙忽然出现在那里。

阵眼被毁,一般有两种情况,要么是阵法消解,要么是背水一战。

时珣遁进去,他点了最亮的火,却看见安玉淙站在里面,背对着他,还是小孩的样子,却长发尽散。

时珣奔过去紧紧拥抱住他,把他转过身来,上下检查了一下,发现他只是脸上有一道划痕,加上面色有些苍白,时珣的心稍微放下来一些,他哽咽道:“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安玉淙叹了口气,他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时珣,然后道:“……抱歉。”

时珣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安玉淙道:“释玺当年觉得,会找到那里的只有楚绥。”他的声音有些缓慢:“……不过,还说什么……狠话,只是在吓唬人而已,估计进那个阵法,只是会自动销毁证据,然后被传送到这里挑衅。——那个日晷是不是被毁了?”

时珣点头道:“是。”

这下时珣完全放下心来,他蹲下身子,将头埋进安玉淙的肩膀,低声道:“……吓死我了。”

安玉淙叹道:“怎么这么爱撒娇。”他转而言道:“回去吧,这里太阴森了。”

时珣把他抱起来,安玉淙好像很困,他将头倚靠在时珣胸膛上,眯了一会儿,然后道:“回去以后,跟神使说一声,就说日晷找到了,已经被毁了,不用他再劳神了。”

时珣道:“回采芑殿……还是小桃源?”

“小桃源吧。”安玉淙道,“……困死了,我回去睡觉。”

时珣道:“好。”

他抱着安玉淙走了,古旧神庙里的灯乍然熄灭。

他太关心安玉淙,因此反而没看到——

就在他们原来站立的地方,往前五十步,溅着一片淋漓的、剂量足以致死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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