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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鬼魅亦是可怜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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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珣将灵力注入剑里,一招劈开幻境。

那些华丽而空荡的碎片分散零落,如同琉璃瓦相击一般叮当作响。

无数碎片分映着时珣的模样散落,又化为白莹莹的粉末飘散。

时珣又一剑劈过去,只见一道灵光闪过,挥散了那纷扬的尘末。幻境破了。时珣又回到了那辇花轿前。

他深知这花轿之诡异,便也没有再靠近,只是又出一剑,小心翼翼地用剑锋划破了轿帘。

轿子里,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时珣猛地后退几步,转身向之前那诡异的小木屋跑过去。

“师兄!那轿子有问题!我看见……”

但是,那个木门却自己从里边打开了。里边走出扛着锄头的农夫。

那村民疑惑道:“师兄?什么师兄?小孩,我瞅着你不像俺们这个村的啊?”

这时,时珣看见一个农妇用一根树枝支开了窗子,讶然地看了他一眼。

可是那窗子,之前明明已经被他师兄打烂了。

姜煜半天找不到时珣,急得要疯了。

他性子一向急躁,加上安玉淙之前反复叮嘱他要稍微照顾着点他师弟,所以时珣这一丢,他仿佛已经看见了安玉淙丢到他脸上的罚签。

时珣自己乱跑,为什么要让他受罚?!

姜煜气急败坏地又喊道:“时珣!别装死!出来!”

他跑到那土道中央,又四下环视,可怎么也看不见那花轿,于是姜煜就随手劈开了旁边一个房门。

姜煜踩着那老旧木门的残片走进去。

那房子里比先前那个条件稍好一点,三个房间,还有个后院。

姜煜一个个看过,哪个里边也没有时珣。

不过,时珣根本没有进这些院子瞎逛的理由。着急上火的姜煜却根本没想这么多,一个个地看,却都是空无一人。

最后,姜煜绝望地跑到那家后院,却又看到了那惨绝人寰的一幕。

两张和之前那屋子一模一样的人皮,软软地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双手在腹前交叠,捧着他们的嘴唇肉。

姜煜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从那后院里跳出来,又奔向一家,这次他直接踹开人家的门,进门就看见一张人皮捧着自己的嘴唇,直冲门口。

接着,他打开第二扇门、第三扇门……

无一例外,屋主都被变成了那一张张干干净净的皮囊。

也就是说,这个村子,根本就是个鬼村,一个活人都没有!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所有的房子,所有的那些皮,仿佛发了疯一般在他脑子旁边打转。

姜煜使劲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对着道那一头吼道:“时珣!!!”

但是,传来的只有青山渺远的回音。

姜煜使劲抓了抓头发,最后无比绝望地画出了一个传音灵符。

这种灵符需得画在一个物件上才能发挥作用。姜煜病急乱投医,就随手从一户人家屋里拿了个勺,画在了上边。

那蓝色的灵光闪了一下,最后亮了起来。

姜煜捧着那勺,气都弱了几分。

他连的是安玉淙。

“师、师尊……呃……时珣丢了……怎么办?”

他最后一句话问得相当心虚。

安玉淙好似没事人般,道:“哦?丢了?那你就自己跳进河里喂鱼谢罪吧,别回来了。”

“别?别啊师尊!我这是真找不着了!这村里都是死人!这、这怎么找啊?他能去哪啊?不会被鬼吃了吧???”

结果,安玉淙只是呵呵笑了一声,然后就冷漠地挂了传音。

姜煜:……

他眼睁睁地看着勺子上的蓝光变为灰色。

真他妈绝情。

而那边,安玉淙已经被拉去和南穀、朱雀、崇光三个人打牌了。那边朱雀给他讲了一遍规则,安玉淙就已经能上手打,于是他顺便挥手将录着师兄弟现状的通灵镜摆到一边去了。

南穀抓了一张牌,撇头看了一眼通灵镜,道:“刚刚时珣不是也跟你传音了?说他师兄没了,你怎么不说?”

安玉淙道:“既然是放他们下去历练,那我掺和干什么?他们自己玩才有意思。”

朱雀道:“啧,这事闹的。这俩孩子算是进了两个本吧?时珣那么小,却抽了最难的那个。”

安玉淙道:“哦?你怎么知道是最难的?”

“啊,这种事情,看一眼就知道了。”朱雀道,“看不起谁呢小神君?”

“难也没事。”安玉淙道,“时珣的话,大概也能应付。”

“哟。”

他这话里好像是有另一层意思。南穀瞟了他一眼,道,“你一向偏袒你这个捡来的小徒弟,怎么,真宝贝啊?”

“这怎么就叫偏袒了?”安玉淙道,“我哪里说阿煜不好了?阿煜他但凡听话一点别给我惹麻烦,他都不至于是采芑殿地位最惨的人。他天分又高,长得又不难看,性格不毛喇能不招人喜欢吗?”

“啧。”朱雀嗤笑道,“那我问你,你觉得姜煜好看,还是时珣好看?”

安玉淙道:“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朱雀道:“你就选一个。”

“他俩是我徒弟,又不是我老婆。”安玉淙道,“我怎么就非得选一个?”

南毂道:“那你站在师尊的角度客观来讲呢?”

安玉淙不想再纠缠,随口道:“那时珣吧。”

“你看看你看看。还是偏心吧。”南穀道,“我就觉得长得差不多,你居然一口咬定时珣好看?”

“阿煜好看是好看。”安玉淙叹了口气,道,“可惜,长得像八表,就龙角和眼睛随了茶若姨。”

茶若是姜煜的母亲,不过早已与八表和离多年。她本是龙女,生下姜煜后便离开孩子,与八表和离,回了东海。

换句话说,姜煜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生身母亲。

不过南毂倒是见过。

“那倒是,那小子每次被揍哭的时候脑袋上都冒龙角。”

“也就这点最像了。”安玉淙道,“孩子本来挺好,八表毁全局,长歪了。”

“得了吧你。”朱雀白了他一眼,“你就是恶心八表这人。”

“对啊。”安玉淙淡声道,“虽然和阿煜没关系,但是我真的恶心八表。我当年不想收阿煜,大半是因为八表。”

“后来收了呢?”

“三成为茶若姨,七成为这孩子吧。”

安玉淙叹道:“他就比我小七岁,还死乞白赖非要我当他师傅,我一开始是真觉得离谱。但是吧,这孩子又不差,天赋还是在那的……就是人欠揍了一点,没别的缺点,放我身边还能防止被八表荼毒,一举两得,我采芑殿又不缺他这口吃的,收了就收了呗。”

说到这里,安玉淙忽然道:“南穀,你今天怎么回事?你不是不喜欢阿煜?”

“啧。”南穀道,“我替他说话,可跟我喜不喜欢他没关系。”

他撇了撇嘴,道:“你把你那小徒弟可藏的够深,护得也够好,我等俗人没事还无缘得见呢。这么一比较,还是天天闹腾的姜煜看起来比较亲切。”

“不至于吧。”安玉淙无语道,“我是没事不让他出采芑殿,但是没说不让你们见啊?”

朱雀冷笑道:“你可得了吧。你把时珣抱回来第一天就开大会说没事别骚扰你那小徒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抱了个宝贝童养媳回来呢。崇光,你说是吧?”

崇光是西山境白虎将军的名字。

“嗯。”他道,“是有这事。”

“……”

安玉淙叹了口气,道:“行,行,我的错。”

“诶。”南穀忽然笑道,“我胡了,安玉淙,你明天请我喝酒啊?”

安玉淙:“……”

“那个……请问,你们这最近有人成亲吗?”

那农夫听见这话,了然道:“哦!你是来吃席的?是有!那成家的那老三,明儿个成亲!娶王家的小姑娘!你是他们哪家请过来的亲戚啊?这么小?一个人来?”

时珣赧然胡扯道:“……和师兄一起来的,走丢了。他们请的我师兄。”

“哦!怪不得见你一个小孩在这喊师兄,呐,看啊。”那憨实的农夫冲他指了个看起来气派点的大院子,道,“就那大门大院挂红灯笼的,那是成家,然后成家斜对门那个牵了一头牛在门口的,就是王家,你去那里边儿问问你师兄是不是在那里边。”

见这人如此热心,时珣由衷道:“谢谢伯伯!”

“哈哈。”那汉子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俺家钢子要是也能长得和你一个模样的俊就行喽!去吧!”

忽然,那农妇从窗户里探出头来,骂道:“糟老头子!你指路归指路,可别去凑热闹啊!”

那农夫闻言,忙将时珣往外推,让他快走,自己则回头辩解道:“哎,行了,人家来吃席的,你别老叨叨这个,耽误人家吃饭。”

“我就怕你不老实非去蹭顿晦气饭,放他走吧!”

时珣懵懵懂懂地被他推走,他本来还想继续问问到底有什么事,但那户人家已经关了门,他不得已,只能去了成家门口。

如那农夫所言,这家院子明显就气派些。虽不至于像繁华城中那种王公贵族府上一般高大威严极尽其奢,但相对于其他村民土砌的房子,这家砖石堆叠的宽阔院落,确实已经算是富裕了。

院门口悬着惹眼的红花,漆成黑色的木门上贴着描金花边的“囍”字,门口还摆着一个不小的黄铜火盆,里边火苗噼啪,燃得正旺。从外边看去,院里也是挂满了喜庆的绸红花,就连里边那棵老树上,枝叶上也系了红色布条。

这成家里外装潢虽然俗气,但看去也是喜庆极了。

时珣站在门口,想着也许这就是刚刚那幻境里新郎官的家,正打算开口问那守在门口的人,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牵住了脚步。

他缓缓回头,看见了那个瑟缩在角落里,灰暗不堪的王家院子。

那户人家,只有一头黑牛停在门前,不停地用尾巴打虱子。

等等,这不是那成家和王家结亲吗?为什么成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而王家却好似没有喜事一般?

不对劲。

时珣想起刚刚为他指路的那户人家,想起刚刚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话。

这两户人家明明是结亲,怎么很多村民反倒避之不及?

接着,时珣脚步一转,走向了那个低沉破败的王家小院。

姜煜这边半天找不到时珣,心里那股焦虑也渐渐淡了。

倒不是说他感觉是被泼了桶冷水,觉得完全没有希望了。他只是想通了安玉淙不理会这桩事情的原因,就慢慢冷静下来了。

既然师尊都不管,那就说明时珣也没什么大事,八成又是心里有数,在上边看他们热闹呢。

想到这里,姜煜松了口气,便也静下心来,认真看那些恶心透顶的“尸体”去了。

所有的尸身都一样,是一张被剥得干干净净的人皮,手里捧着一块连在一起的完整嘴唇肉。

但,不同的是,这些皮,有的是在床上,有的是在椅子上,有的是在耕好的地里,有的是在井边。

就好像,那些人都是在自己生前所在的地方,被瞬间剥皮去骨的。

如果这些不仅仅是一张张人皮,而是一具具尸体的话,那么,他一定会认为,这是有什么东西在白天村民劳作的时候,用了什么方法,让所有人瞬间死亡。

姜煜忽然明白了。

这也一样。

这些村民,都是瞬间被杀的。

而且,还是白天。

姜煜糊了一把自己的脸,深吸了口气。

那么,杀人的是那个鬼新娘吗?

想到这里,姜煜猛地从地里跑回村子。

花轿!新娘!

他刚刚怎么就没想到呢!

既然这地方有鬼花轿有鬼新娘,那这事就肯定和成亲什么的有关!他只要找到在这些人死之前,是哪家办的婚礼就可以了!

姜煜努力地在脑子里回忆那个花轿的样子。

那是个颇为华丽的软衣式花轿,饰以层层的红色轿帷,看起来是个大户人家成亲的花轿。

他毫不犹豫,径直冲向这个小村最气派的一户人家。

如今门前冷落鞍马稀,昔日的富豪乡绅家也如野马尘埃,随时间而落葬了。

姜煜一脚踹开大门,高喊道:“时珣!”

扑棱扑棱,房檐后飞起一群乌鸦。

寂静无声。

黄昏已近,暗影迫人。

院中巨大的芭蕉树与梧桐树投下沉沉的黑影,梧桐树上挂的红布条早已被雨水洗褪颜色,在傍晚寒风中飘摇。红灯笼和红绸,都在风中俯下身子,低沉着为他做了回答。

刚刚,姜煜心里那莫名的希望忽然就被这影子扑碎了。

他慢慢地走到正房门口,紧张地吸了口气,然后打开了门。

他本来以为,出现在门后的,会是和其他村子里一样的人皮尸体。

但是,冲着大门,端正而坐的,却是两具已经高度腐烂的,人的尸体。

但是,姜煜并没有闻到那些令人作呕的尸臭气。姜煜谨慎地走近,看到了那两具尸体脚下所绘的阵法。

那是一个,用以阻隔气味的阵法。

姜煜脸色一白。

这个阵法,是天界通用的,而凡世,是没有这个东西的。

杀人的,真的是鬼吗?

时珣匿了身形,走进了王家小院。

院子里,有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女人,她用布草草裹了下头发,正拿着一根木锤,不住地打着桶里的湿衣服。

她脸上看不见一点笑容,木木地、空洞地,击打着那件衣服。

时珣看着那个女人,仿佛看见了一具活着的躯壳。他站在那里,仿佛被那绝望感染了同样的悲伤,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为什么,成亲本来不应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吗?为什么这一家会这样啊?

他没有打扰那个女人,而是悄悄地走进了正屋。

说是正屋,其实那里边也只有两间屋子,穷酸破败,几乎是家徒四壁。但是,屋中一个小小的桌子上,却躺着一件精致好看的大红色婚服,那上边还压着一个妆奁。

时珣想,那里边,也许放的是首饰。

这些东西的女主人,明天就要穿上它们,漂漂亮亮地当新娘子了。

可是她明天,会死在花轿上。

时珣难过极了。他又本想进到屋里,仗着匿了身形,偷偷看一眼新娘子,但是脚到了门帘前,却又顿住了。

他又出了门,绕到这户人家的窗户边。幸好,这家的窗户是开着的。

里边,有一个姑娘,一句话也不说,就倚着墙,默默地发呆。

她长的很秀气,也很标致,看得出来,和门外洗衣服的女人非常相像。只是,她苍白的脸颊瘦得发尖,上边全都是泪痕。

忽然,那个姑娘的睫毛动了一动,她好像一尊忽然活过来的木偶,木然地,转头,看向了窗外。

时珣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忙不迭躲开,却发现,那姑娘只是在看阳光。

那时也许已是午后,一缕阳光从木窗里漏了出来,映在姑娘脸上。她轻轻举起手,在空中轻轻抓了一下,似乎想要握住这须臾的一缕阳光。

这当然落了个空。

时珣看着她,越来越难受。

最后他纵身一跃,从房檐跳了出去,落回街上,转到一个小角落,现了形。

他蹲在街角,看着那些和小小村落里气氛截然不同的村民,他们有的聚团大笑着走过街道,有的扛着锄头三三两两地走回家中,有的跑前跑后准备这一场好像并不怎么美好的婚礼。

最后,时珣站了起来。

他最终找到一家人,用一张能吐真言的灵符迷了那人的心智,问道:

“王家的姐姐,为什么不想嫁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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